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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夜的时间,就会让一个冷言冷语的男人,变成这幅邪魅危险的样子,动手动脚成为习惯,她曾经以为这个男人绝对是天底下最死板不知变通的臭男人,酷着一张脸的冰块男。
可是,如今——
混蛋,给我解穴!
她以眼神怒骂,小嘴还因为刚才点穴微张。
罗烈轻笑,抬起一只大手,托着她的下颌,合上了那张微张的嘴,执掌却没离开她的脸颊,“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他细语低喃,神色变的莫测起来,他看着她气的晕红的小脸,气定神闲的抬起手,用拇指摩挲着她的眉眼,一下又一下,那动作,因为细茧,有些微痒,温柔却坚定。
冯桥桥心中一跳,却也气的够呛,哪里还管什么美不美的,死死的瞪着他,飞起无数把眼刀,要是眼睛可以杀人,罗烈绝对已经千疮百孔。
“睡吧。”他无视她的怒气,将她抱放回床上,在她的瞪视之下,若无其事的从衣橱之中取出昨日冯桥桥盖着的新被子换了上去,也在她的瞪视之下,抬手点住某处穴道,冯桥桥不甘心的闭眼。
以后绝对不会来这个下流坯子这里!
冯桥桥恨恨的想着,无可奈何的沉睡过去。
“老大……”
罗烈起身披衣,穿戴整齐。
熊震站在门口,看着走屋内走出来的罗烈,有些拿捏不稳他的心思,他跟着罗烈早已经多年,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样,逗弄和戏耍一个女子,这本是好事,可却无端让他有些不安。
“水缸买回来了吗?”罗烈回复成原来的冰冷模样。
熊震干笑两声:“没打碎。”开玩笑,他可不想背着水缸从别的镇再跑一趟,刚才不过是制造了些声音而已。
罗烈转到桌前吃早饭,纯黑色的衣衫更是将他的气势衬托到了极致。
“老大……真的不用查吗?”
罗烈吃饭的动作不停,却也没有开口浇他一桶凉水,只是一语不发的吃着早饭,熊震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直到熊震消失在院内,罗烈将最后一口脆饼吃下肚去,才将视线调回床上。
暖暖的朝阳撒入屋内,照射着床榻上的人安静沉睡。
查?有什么好查的。
*
阮府书房
“宴客的请帖已经发了出去,因为今年刚到茶山,所以只请了几位相熟的老朋友,但也有些乡绅和有名望的富贵人家已经送来了礼物。”索万尽职的将下人禀告上来的事情汇报。
“哦,既然送了礼物来,那就补发请帖过去。”西京的桐骨扇不雅的插在领后,书桌之上摊开一张宣纸,供他随意挥毫,唔好久没拿画笔了,真是不顺手。
“公子您为夫人准备的礼物今天早上到了,您看?”
“拿去给她看。”又不是给我准备的,要我看什么?
“流水席要摆三天三夜,到时候会来很多人,为了安全起见,我和赵捕头已经商议过了——”
“嗯,好,我知道了。”啊!这个位置是什么东西来着……
“老奴也送了信给两位小姐,两位小姐飞鸽传书——”
“嗯,行,你看着办。”不太对,看来还得把那东西拿出来看看才是。
“秦小姐的礼物也到了,夫人说她蕙质兰心,希望少爷——”
“记住了。”西京不耐烦的挥挥手。
索万皱着眉头,十分不认可的道,“公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我听不听都没什么要紧,关键是你安排好了就成。”西京可有可无的道,不过这也是实话,说了半天都是通知他该怎么做,完全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需要他拿主意的。
“公子……”
“行了,我知道了,江岁宁的帖子送了吗?”西京画下最后一笔,收起宣纸道。
“还没。”
“嗯,现在给他送去吧,顺便将这东西也送去。”说着,拿起桌上一只精致锦盒,笑的有些高深莫测。
索万心里打了个突,飞快的看了西京一眼,“呃……”
西京将盒子递了出去,姿态懒散的躺回了太师椅内,双脚自然而然上了桌,“想看就看,我没说不能看。”
索万眼角抽了一下,忽然有些迟疑要不要看,但他家公子办事就是邪乎的厉害,你不看他非要让你看,你想看他到未必要你看,总之,按他的指示办事总是不会错的。
索万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神情诧异,“这……这不是我们那天捡到的吗?”
