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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原本就疼爱小儿子,得知燕承锦真实身份之后,更是心疼他从小要跟着兄长一道学习,弓马骑射君子六艺一样也没有落下,好端端地把本应是临水娇花的人物养得坚硬刚强。太后心下惆怅,又怜悯燕承锦这些日子的不顺遂,于是越发的疼惜他,平时里时时挂念着。这样三天两头的要接他进宫也不是什么少有的事。
只是燕承锦因着皇兄和林景生白日里打了个照面,很是有点儿心虚惴惴,凡事难免小心温顺许多,这样平平安安的过了一个下午。仔细留心着皇帝的举动,见他言辞如常,脸上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来。
燕承锦也就把悬了一整天的心悄悄放了下来。
晚膳后又陪太后说了些话,从太后宫中出来,皇上道:“桃桃,前两日西域进贡来些小玩意,倒是有趣,带你去看看。”
他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常,燕承锦心里却是一跳,若是有什么新奇物事,也该先给太后过目,方才皇帝却提也不提。再者燕承锦如今虽然不方便过问朝堂,却也不是一无所知,这几日京中甚是平静,他可没有听说有什么朝贡一事。因此多了分小心,脸上笑着推却:“臣弟都是多大的人了,还能图这个,若是有趣的,就给燕凌玩吧。”
皇上没有马上答话,过了会儿才淡淡道:“咱们兄弟俩也有些日子没有好好说过话,你回去左右也是无事,陪朕坐一坐。”
燕承锦一听就知道方才那什么贡物果然是子虚乌有,皇兄还讲什么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这完全是比外番贡物更子虚乌有。他兄弟两人向来无所不谈,不说他这些日子殷勤里往来宫中,就说今天早上圣驾到他府上闲坐了一上午,把他拉进宫里来又消费了一下午,这其中有的是说话的时间。
但现在皇帝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燕承锦却还不能直言道破,只好依着皇帝,顺从地到离此不远的偏殿去‘坐坐’。他隐隐约约的觉得皇兄似是有些一触即发的恼意,一个不好便要爆发出来,却又实在不知道不知道他这份怒气从何而来。能做的便只有打定主意谨言慎行的应付着。
皇帝确实是气恼得很,转眼间瞧见燕承锦小心翼翼地暗中打量自己脸色,更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转念又一想林景生到陆府做帐房至今也不过两月不到的时间,燕承锦身份又特殊,这两人便是每日都能见上面,却也不见得能多隐晦的见面。纵然那人花言巧言哄得桃桃动了心,这么短的时间,总不见得能有多深的情谊。搁着晾着过上一段时间,想来就慢慢淡了,那人的底细,也要些时日却仔仔细细地查上一查。毕竟是自家手足,倒也不必伤了情面,落个适得其反却是不美。
想到此处,倒是压下了心中不快,只是一时之间也没有多少话好说。两人在厅中闲坐,茶水喝过了两巡,话却没有说上几句。
燕承锦心中纳闷,又直觉地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于是皇帝不开口,他更是装聋作哑再不多话。
今天皇上突然到他府上,让他和林景生都颇为措手不及,皇帝还留在他府上用了午膳,可谓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即使这样他还是见缝插针地偷偷给林景生递了话,让他留在府上稍候,等圣驾回宫之后再商议——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把他带进宫里这一耽搁就到了现在。
想来林景生心思玲珑,知道他随皇上进宫,久候不见他回去自会作出应对变通,现在大约不会还留在他府上干等。可心里虽然明白,不知怎地他还是想着回去,要是林景生还留在府上那就更好,其实见面了也未必有什么话可说,但燕承锦莫名地就是想见上一面,就跟小孩子馋糖似的,知道不能当饭吃,可架不住心痒痒……
眼看月上柳梢,燕承锦便寻思着要脱身:“皇兄若无他事,臣弟这就回去了,等过两日再来给太后请安……”
皇上本来面无表情地低头抿茶,听到这里眼神猛然就凌厉起来,也不等燕承锦把话说完,飞快地道:“既然天色不早,你今晚就在宫中住一晚吧,不必回去了。”
燕承锦轻轻‘啊’了一声,讪讪地笑:“此时才不过亥时初刻,也不算太晚吧……”见皇帝木着脸不接他这话,燕承锦犹是不死心,小心看了看他,又接着道:“皇兄事务繁忙,事事俱需要殚精竭虑,我这儿没什么事,也不该打扰,还是回家去的好……”
皇帝突地就怒了,拨高了声音道:“你在宫中住了二十来年,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你还要回什么家?不过留你住一晚,也要推三阻四的。你在惦记着什么!”
