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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人也不知是不是被靳定羽一通吓唬给镇住,等第二日着人去查,得知一行人昨天就收拾行李匆匆离开了京城,再去老家追查,才得知这家人两月前已经买了家乡田产,如今也不曾回来,到如今下落再无人知晓。
燕承锦他已经从陆世青口中得各这家人大概情形,除了昨天见到的这四人,他家中还有个捡来养的哥儿,准备养大些卖了或是留着给两个儿子做添房伺候的。他们家在乡下颇有些无赖懒散,那哥儿连个大名都没有,每日里被使得团团转,又甚少又机会出门,陆世青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读书。虽然都在一处地方比邻而居,他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基本上从来没见过。
问起租房子给这家人住的那户人家,倒是提到起先是有这么一个人,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没再看见过,说不定已经被卖了,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燕承锦至此也没法再查,虽然陆世玄写下的那张字据有些蹊踦之处。但已经被靳定羽拿回来,也不再有什么顾虑。这事就此搁了下来。
那日冬青那番话也不知道让靳定羽听进去多少。不过靳定羽倒是有几天再没有来叨扰。
等数天后他再来之时,靳定羽却是拿着皇上的手谕,明正言顺地顶着武师的身份来陆府上给陆世青做教习了。
燕承锦总忍不住当他是个银样腊枪头,亮晃晃的只能做个摆设,听他道明来意,面色就忍不住透出些古怪。不过皇上的手谕却没有作假——虽然燕承锦猜测那应该是靳定羽听说此事,死皮赖脸向皇兄讨要来的,定然不是皇上自己的意思。皇兄绝不会这么没眼光,那么多本领高强的御林统领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把靳定羽给别下去,偏偏挑这么个中看不中用又居心叵测的绣花枕头来做什么。若不是他现在情形不同,燕承锦觉着自己来教也要比靳写羽强。
但皇上的亲笔手谕就是圣谕,份量不同一般。燕承锦纵然心中腹诽无数,百般的看靳定羽不上,也只得认下此事。当下不太情愿地把陆世青叫来讲明此事,看着孩子按规矩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叩拜之礼。
燕承锦在旁边蹙眉看着,见陆世青那般往冰冷的地上跪去。等师礼既成,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拉了起来,摸了摸孩子有些凉的手,一脸的忧心忡忡,只差长吁断叹。
靳定羽看在眼里,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想了一会儿小声地道:“承锦……哥,你不必担心,我不是来胡闹的,定然会尽心尽力地教导陆小公子,不会教坏了他的。”
燕承锦心想你原来也知道自己会误人子弟,面上敷衍地笑了笑,扭头不再看他。好在他让陆世青习武也只是存了健体强身的意图,也没打算把陆世青教成个武术高手一代将才,再者对靳定羽也不抱太大希望。再一转念他真要没本事,大不了设法赶趑走再换一个师傅,也不是多大的事,当下拍拍陆世青的头,示意他先跟着靳定羽出去。
陆府那点账目原本就不多,再加上燕承锦只为日后再无纰漏,从前的都打算既往不咎,也没准备讨要追查。因此林景生那儿很快就清点完备,这几天都算是闲了下来。陆小公子又正巧在林景生那儿,拜师也算是件大事,因此林景生也跟了他过来,。
他一直把燕承锦的神色变幻瞧在眼里,见左右无人注意,便笑了笑,压低声音对燕承锦道:“少君不必担心、陆小公子习武只为强身,想来与靳小将军的能力,教导陆小公子已经绰绰有余。只是陆小公子初次习武,恐有些跟不上靳小将军的要求,若是过些日子觉得不太适应,咱们再找个师傅教些简单的基础,两不耽误。”