精致的小木盒之后,躺着一只碧绿的翠竹笛。
“和请帖一起送去给他。”
“为什么?”
西京展开扇子,有气无力的道:“生活太平静,总要有些波澜才有意思。”
索万心中一突,聪明的不再多问,拿着东西办事去了。
*
她在生气。
“桥儿,今天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吗?”白氏担心的问道,自从女儿中午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那张脸表明了生人勿近。
冯桥桥闻言,抬头一笑道:“没事儿,只是在想绣鞋的事情。”没事儿才见鬼!
从昏睡中醒了之后,她二话不说的拿起篮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间竹屋,罗烈似乎是不在的,熊震也只是嘻嘻哈哈的看了她两眼,没多言,可那表情,却比说了什么更让人气愤,显然他早上将罗烈和她的互动看在眼里,只要一想到罗烈魅惑的表情和自己不争气的反应,她就火气上涌,他对她温柔的举动的确是事实,可是他脸上那张皮也是事实,也许,远离是个办法。
“别着急,绣鞋已经做的差不多了。”白氏信以为真,以为冯桥桥的确担心绣鞋的事儿,安慰道。
“嗯,我知道,娘亲和妹妹的手艺很好,动作也很快,不会耽误事儿。”冯桥桥接道,顺便看了一眼冯巧巧。
冯巧巧道:“木工回去休息了,说有些问题不太明白,想要问问你,你画的图不是很好理解。”
“我知道了,正好这几天留在家里帮他们解释解释,我们也去山坳里采些花草,做点东西,等柳嬷嬷来取。”
“行。”冯巧巧应了一声。
白氏听她提到柳嬷嬷,若有所思的道:“没想到柳小姐居然就是翡翠阁的老板,这些年,我都没出去,茶山变化大了。”
冯桥桥一听,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手中的图纸,坐到了白氏身边,“娘,您认识柳嬷嬷吗?”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呢?”想起少年时的一些往事,白氏悠悠叹了口气,而这声可有可无的叹息,更是将冯桥桥的好奇勾引到了天上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后和柳嬷嬷打交道的次数只多不少,自然要多了解一些才行。
“你上次只说她是江南织造的嫡女,我倒不知道娘亲居然原来也和江南织造有些牵扯,娘,你说给我听听吧!”
白氏拗不过她俏皮的表情,刮了刮她的鼻头,边刺绣边道:“说起来,娘和柳小姐,其实也不过是几面之缘,柳小姐出身高门大户,娘亲不过是最寻常的采茶女,哪里有那个机会跟她们那样的人有牵扯?”
“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为什么到这里做起了生意呢?”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商人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存在。
“说来她也是个可怜的,江南织造在前些年可是个肥差,为皇家办事,一轮宫廷宴会服饰就有不少银两可赚,可是,皇家的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那年皇太后寿宴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间,柳家全家下了大狱,过了不久就将柳老爷托到菜市口斩了首,家里的家丁,男的充军,女的为奴,家产也被抄没干净,柳小姐因为是柳家嫡传,一直关在大牢里,后来,又说柳老爷是被冤枉的,查来查去不了了之,不过,倒是把柳小姐放出来了。”
她毕竟是个山野之人,不懂得朝廷中的一些秘事,好在说的够清楚,冯桥桥也听了个明白,问道:“娘又是怎么和柳嬷嬷认识的呢?”
“娘是个孤儿,是被茶神庙里的庙祝养大的,那年庙祝也死了,被人牙子弄到了京城去,在京城的绣坊学的手艺,那时候见过柳小姐几次,因为手艺不错,柳小姐请我帮忙绣过东西而已。”
“哦。”冯桥桥点了点头,见她提到孤儿之事,未免引起娘亲的伤心事儿,便不再多话,隔了一会儿,道:“最近这几天许大夫来给爹针灸,我每日只见着爹,也没见着许大夫,他有没有说爹爹身子如何了?”
