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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眨眨眼,这回是真有些不明白她娘的意思了。她怎么了,就很好了,还能让她娘安心一些了?
兰溪却哪里知道,兰三太太一直记得从前兰溪还小时,跟她说过的一辈子不嫁熙吾,在兰三太太看来也始终是淡淡的,所以她一直担心着女儿对于男女之事过于后知后觉。要知道,若是一直剃头担子一头热,再多的情意也会一点一滴消磨掉的,若是因此错过了四郎这般好的男儿,可不是要悔死?
如今见兰溪似乎总算对耿熙吾上了心,兰三太太自然安心不少。
但这事兰三太太却是不会在女儿跟前细说的,所以话头刚起,却是立马转了,“好在佛祖保佑,四郎这孩子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也不枉娘日日烧香祈福了。”兰溪可是知道自家娘这几日没少在佛堂转悠。
“这倒也是,为娘可还得去还个愿才是。”兰三太太似被提醒才想起了这桩,忙不迭地转身便要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了步子,回过头来,面上又有了忧色,“也不知道四郎这孩子伤得重不重。偏偏这关系没有明朗开来,咱们这也不好贸然登门去看,听说浑身是伤,哎!这真是让人揪心。”自顾自说完,兰三太太扭身走了。
兰溪却是听得目光微闪,浑身是伤么?
耿熙吾到底伤得如何兰溪一时未能知晓,但全京城都知道,随着耿熙吾的平安归京,之前高高拿起的暗杀一案,如今只怕会轻轻放下了。
果真,皇帝散朝之时说了此案无需再查,散朝后又将相干的几人叫去了御书房说话,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知道的几人又都缄口不言,不知道的人便也只能用猜的了。
不管如何猜,那日朝后,这事便就此揭过了,毕竟人还活着,这案子的严重性便大打了折扣,最后传出是一群胆子忒肥的山贼所为也在意料之中。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聪明人自然心中有数。
特别是几日之后,皇上下了旨到西北军中,却是召靖北侯耿忠武回京为太后祝寿的旨意。要知道这靖北侯是谁?那可是耿四郎的生身父亲,要说这不是安抚都不行。要知道靖北侯自戍守北防云州开始,便甚少回京,最近一回回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毕竟耿熙吾虽然活着回来了,但却是一身的伤,但皇帝将此事轻轻放下,推到一群莫须有的山贼身上,如何经得起推敲?一般人尚且瞒不过,又如何能让耿忠武这个当爹的没有一丝怨言?皇帝这是在变相地给补偿。
靖北侯接了旨,只怕立马就要准备回京了。
毕竟,太后的千秋就在九月间,各地蕃王和特召回京的官员都已启程,京城中,不过稍稍风起,还未至风起云涌,眨眼便又归于沉寂。本以为是场飓风,谁知只是一阵过路风。
风起,云未动。
兰溪却是管不着这些,她只是一日日等着,直到今日,已是七月初一,那已经回京的人却到现在也没有露面。
兰溪的脸色平静得很,但流烟几个行事却一日较一日的小心翼翼起来。暗地里腹诽起这耿四爷是怎么了?莫不是这么几个月不见,竟将她们姑娘抛在脑后了不成。
秦妈妈低斥一声,不许乱嚼舌根子,背过人去了,却忧心得不行。
兰溪却是一日一日,自过自平静的日子,竟连榆树胡同也未曾去过一次。流烟本想着去寻了长漠探回消息,却也被兰溪冷眼瞪住,不敢自行其是了。兰溪却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到何时才会露面。
今日月初,按例,兰溪要带了盈风去锦绣庄盘账。一早,便去禀了兰三太太,带了盈风,在二门处登了马车,踢踢哒哒出了兰府。
从兰府到锦绣庄的这段路老张头已经是走惯了的。出了朝阳坊,便穿进了近旁的一条陋巷中,准备抄近路去往朱雀大街。
兰溪主仆俩也是放心得很,一个看书,一个闭眼假寐,都是安静惬意得很。所以,当马车骤然停下,偏生车外还静寂无声时,便显得有些突兀。
兰溪睁开眼,不知为何想起那日她派长漠他们劫了煮雪的事,心头一跳,蹙眉问了一句,“张叔,什么事?”
还没听得回答,车帘被人掀起,一张脸探了进来,车外阳光明媚,那人逆着光,他又着一身玄色,光与影融合在一处,阳光在他身后铺展开来,像是给他镀了一道金边。
兰溪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他的面容,晒黑了好些,也瘦了很多,但一双眼却仍是湛湛有神,他本就不习惯笑,哪怕是扯开了唇,极力笑得柔和,却还是显得有两分僵硬,唯独那笑容中的讨好却让她看得心头一暖。
“我却不知,几月不见,师兄竟做起了拦路匪的勾当?莫不是朝廷的俸禄实在太少,所以你痛定思痛,这才改了活路?”开口却是没好话,心里存了气,好多天,一天深过一天,亟待发泄。
兰溪的师兄只有一个,自然是兰溪等了好些天这才露面的耿熙吾了。
耿熙吾愣了一愣,几月不见,他这一刻的心是如同烧沸的水一般翻腾着的,见着她,只有满心的欢喜,如今即便察觉到了兰溪神情有异,但也只是略一挑眉,思忖过后,却是一猫腰就钻进了马车里。
盈风极有眼色,跟着一矮身,却是出了马车。
车帘垂下,车内的光线随之一暗,平日里觉得挺是宽敞的车厢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逼仄起来,耿熙吾已撩袍在她对面落座。
他的身形本就高壮,又是军中历练出来的汉子,即便是坐着,腰也挺得板正,一如立着的一座小山。明明那么乱的车厢,他一坐下,膝盖却几乎碰上了她的。
兰溪膝盖往后一缩,耳根有些发烧,偏生却是板起脸来,道,“师兄平日里不是最讲规矩的么?却不知今日行的却是哪里的规矩?”
耿熙吾眼中极快地掠过一抹暗光,唇角的笑似多了两分嘲意,但只一瞬,稍纵即逝,兰溪再看时,他却又是方才的笑,僵硬中带着两丝讨好,“长庆他们在边上守着呢,不会有人瞧见的。”
没有人瞧见便算不得坏了规矩么?兰溪皱了皱眉,望向耿熙吾,总觉得这回师兄回来,好像就规矩一事上,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