他每每能猜中燕承锦的想法,又把这话说得光艳漂亮,分明是燕承锦心里在怀疑靳定羽的能耐,被他说成是陆世青不适应。这番话恰恰说到中了燕承锦心中盘算。燕承锦忍俊不住,回过头来对着他莞尔一笑,点头表示自己正是存着这个心思。
那边靳定羽耳尖,隐约听见些语句,回过头来正见着燕承锦眉间舒开盈盈笑意,正对着林景生展颜而笑,两人目光一触妈离,各自含笑转头,瞧在眼中竟让人有种分外默契的感觉。
靳定羽心中警铃顿作,瞪了林景生一眼,难得他竟还按捺得住,没有立即挑衅滋事,而是一声不吭地领着陆世青出去了。
府里没有专门的演武场,燕际锦将习武的场地选在了湖畔一小片空地上。此时白雪皑皑一片,到夏天时湖水潾潾等垂杨拂地,倒是个凉爽开阔的好去处。
靳定羽从前可从来没有给谁做过师傅,这又是第一天走马上任,燕承锦十分的不放心,跟过来坐在一边落雁亭里看着。
靳定羽想必之前下过些功夫,教导着陆世青从基本功循序渐进地入手,陆世青却也是真心向武,虽然这时候他起步已经晚了,学起来更奠基,他却能坚持照做,两人一教一学,倒也似模似样。唯有天麻向来与靳定羽不合,他也是打下学过些工夫的,此时便站在一旁指手划脚地指挥,鸡蛋里挑骨头地评说靳定羽这儿不妥那儿不对。就算是靳定羽不理他,他自个也说得高兴。
燕承锦看了一阵,倒是对他颇为改观,渐渐放下心来,也就不再将注意力全放在他那边。
他才透露出有意在亭中观看的意思,杜仲便早早张罗着在四面挂上了竹帘子挡风,又将暖炉锦垫都搬了过来。桌上备了热茶点心,布置得温暖舒适。
燕承锦虽然放心了靳定羽这个半路出家的教习,却也有些舍不得眼前这份热闹,便也在亭中闲坐。
冬青有句话没说对。若是从前他或许不会把陆家人的态度放在心上,蛤近来不知是身子不适的缘故还是别的,情绪总容易波动起伏。老夫人往寺里去一住就是这数日,他着人去请,仍旧推托不回。他心里终究是有种奇怪的焦躁不安,更夹杂着一丝丝难以诉之于口的莫名委屈。前两天又被那处抵押的字据搅得心神不宁。这两天虽然安然无事,然而他从前是忙碌惯了的,前些日子操办丧事清点账目有事做着还好,这般闲下来,便觉得无所事事若是无聊,这安静空寂的府院里沉闷压抑,令人郁郁不快。
今天靳定羽不请自来,虽然他一直觉着这人爱胡闹没正经,却不可否认这府里倒也多了几分人气,让人心情也跟着松快不少。
天麻数落了靳定羽一阵,可今天那个向来经不起挑拨的靳定羽却向个锯了嘴的闷口葫芦,任他磨破嘴皮子也不回上一句,颇有点讷风范。天麻觉得无趣,走进亭来站在燕承锦身边,无聊地四下里张望。
燕承锦看出他的心思,拍拍他的手,指了指外面的雪地,看了看旁边的杜仲冬青两人,又看了看在桌上写道:去玩一会儿吧,堆个雪人来给我瞧瞧。
天麻顿时兴奋起来,一把拉住两人道:“我们来打雪战!”他其实只比陆世青大上两岁,还正是爱玩的时候,这段里子沉闷压抑,也着实把他拘得紧了。
杜仲冬青两人相互看看,燕承锦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就在坐在这儿看着,那儿也不会去。这两人数日来难得见他高兴,也就不拂他的兴致,相互看了一眼走出亭外,就当这一番热闹全是为他解闷好了。
他们这里高高兴兴地搓着雪球,那边陆世青就难免有些心不在蔫,眼光忍不住地朝这边瞄过来。燕承锦忍着笑,乘靳定羽背对着自己,悄悄地向他勾手指,又朝天麻那边指。这越来陆世青越发不能专心。不提防脚下一绊,当下就先捬了一跤。
靳定羽皱着眉头叹了口敢,仅用一只手便攥着他的肩膀将人从雪地里拎出来。陆世青惴惴地看着他。靳定羽板了片刻的脸,终于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今天就先到这儿,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说来也是我性急了。”
陆世青放下心来,又转头朝燕承锦那个方向看了看,见他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脸上顿时笑看,站直身子对着靳定羽鞠了一躬道:“谢谢师父!”这才朝着天麻跑过去,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着靳定羽笑:“师父也来么?”