问到许大夫,就想起想要帮冯巧巧问许秋白的爱好之事,无奈每次和罗烈搞的乱七八糟,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开口,想到这里,有些抱歉,下意识的觑了冯巧巧一眼,冯巧巧动作滞了一下,便接着刺绣。
“他说过了,明天开始便不会再来针灸,因为你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将养个半月左右的样子,就可以坐起来,再过半月,可以下床走路,说到这事儿,还要感谢罗兄弟,要不是他,只怕许大夫是不会每天跑来帮你爹针灸的呢。”
说到这里,白氏果然停下手,看着冯桥桥道:“平时都是下午回来,怎么今儿个这么早就来了?你是不是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惹罗兄弟生气了?”
生气?
该生气是她好不好!
冯桥桥深吸口气,勉强维持笑意,道:“没有,他今天出门了,最近都不回来,所以我才回了家。”
“那就好,你这丫头,虽然性子变了,但说话那口气还是没变,没遮没拦的,得罪了人家都不知道。”
“是,娘,我说话会小心的。”冯桥桥无可奈何的道,其实她在说话的时候已经十分注意,何尝没遮拦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开不太情愿的低呼之声:“冯巧巧在不在,出来下。”
这声音,母女三人不会陌生,正是那彪悍英气的冯英英所有。
冯巧巧皱眉,放下手中针线,正要动弹,白氏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别打架!”
想来,是被上次冯英英和冯巧巧两人打架给吓到了。
“嗯。”冯巧巧点头,大步出了门去。
刚吃过午饭,太阳光线真炙,冯巧巧道:“什么事儿。”她们二人也本来多年“交情”,实在没必要矫情的礼貌问候了。
“把江家地址告诉我。”
冯巧巧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屋,从屋中拿出那日江管家留下的纸条,递了过去。
冯英英面色抽搐,“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大字不识,还给我这东西!”
冯巧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收回纸条,“翡翠阁左边街道向前一直走,有石狮子的就是。”
冯英英听了却没走。
“还有事吗?”冯巧巧看着她,问。
“我……”冯英英开了口,却说不下去,欲言又止,两人相识多年,这还是冯巧巧第一次见她这么吞吞吐吐,有些疑惑。
这时候,冯桥桥从屋中走了出来,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道,“四爷爷的伤怎么样了?”
冯英英脸上一白。
冯桥桥又道:“也罢,这话等于白问了,有许大夫在,四爷爷肯定没什么大碍的,既然这样,你又不愿意进我们家门,这大晌午的,太阳这么大,巧巧,回去睡会儿吧,下午在干。”
“我去洗衣服,你去睡吧。”冯巧巧说完这一句,转身进了屋内。
冯英英瞪着这姐妹两,想起娘亲说过的话,今日四叔家,只怕是冯桥桥说了算的,可是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儿,又觉得脸上拉不下来。
冯桥桥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冯英英本来就单纯,有什么都挂在脸上,看这表情,分明是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又不得不说,她们几人向来也没有太多牵扯,能说的无非是四爷爷的事情,毕竟当天她们也是在场的,只是冯英英先动手救了人而已,而此时,她是难以启齿,并非悲伤惊痛,那证明四爷爷肯定的没什么事情,要说的,却是和四爷爷有关的别的事儿。
“不送,慢走。”冯桥桥微笑道,转身打算进屋睡觉。
二、三——
她在心中默默的数着步子,刚数道三,身后的冯英英忽然道:“站住!我有话还没说完。”
“有什么快说,困着呢。”冯桥桥勉强转过身子,似乎十分不耐烦。
冯英英别过脸去,牙齿咬的死紧,道:“你前几天不是找了杨嫂子照顾四爷爷吗?”
“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现在还是请杨嫂子照顾四爷爷。”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冯英英气闷的转过脸来。
冯桥桥皱眉,做思考状,“四爷爷不是在你家待的好好的吗?我上次去看他老人家,你还不让我看呢,怎么现在又来跟我说这个,三婶不要茶田了吗!”
