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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绎和太医双双一怔,脑子里一阵轰鸣。
不愧是久经朝堂的人,卢绎率先反应过来,茫然的指着太医,“太医说的呀?”他已经顾不上用敬语了,转过头去对太医挤眉弄眼,意思很简单“你要是不认下来,全家等死吧”。
太医被吓得一愣一愣,其实今天的状况完全他在意料之外,为什么呢?
因为和事先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你临时换了场戏又不打招呼,我跟不上节奏啊……太医腹诽,卢绎半个月前叮嘱他,要说他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今天他完全是照着说好的办,卢绎一阵“哇哇”乱叫,扰人思绪,不过他确实看出是吃坏了肚子,但以为这是为了演的真实,故意吃了*的食物,草草把了脉就宣布卢侍郎中毒了。
现在倒好,太医令站出来说没中毒,只是吃坏肚子。
他真真是万万没想到。
千错万错都是卢侍郎自己没安排妥当好么?关他什么事。太医惊惶的伏地磕头,“圣上,微臣……微臣老眼昏花,一定是号错脉了!”
卢绎不想死,他也不想死,先扯着谎话往上顶。
颛孙咏德缓缓的在太医面前踱步,明黄色的衣袍随着步伐无声的摆动,一角上探出的龙爪活灵活现,仿佛锐利的爪子即将腾空而起,将扯谎的人按在地上挠死。
太医抖了抖。
“真是稀奇的很。”颛孙咏德的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饭堂里回荡,悠悠然的,带着一丝好奇,仔细琢磨着又有点嘲讽的意味,在场众人无不放慢了呼吸,“据朕所知,每年考太医署的人,队伍从皇城门口一直排到南城门,可通过考核录用的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每半年的考核,真正能留在太医署的人,哪怕是个捣药的也出类拔萃,更何况太医。”
他微微低下头,瞧着身子抖得像筛子似的太医,幽幽问道:“那么请你告诉朕,中毒和吃坏肚子很难区分吗?”
太医强打精神,死鸭子嘴硬,“卢侍郎哀声喊叫,扰乱了微臣心神,所以才会误断病症。”
“啧,”颛孙咏德咋舌,“原来太医署里还有这般庸医。”
太医令赶忙跪下,“启禀圣上,吴太医去年几项考核皆是上上等。微臣等侍奉圣上与诸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请圣上明察。”
吴太医用袖子胡乱擦把汗,太医令简直是把他往悬崖里推……不管承认受卢侍郎指使也好,还是承认自己医术有问题也罢,都没好果子吃,只有权衡利弊,选一条利益最大的路。
偏偏这时候圣上追问他:“太医,此事你要做何辩解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卢绎又投来威胁的眼神,吴太医心里暴躁。
堵在门口的人群忽然分到两旁,曹律大步走来,身姿英挺,对圣上行礼后说道:“臣听闻卢侍郎指臣下毒谋害他,所以特来对质。”
颛孙咏德笑了,“来的真是时候。这事儿发生在皇城之内,牵涉卢侍郎和曹大将军,朕亲自过问。”
卢绎低着头,两眼一翻,这摆明了是被摆了一道,还被敌对势力乘胜追击,今日能不能死里逃生全看造化了。想到此处,他觉得被曹律打过的那半边脸抽搐似的疼。
“圣上!”他极力狡辩道:“说不定是太医令误诊了呢?!”
“那你觉得谁来诊断最放心?”颛孙咏德问道。
卢绎见有机会,琢磨琢磨太医署中人员构成,最后说了两个名字,外加民间大夫一个。如果有可能的话,偷偷的再服用一剂毒药,就能继续嫁祸曹律。他偷偷扫视一圈围观人群,隐隐的头疼,这么多人面前做小动作很有挑战难度。
很快,被点名的三个大夫聚齐,逐一给卢绎把脉。
卢绎冲抢先上前来的民间大夫挤挤眉眼,果不其然在大夫抓手腕之前,手里多了点东西。
“呵呵……”卢绎暗笑,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
他咳嗽两声,抬手要捂嘴顺便将药吃了。
“哪有你先来诊脉的。”一名太医忽然冲上前来,一把抢过卢绎的胳膊。
卢绎疼的“哎哟”一声,觉得胳膊快要折了,而掌心里的那一粒小小药丸在眼前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人群中去,再也找不到踪影。
他傻了眼,毫无反抗的随大夫诊脉。
三名大夫先后诊脉,答案都是一样的——卢侍郎吃坏肚子了。
“圣上,臣以为曹大将军为半月前的事怀恨在心,所以身体一不爽利了,又被吴太医诊断为中毒,才以为曹大将军下毒害臣。”卢绎看一计不成,瞪着吴太医,默默的用眼神传递警告,“臣……臣真是一时焦急才胡言乱语,曹大将军要是心里有气,再揍我一拳出出气吧。”
说罢,他十分主动的献上另半边脸。
颛孙咏德从前没发现卢绎能这么可笑,一边玩弄扳指一边问道:“如此,卢侍郎是无辜的了?那么吴太医,朕不信你是误诊,不妨说一说到底是何因由。别害怕,难不成朕在你们心里是个昏庸无道的暴君?”