靳定羽朝他摆了摆手,却先走进亭里,对着燕承锦指控道:“你教坏我徒弟!”
燕承锦脸上笑意微敛,努力做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若无其事地装头看向亭外嬉戏的几人。
靳定羽便偷偷看他裘衣领口处的半截细腻脖颈,因他侧头的动作正好露在靳定羽眼前,在雪光掩映下像是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芒。靳定羽顿时觉得心中砰然大跳,竟有点儿晕陶陶头昏目眩的感觉。他心里虽万分不舍,却也知道再看下去只怕自己就要失态出丑了,强行扭了视线不敢再多看。
见得亭外热闹,他心下一动,道:“承锦……哥,要不我们也一起?,你这样整天坐着不好,也该活动活动。咱们两加上我徒弟,正好收拾他们三人!”心里盘算着有燕承锦在自己这边,对面那三个定然忌惮着放不开手脚,自己正好对付那讨厌的天麻,看不拿雪把他给埋了。
他想得高兴,忍不住就上手来拉燕承锦。燕承锦一时无法开口拒绝,竟被他从坐位上扯起来。
他有身孕的事一直只有最初那几人知道,因此杜仲冬青也觉得让自家主子动一动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燕承锦愿意,这也没什么不可以,便只是站着看着。只有天麻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急得跟什么似的,上前就去掰靳定羽的手,:“不行!”
靳定羽见他什么都要横托一手,也不由得着恼,便就不放,朝天麻道:“承锦哥都没说不行,轮到你来做主?难道你才是主子?”
拉拉扯扯间非要把燕承锦拉出去。正纠缠间,靳定羽后背撞上一人,只听得哗啦一声响,似是什么东西散了一地。
靳定羽扭头看去,被他撞上的正是林景生,他手里捧着棋枰,上面却只有一盒白子,另一盒黑子却是被靳定羽撞翻,撒得满地都是。
林景生抢先笑道:“对不住,我一时没注意看。”
靳定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存心掸下来的,虽然自己确实没看身后,可他和天麻吵吵嚷嚷的这么大动静林晃生难道就听不到么,还非要一头撞上来。
但没等他说什么,燕承锦趁他忡怔的工夫挣开他的手,蹲下去拣拾散乱的棋子。天麻瞪了靳定羽一眼,也跟着蹲下去。林景生把还捧着的棋枰往桌上一放,急忙道:“少君,你坐着吧,我来就好。”
燕承锦也不坚持,起身坐了回去,他被靳定羽拉扯那一两下弄得有些晕眩,虽不致于动气,却也有些埋怨靳定羽鲁莽,看也不看靳定羽,只低头瞧着天麻和林景生将东一处西一处的棋子收拾起来。
靳定羽一时无人理会,干站了会儿,讪讪地将自己面前几枚棋子捡了起来。他将棋子放回林景生身中棋盒时,趁燕承锦不注意,倒是恶狠狠扫了林景生一眼。两者目光交汇,他目光凶恶,林景生平静镇定,甚至还对着他微微一笑。
靳定顿时确定一件事,自己实在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挑了挑眉毛正想寻衅发作,那边陆世青得了冬青暗中示意,在这时跑过来把他拉走了。
靳定羽愤愤不甘地被他拖走,扭头看时,见林景生不知与燕承锦说了几句什么,燕承锦便眉目舒展,揽过棋盒坐到桌前与那人下棋。
把个靳定羽恨得心中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