冯英英咬牙切齿道:“不要了!”还要什么要?留了四爷爷两天,她娘便哭闹了两天,让全家不得安生,那个壮汉子还没好呢,总不能把他抬着扔出去吧?不让留那么多伤患,冯桥桥又想着看四爷爷,自然是来问她能不能照顾了,尤其是她找过杨嫂子要照顾四爷爷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也不想要茶田,没道理照顾四爷爷。”冯桥桥降低了调子。
冯英英倒抽一口气:“你这是什么话!没有茶田他也是我们爷爷,难道你就知道茶田从来不关心他的死活吗?四爷爷这些年来对你们家那么好,又送果酒又给茶田,他现在受了伤,你反而说出这种话来!”
冯桥桥道:“你们家只想茶田不想他的时候,你怎么不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些话来?我爹为四爷爷家中休憩房屋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现在才来冲好人,你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她对于爹爹因为修葺房屋受了伤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
冯英英一僵,她是知道冯桥桥说话犀利,她也向来不是斗嘴的料,且冯桥桥说的是事实,娘亲的确是在茶田的事儿上过分了些,“冯桥桥,你每天上山,我都不再说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在这件事情上和我争吵!”
“你听着,我不是在和你争吵,我只是要你明白,凡事并不是你想怎样便怎么样的,我不是不关心爷爷,只是你太霸道。”
“我怎么霸道了?我是拦着你上山了还是拦着你给罗大哥送饭了!”冯英英蓦的双目圆瞪,她都已经让步到这个地步了,冯桥桥还想怎么样?
冯桥桥差点失笑出声,怪不得她没开口直接问她和罗烈的问题,敢情是觉得先卖个人情给她,四爷爷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你觉得我上山给罗烈送饭侵犯了你的所有权,你觉得我在勾引罗烈,这不是你和你娘心里以为的吗?我带着江岁宁到你家,带走了你妹妹,我抢了你的妹妹不是吗?我为了茶田才去主动关心四爷爷,虚情假意去看他,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听她一条条的陈列出来,冯英英一直以来的火气也冒了上来,“我就是这么想的又怎么样!你本来就是这么做的!”
冯桥桥摇头,道:“罗烈的事情,那跟我没关系,我早就说过,你想去也可以去,没人拦着你,我也不想去,我找他有事,是你自己不听我的,江岁宁那件事情,本来与我无关,就算我不带他去,别人也会带他去,依然会抢了你的妹妹,再说茶田,你既然知道杨嫂子的事情,肯定也听说了些别的事情,茶田每年赚的那几两银子我根本不会看在眼里,上次,你和巧巧打架,我自然清楚她,如果不是你先动手,她绝对不会对你动手,我和巧巧本来是去看看四爷爷,可你却把我们推在门外,你这样自以为是的编排别人,不是霸道,是什么!?”
冯英英一僵:“你胡说!别的事情也就算了,罗大哥那里我们根本没人能进去,只有你,难道说不是你勾引他吗?冯巧巧她是为了一个破笛子先冲我动手的,我那天不过是看到四婶在,才承认是我自己先动的手!”
冯桥桥一怔,对于这两件事情没想到,只一瞬,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有本事又来找我做什么?我今儿个心情不好,懒得和你废话。”
“你……好!我今天可算明白了,你不管,娘也不管,我自个儿照顾!”冯英英气愤的说完这话,转头,几个大步便离开了。
冯巧巧从屋中走了出来,“跟她吵,不是你的性子。”
冯桥桥挑了挑眉,笑了笑,却是什么都没说。
冯英英太过霸道专横,也许她的出发点的好的,但总这样自以为是的去命令别人,没人受得了,她想做便做也就罢了,还要别人也听她的,尤其是冯桥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四爷爷她会照顾,但也不是按冯英英的安排来做。
*
木工来的时候,不像往常一样自个儿带队过来,而是领着以为须发皆白的老者。
“冯姑娘,不知道你姐姐在不在?”木工拦住端着木盆回院子的冯巧巧问。
“在屋里呢,我去帮你教。”
冯桥桥正在屋中写字,也听到了声响,不等她叫,自个儿走了出来。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老者挑剔的打量着她,道:“女娃子,这图是你画的吗?”