燕承锦一窒,张了张嘴发现还真辩驳不得。他不知皇兄为何动怒,但见他在气头上,也就地默默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皇帝见他脸色微黯,也有些不忍心,放缓了口气淡淡道:“你既然知道近来事多,留下来也好看看能帮朕什么忙。”顿了顿道:“你安心住着,明日等太子散了学,朕让他带着二皇子来看你。”
他这样说了,燕承锦也不好再推。他从前住的馆阁日日有宫人洒扫照料,一应物事与从前无异。要住进去也不必再费什么事,就连宫人也是从前服侍过他的那一批,另有几个新来的,也是太后身后挑过的精细人。
弱承锦也不用他们服侍,就连杜仲冬青等都放在外院,只留了一个天麻在身边。他想不明白皇兄此举何意,见天麻亦是一付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显然是个不能商量着拿出主意来的。更觉得心烦意乱,难免东想西想,这一整夜忐忑辗转,也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皇上倒是神色如常了,御案上照样有处理不完的政务,皇帝也不同燕承锦客气,如从前一般分配了事情指使着他做。也依言让燕凌燕枳两人下午过来说话。那两孩子都十分高兴,围着他叽叽喳喳,任人有再多的忧虑也淡去了几分。
然后太后知道他在宫中,又把他和两个孙儿也一道叫了过去说话,这么下来便到了傍晚时分,便又留他吃了晚饭。
燕承锦试探着又提了提想要出宫的意思,被皇帝与差事还没办完给挡了回去。太后不知就里,只是舍不得他,也在一旁出言挽留。太后开了声,燕承锦纵是满心不情愿也别无他法。
小太子倒是欢喜不尽,悄悄拉住燕承锦衣角,背着其他人道:“皇叔,我夜里过来和你睡,你给我讲故事。嬷嬷们的故事都软绵绵的不好听,我要听妖怪的故事。”
燕凌虽然怕他父皇,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的性子一向是个有主见又胆大妄为的,天黑后当真抱着个枕头径自跑过来,也不理别人要他慢些的呼声,他的两名内侍追在后面,皆是满脸苦色,想来也是被这固执任性的小太子闹得没有办法。
燕承锦自个儿正有不少烦心事,此时也没心思教训燕凌,只是让两人将小太子在这过夜的事回去向管事的太监回一声。
燕凌见那两名内侍走远,知道今晚之事算是妥了,着的小脸放松下来,抱着枕头站在门那儿对着燕承锦露出一张灿烂笑脸。
小太子长得粉雕玉琢,这一通跑下来,小脸蛋红扑扑的,再加上他曲意小心地要讨好人,那小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燕承锦虽然觉得作为太子来讲他这性情实在不够沉稳,但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又软了几分,再想燕凌不过六岁,正是十分活泼好动的年纪,每日里绷着小脸装老成也实在太难为他,私下里偶尔放松一些也就不必计较了。当下先将自己的心事放在一旁,逗他道:“你人过来不就行了,还抱个枕头做什么?”
燕凌一想也觉得多余,把枕头往身后藏了藏,对着燕承锦嘻嘻地笑。
燕承锦便要唤天麻来服侍燕凌洗漱,燕凌摆手道:“我已经洗漱过啦!”说着话便奔到床前,自己踢脱了鞋子,三下两下爬了下去,在靠里一头的被窝里钻去,又向燕承锦招手:“皇叔皇叔,快过来给我讲故事。”
燕承锦不禁莞尔,依着他走过去在床沿边坐下。
燕凌便又从被窝里滚出来,扎起他怀里蹭来蹭去,小狗似的哼哼唧唧地闹了一阵。燕承锦也由着他,毕竟皇兄对燕凌要求过于严厉,于是他这个皇叔反而成了孩子惯常撒娇的对象。
燕凌将脸贴在他的腰上磨蹭了一阵,突然‘咦’了一声,疑惑地抬起头来道:“小叔叔,父皇天天说你说了,可我觉得你是不是长胖啦?”他尽全力张开手臂去抱皇叔的腰,从前明明可以完全圈住,眼下却都要有些搂不过来了。
燕承锦前几日就隐约觉得自己身上似乎长了点肉,只自欺欺人地想着并不如何明显。然而万万没料到燕凌人手手短,一点点变化到了他这儿就跟遇到了照妖镜似的无所遁形,又被燕凌童言无忌地当即嚷嚷出来。燕承锦顿时如遭雷击,只觉一股热气袭上脖颈脸庞,不用看也知道定然是臊红了脸,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好在燕凌并没有注意,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发现确实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搂住皇叔,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几句‘皇叔长胖了’,忽又觉得哪里奇怪,伸手去摸燕承锦的脸:“不对呀,皇叔你脸上都没长胖,怎么光肚子长胖啦?”
他摸到燕承锦脸上,触手一片滚烫,倒把小燕凌吓了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往燕承锦跟前凑了凑,张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燕承锦,十分紧张地道:“皇叔,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去叫人……”
燕承锦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一手捂着脸含含糊糊道:“没事,就是被你挤来挤去,有些热……”一边暗暗作了两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也让脸上血气早点儿退下来。
燕凌抿着嘴,十分认真地看了他半晌,终于相信皇叔如他所言只是被自己闹得热了,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笑起来:“嬷嬷说我是小火炉,我身上可暖和了……”他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这么一闹,倒是把皇叔身上长肉的事给丢到一旁。
燕承锦打点着精神又陪他说了会儿话,给他讲了两个故事,总算如愿以偿地哄得这小祖宗睡熟了。
燕承锦自己却是心乱入麻,翻来覆去又难以入眠了。暗中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腹中那团血肉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快三月了。他暗中偷偷地翻过些医书,知道出了三月身形上便要显露形迹。今天能被少不更事的燕凌发现,只是说他胖了,来日又如何瞒不住别人的眼睛,自己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的跟人说这是胀气是积食吧。这宫里无论如何不能这样一直住下去了。
再想到皇兄这两日非要把他拘在宫里不让他回府,也不知是为个什么缘故,燕承锦更觉得头疼,再有别的事如陆家种种这孩子将来的名份,以及络绎不绝上门名为拜访实为相亲的青年才俊,料理起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麻烦的事。
他起先是一时意气,只想着大不了这孩子自己养,可后来冷静下来慢慢一想,孩子一事若是叫人得知,无论于情于理都很难和陆家撇得干干净净。这是人情伦理,纵然是皇兄也不可能完全偏帮于他。所以这孩子,如今还是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好。
如此的忧虑重重,一直辗转到天将明时,眼前突地又想起林景生淡定平静的微笑,仿佛再大的事也不过如此,于是觉得有些安慰,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将要睡着之时却是打定了主意明天真该同皇兄好好谈谈,至少无论如何得先得让他放了自己回家,否则再这么下去,他肚子里的秘密非露了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