吴太医怨恨的回瞪卢侍郎,心想着如果把卢绎给招供出来,他们那一伙人定然不会饶过他的家人。相反,保全了卢侍郎,他大不了回乡下行医,拿着银钱安生过日子。
打定主意,吴太医战战兢兢的说道:“确实是微臣慌乱之间误诊。”
“稍稍慌乱就天差地别了。”颛孙咏德蹙眉摇头,“医者,关系人命,岂能轻视马虎?这次幸好是没事,下回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吴太医觉得里衣都湿透了,不敢应话。
“我看你今后别再行医了。”颛孙咏德的声音骤然变冷,“可是你全须全尾的活着,为了生计难免会重操旧业,怎么办呢?”他看向一旁的侍卫,“剁了两只手,无法给人号脉,如此最妥当。”
吴太医当下瘫软在地,求助的看向卢绎,谁知这厮一朝把自己摘出去了,全然不管他死活。
“圣上饶命啊——”他一声惨叫,震得胆小的人的肩膀抖了三抖。
没人敢上前求情,圣上素来仁义贤明,忽然残暴起来,这捉摸不透的心思啊,少插手为妙。
卢绎觉着不是滋味,怕把姓吴的逼急了道出真相,忙求情道:“圣上,您是仁义之君,切莫做此等残忍之事!否则传了出去,天下百姓会如何看待您了?吴太医知晓自己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行医害人。”
颛孙咏德反驳道:“不这么做,放任他再去行医害人,岂不是害了黎民百姓?卢爱卿,这等罪过你承受的起么?”
“……”卢绎无话可说,看向吴太医表明自己真是无能为力。
“拖下去动手吧。”颛孙咏德挥挥手。
即使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吴太医也明白皇上这是在逼着他道出真相,看着自己一双白白胖胖的手,想到切肉断骨的痛楚,他快要晕过去了。
“圣上,圣上!微臣再也不会行医,请圣上饶臣一命。”他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颛孙咏德仍我行我素,“要不,由朕来掌这一刀?不过朕的武功差,恐怕一刀切不断,得多磨几下。”
在场的人同时颤栗,牙根发酸,圣上变态到丧心病狂了!
吴太医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看着侍卫上来架住自己的胳膊,嚎啕大哭,“圣上,是卢侍郎指使臣这么做的!臣无辜,臣的医术没问题啊!”
颛孙咏德微微一笑,“哦?”
这个日头好风儿暖的晌午,对于卢绎和吴太医来说一点都不美好,反而有一种厌世的情绪。他们的手被侍卫钳制着,前行的目的地是大理寺监狱,罪名是构陷曹大将军。
颛孙咏德和曹律走在回两仪殿的夹道上,“这次稍出了口恶气,爽快。卢绎是燕王手下最得力的一条走狗,搞死了他,燕王不仅是子嗣后继无人,连有能力顶替卢绎的也无。”他忽地停下脚步,拍拍曹律的肩膀,“卢绎为了拉你下马,不惜以身涉险,殊不知黄雀在后。这次多亏你早有发觉,在金宝楼就暗中换了饭食,才使得卢绎偷鸡不成蚀把米。。”
曹律客气两句,清楚若无庞邈那日偷听,谁会在这方面防备卢绎呢?可惜这功劳没办法说出口,终究只能在幕后默默无闻。
“好了,不用陪我了,做自己的事去吧。”颛孙咏德又说。
曹律俯身行礼,目送圣上离去后才转身离开。皇城外,他像往常那样前去停马车的小巷子,但没走两步,觉察到身后有人跟踪。纵横沙场十年的人,敏锐程度远远高于寻常人等,他没有回头,径直走过巷口,再拐个弯,向曹府走去。
临近曹府,身后的“尾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曹律闪避过迎面来的一顶小轿,正欲继续往家去,谁知在和小轿擦肩而过的时候,窗上帘子掀开一些,露出一张明艳俏丽的脸庞。
谭碧?
曹律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谭吉被抓之后,谭碧就失去了踪迹,谭吉之罪连累不到家人,所以也没有人会管谭小姐去了哪里,却没想到仍然逗留在帝都。
他没心思关注谭碧留在帝都的动机,一心要弄清身后的人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