“嗯。”
“你这图,我盖了这么些年的屋子,从没见过,你过来跟我说说。”虽然有些怀疑,口气倒算是和善。
冯桥桥笑着上前,她那日画的图,是比照现代北京四合院画的,她又不是学设计的,自然是什么方便来什么了,四合院是她前世最了解的农家院,自然是画那个,屋内格局是根据这段时日罗烈屋内格局,综合自己家中,以及江家的见闻设计出的,即便是这位老木工,都是见所未见。
“也好。”
木工们立刻感兴趣的围城了一团,这几天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相较于冯巧巧的内敛,冯桥桥的朝气活泼自然更得大家的心思,冯桥桥坐在院中,仔细的和木工一起讨论盖房子的大小事情。
不得不说,盖房子是个讲究的活儿,在古代,上梁添彩都是要看黄道吉日的,白氏对这个事情也很在意,一直说等冯海身子好了,要到茶神庙去求个签,算算日子才能上梁,入乡随俗,冯桥桥虽无奈,也只得应了。
屋子是盖在旧屋的边上一块空地出,虽然这里的气候不可能有什么大的风沙,但地基什么的,还是要打一打才行,冯桥桥一边询问木工老师傅关于这里盖房子的注意事项,一边把自己画的图解释给大家听。
老者由刚开始的挑剔和试试看的心态,慢慢的变成认真探究,后来渐渐听的入了神,眉眼之间挂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许。
“没想到,你这个小丫头,还对我们这行这么懂!真是后生可畏啊。”
冯桥桥笑笑:“只不过是一些粗浅的想法,哪里能和老师傅比,对了我看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知道盖好要多久呢?”
“嗯,你这个女娃子前几天不在,要是早些把这图说清楚了,肯定能快些,现在,要盖好了,估计要用半个多月吧,我们这都是老手了,动作快着呢,怎么,丫头赶着用?”
“那倒不是,”冯桥桥道:“我娘说要选日子上梁,所以我问问时间,找一天和我娘一起去茶神庙里求签。”
“这样啊。”老者呵呵一笑,摸着下巴的胡须道:“行!你们快点去,我们紧着盖,到时候求了日子在上梁也是一样。”
“那多谢大叔了。”冯桥桥笑着点头,“我去帮你们煮点茶!”
老者欣慰的笑了笑,拍着儿子的脑袋道,“看这姑娘,多懂事儿,知道尊重娘亲的意见,连陌生人都能这么关照着,你以后要娶媳妇儿,就得娶这样的,给老子记清楚点,别弄那些没着没落的!”
儿子尴尬的红了脸,飞快的看了一眼厨房,见冯桥桥似乎没听到,松了一口气。
春茶还剩下一些,说什么煮茶,不过也是烧水泡茶而已,只是,在泡茶的时候,加了些煮过的甘草水,入口甘甜,本该加一些藿香,但前几日天气还没这么热,也没买这种药材回来……
冯桥桥手脚迅速的泡好了茶,提着茶壶出了门,冯巧巧已经将衣服晾了起来,见她动作笨拙,上前接过,“我去送吧,你不是在写字吗?去忙你的吧。”
冯桥桥滞了一下,视线反射性的掠过她的腰间,想起方才冯英英的话,那显然那只笛子是意义重大了,可是,既然意义那么重大,为什么又不找了呢?
她写字,也不过是默写针灸之术和佰草集,想到这书的主人,有些写不下去了,转身进了厨房,考虑告诉冯巧巧商量下,明天去趟县城,送绣鞋的顺便,买些别的药材,煮茶给家人喝,天气越来越热,可别中暑了。
冯海卧病在床起不了身,白氏便也整日不出门,一边刺绣,一边陪他说话,冯桥桥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冯海说了什么,白氏正在微微笑着。
“爹,有件事儿,我想跟您说。”
“过来说。”
“嗯。”冯桥桥走上前去,将方才煮好的茶水放了一壶在桌上,“娘,这茶喝喝可以去暑气。”
“嗯,我记住了,等会就给你爹喝,你们先说,我把这双鞋的边儿收一下。”说着,让出了床边位置。
冯桥桥会心一笑,坐了下去,顺手拿起床边的剪刀,帮冯海修剪指甲,“爹,四爷爷的事情你肯定知道了,三婶不让四爷爷在他们家里养伤,冯英英会把四爷爷送回去是肯定的,四奶奶的情况不好,我想把四爷爷接道咱们家来,至于四奶奶,送她到县城的医馆里去看看病。”
“可是……你四奶奶根本不让人碰啊……”冯海倒是不诧异女儿会有这样的提议,毕竟,知女莫若父。
“我知道,我明天和巧巧去县城,看看县城的大夫怎么说,要是不行,再去麻烦许大夫。”总是麻烦许秋白的感觉很怪,而且现在巧巧的状态,似乎对许秋白很敏感,没了以前那种表情。
“哎,你四奶奶,许大夫前些年就看过了,说是心病,她自个儿能照顾自个儿,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冯桥桥沉默,听那日四奶奶癫狂之时喊出来的话语,发疯和被火烧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是对于往事,太多的是无能为力,伤害已经造成,既然父亲想照顾他们,那她帮忙照顾。
“那这样吧,我跟许大夫了解下怎么对四奶奶更有好处,把四爷爷接过来之后,每天给四奶奶送饭,定时仔细看着点,好吗?”
冯海欣慰的道:“现在也只能这么着了,你来找我,只怕不只是说这件事情吧?”
冯桥桥眨了眨眼:“爹,您真聪明。”
“睡的时间久了,身子动不了,只能动动脑子了!”冯海叹了口气。
“爹,您别担心,不是说快好了吗?等我明天到了县城换几幅药给您,再过半月,好好休息就能下床走路了!”
“你这丫头,学了些本事吗?罗兄弟肯教你,倒是我没想到的事儿。”
冯桥桥一听他又提那个人,面色有些不好,只得转移话题,“爹,茶田的事儿我听说了。”
“是吗……”
“本来早就要和你说的,但是你这段日子身子不好,我来的时间又都太晚,所以才没提。”
冯海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是个明白人,哪里不懂的闺女的担心,心中叹了口气,道:“说吧,爹听着呢。”
“做人家的佃农,一辈子都被人压在脚底下,只怕永无翻身之日,还会招来上次那样的麻烦。”她所说的麻烦,自然是天香楼那次,冯海是听说了的。
冯海浓眉紧锁,道:“可是爹在茶山做了一辈子茶农,不采茶,我能做什么?打柴是养活不了家里的。”
“爹,不是还有我吗?”
“你是姑娘家,总是要嫁人的,以后的日子还是要我和你娘来过,等你出嫁了,我们总不能还是用你的钱吧?你的点子赚的钱是你的,再说了,姑娘家学人家做生意,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古代,对于女子的制肘实在是太多了,即便冯海和白氏是开通的父母,但对于这些事情,却也有自个儿的顾虑。
“我哪里有做生意?不过是画图刺绣而已,生意是柳嬷嬷在做,跟我可没关系。”
“踏踏实实采茶,就算偶尔受些欺负,但还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刺绣……你都不知道,当年柳家那么惨的下场,还不是因为刺绣——”
冯海说到这里,意识到自个儿说漏了嘴,忽然闭嘴。
可冯桥桥到底十分聪明,心中有了底,“爹,我和柳嬷嬷早就定了协议,她代卖,但是不会跟别人说是我们绣的,不会有事儿,啊,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说吧。”
“弟弟的名字,可以改吗?叠字,男孩儿总是柔了些。”
“这个……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只是顺着你们姐妹的名字给取了,倒是没想到这个,你看着吧。”
“不用经过族里吗?”
“没事儿,族里这些年能说上话的老人儿都退了下去,也就剩下你四爷爷,他也不管这个。”他没说的是,这样贫困的环境,就算是有宗祠,有人指挥,大家对于有些小事儿还是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冯海家这样的,几乎早就已经被宗祠抛弃,除非有人告上去,那些人也不会来找不自在。
“那就好。”
*
冯桥桥好些日子没做饭,今天自个儿在,自然是要做饭的,她看着那只烙饼的锅,虽然样子和平底锅还是差了些,不过,勉强能用了。
自那日回来,鸡蛋都是买的,自己家里的老母鸡下的蛋,便攒了起来,冯桥桥打了五六颗鸡蛋,用面粉伴了起来,又转身从院子里挑了几颗涨的不错的青菜,走进屋内,在木盆之中撒了些盐,然后稍微加了些水,将面粉搅拌成糊状,这里没有韭菜,不过用青菜代替也不错,她将青菜切成碎末,也放了进去,有勾着身子去橱柜之中,找到冯巧巧前几日挖来的野菜,切碎了放进去,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着,直到没有了小面疙瘩,才停手。
冯桥桥喘了口气,这么大盆的煎饼糊,要是全部做完了,估计够她们吃了吧?
她弯腰生火,忽然想到明天去县城,顺便可以看看亮亮,带这个去给他尝尝也是好的,不由又有了力气。
生了火,温了锅。
她捡了一块干净的白布用开水泡过之后,绑在一只筷子上,打出了小花摺,制作成一个简单的油抹,然后将油抹蘸了麻油,抹在了平底锅表面,等着冒起热气,舀了一大勺煎饼糊倒入锅里,用刮面的木抹子小心刮平,然后将多余的糊扫回盆内,看到煎饼一边微微撑起,便小心的提着煎饼的边缘,用锅铲将锅底上的煎饼掀起,今日材料不做,也只做到这种程度,她闻了闻,鸡蛋的香味和青菜的味道很浓,便将这一块香味四溢的煎饼扯了起来,放到了一边早已准备好的盘子里。
如法炮制,做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一盆的原料全部消灭。
看着案板上的四盘煎饼,她额头有细汗渗出,真是没想到自个儿居然摊煎饼摊了两个小时,这要是搁在现代怎么可能?
做完了煎饼,自然还有酱料!
酱料这东西,是冯巧巧的绝活,可今儿个也不想再去麻烦她,况且冯巧巧这会儿还收拾最后一只绣鞋呢。
冯桥桥想了想,翻出一根白葱,她前世不是山东人可不是要吃煎饼卷大葱,只是总感觉不放一点,不好代味。
冯桥桥将葱切成了碎末,又剥了几颗蒜瓣,同样切成碎末,起火烧锅,放了麻油进去,等油差不多开的时候,将葱末蒜泥全部放进了油中滚了滚,扑鼻而来的香味差点引的她留下口水。
等差不多入了味,冯桥桥衬着布,端起了不小的锅,倒进了碗中,正要将锅放回灶上,哪里知道锅太大,她又因为月事,力气大打折扣,手下一滑,虽然已经极力保持平衡,锅还是砰的一声掉到了灶上,残余的火苗哧的飞窜上来,灼到了她的手背。
她皱着眉赶紧将手背放进了水中,暗自懊恼自个儿这句破身体,不过是端个锅都能搞成这样。
凉水浸过了伤口,也让她不在那么难受,立刻转了心思,将冯巧巧原来做的酱料,加了一些醋,和自个儿过了油的材料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晾凉了一尝,味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好呢!
昨晚这一切,已经晚阳遍布。
冯巧巧看着端上桌的食物,诧异自然不再话下。
“这又是什么东西?”
“煎饼。”
“煎饼!?”
看着一个个被折成了小被子的东西,母女二人同时疑惑出声。
煎饼,本是北方食物,这里是南方,自然不可能有类似的东西出现,白氏和冯巧巧都是第一次见,“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呃……只是看到鸡蛋忽然想起了而已,娘,快吃吧,这东西,我本来想要夹着东西才好吃,但是太着急了,等明天去县城买些东西,回来再做!”
“好,还没吃过这么奇特的东西呢,丫头真聪明,能想出这样的好吃的。”
冯桥桥干笑两声,发明煎饼的前辈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冯海因为躺着,不方便吃饭,冯桥桥便将煎饼切成了小指宽的小条,拌了酱,由白氏端过去喂食。
这顿饭,因为特别新鲜,一家人都吃的不少,不过还好,冯桥桥本来扣的分量也不少。
收拾完锅碗后,冯桥桥端着为弟弟准备的那一份煎饼,刚一进屋,就看到一个身影躺在她的床上,背对着她。
但,只要是见过他的人,用膝盖都认得出他是谁。
冯桥桥冷声道:“你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