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新年(七)

早园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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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三心上人上门拜访,韩如意本该是一幅喜气洋洋之姿。哪想竟听闻心上人即刻便要离开边城迁赴帝都,从此有情人将要分隔两地这一噩耗。

    韩如意深受打击,难免神情萎靡,精神恍惚。冯逸望见如意伤心难过,想到这三年日日相伴之人马上就要分离,自然也是情绪不佳。.

    冯逸也知道,空口无凭,今后之事,他便是说的千好万好,也要两人真心不变,方能成为现实。如今韩如意心中怀有对未来的诸多不确定情绪,自己又何尝一丝没有。不过他认为好男儿本就该有四方之志,两人又正值锦绣年华,今后日子长远,怎可固守边城方寸之地整日男儿情长!

    前世冯逸还未等走出学塔一展抱负便命丧意外。今世若有机会,自然还是想立于人前、施展才华的。因此,他也有心想去帝都看看。

    冯逸心思纵然百转千回,有诸多想法想要倾诉,终究时机不对,不好向如意出口多言。此离别之事,只怕还需留给韩如意一些时间让他自己慢慢消化为好。

    冯逸今日拜访,韩如意正是在兴奋喜悦中相迎,在沮丧不舍中相送……

    去势已定,如何挽留,留得一时留不了一世。若想与眼前人儿长相厮守,恐怕也只有等到二人真正成亲之时,方能达成此宏愿……

    韩如意站在自家门口,凝望着心上人乘坐马车飘然离去,不禁握紧双拳,心中暗暗对自己赌咒发誓:阿逸,你等着,我一定会去都城找你。今生今世,在这世间,我韩如意只愿能与你一人成就良缘,永望相守……

    大年初四,乃是学馆安排学生统一拜谢恩师的日子,所有学子必须提谢师礼到学馆集合。所以一大早,冯逸便拎着隋似锦事先备好的一篮糕点急急忙忙赶往若缺馆。

    新年送老师家里自制的糕点乃是这个世界的传统。有传统也便有典故。

    相传几百年前,有一位学子,家里穷的几乎揭不开锅,他既交不起束脩却又一心向学,便有一位好心老师应承免费教授于他。因着这几年学识的基础,才使得这位学子长大后有机会成就一番事业。学子成材后,便决定回报当年那老师一箱黄金以作补偿,哪知那老师得知后却摆手不收,只道:“你当年家困,每日来我这上课时都饥肠辘辘,我便给你做碗米粥充饥。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整日都吃些什么?”那学生听见,便马上回府吩咐厨夫做了两盘最拿手的金丝桂花糕,拿给老师品尝,言明如今他每日便吃这个。老师尝了口美味的桂花糕,点头笑道:“当日我教授你,也便是希望你能学到些本事,日后有口饱饭吃。如今知道你能日日吃到如此美味,也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那学生听闻,感激涕零,之后每到新年看望老师都会带上一份精致的金丝桂花糕。此事代代相传,待到后来送糕点也便成了对老师最高规格地赞美。

    冯逸一入馆门,便有告示板指示到来学员与往年一样前去太平殿集合。年年如此,冯逸自然熟门熟路……

    若缺馆内能容纳百人之处只有太平殿,只是这太平殿幽深空旷,不见阳光,内里又未设置火笼热炉等取暖设备,冬日里除了寒气往往还夹杂一丝阴冷气息。

    冯逸拎着食篮迈入大殿,虽是隔绝外界寒风,殿内依然寒气逼人,冯逸重新拢了下衣领,左右环顾,开始找寻起韩如意、黄丹的身影……

    原本大年初四应算是学馆沐休日,但是学员们为了给恩师奉送糕点,几乎全依着每日上课的时间到达学馆。人还是这群人,学馆也未有任何变化。可是因着还在大年里,那股喜气劲并未脱去,诸人沉浸在节日气氛当中,几乎感觉不到平时在学馆内的那种约束感。天寒地冻中,也是个个神情愉悦,举止轻松。

    在一群身着同样厚重蓝布棉服的少年中寻找个人颇有难度,……冯逸睁大眼睛,寻觅半天,才在个角落里瞧见正弓背缩脖坐于蒲团上的黄丹同学——黄丹到冬天最是怕冷。

    照理说,以韩如意的身材气质,理应最好寻找,可众人中却不见人影。冯逸很有些忐忑,就怕如意心中郁结,又不愿让自己见到,今日才故意不来……

    冯逸两步上前,拍了拍好友肩膀,“阿丹,你怎么缩这儿了?这越坐越冷,快起来走走……可看见如意了么?”

    等冯逸声音落下,黄丹也已扬起他那张冻的比平时更苍白上两分的脸庞。见是冯逸,不禁双眼一亮,连忙对着朋友抱怨道:“唉,今日失策,出门太早,只能在此冻着……你们一个两个还都不早些来陪我。你这才到,如意估计还在路上呢……”

    冯逸摇头暗笑,心道这黄丹黄天才真是一日懒过一日!再思及韩如意,心中又是一阵触动担忧,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冯逸微微叹息。“阿丹,我有话跟你说!这里人多,可否与我出去走走?”

    黄丹细长双眸微眯,见冯逸神情庄重肃穆,似是有什么紧要之事。也不推脱,翻身利落而起,陪同冯逸步出太平殿……

    殿内殿外恰似两个世界。殿内人头攒动,喧嚣热闹;殿外寒风袭面,四野寂静。两人漫步其中,冯逸竟突然有种人生多聚散、世事本无常之感……

    “……阿丹,你的书写的如何了?”

    “就快完了,这两日正在校验。”

    “……那……将来若是影印,可要送我一本。”

    “那是自然。若是连你都不捧场看,我以后便不用再写文章了……”

    说完,黄丹转头与冯逸相视大笑。

    有朋友在身边真好!两人笑了半晌,冯逸转头收敛表情,低头仔细听着两人踩着脚下的雪所发出咯吱咯吱声……

    “阿丹,我要走了,离开边城,去都城……”

    什么?黄丹正沉浸在书稿完成的巨大成就感中,忽闻冯逸话锋一转,提到离别,真是大感意外。他疑惑地望向冯逸,却见冯逸神情黯然。

    “去都城?……什么时候走?”

    “初八一早。”

    初八?“这么快?……阿逸你……如意知道这事么?”

    冯逸轻轻颌首。“我昨日已经告诉他了!”

    旁观者清,韩如意对冯逸的用情之深,黄丹怕是看得最为清楚。冯逸这一说走,连他这位纯好友都感觉心情压抑,内里沉甸甸的极不舒服,更别提一颗心只扑在冯逸身上的韩如意了,只怕他那颗心此刻正大受打击、饱受分别的摧残折磨……

    黄丹唏嘘不已。还不知阿逸对如意是要怎么个安排?

    冯逸好似看穿了黄丹的忧虑。恳切说道:“昨日我已承诺如意,只要他不弃我,我也定然不会负他!”

    以往冯逸对感情之事总是暧昧不明,模糊不清,不想关键时刻倒是承认的干脆。黄丹听了释然,不禁调笑道:“呵呵,放心,如意的性子是认准的事绝不会改。我敢打赌,只要你不放弃,天涯海角他也会追着你去的!”

    冯逸也不知为何,听闻黄丹一席话,之前心中还存有的那点疑虑和不确定立马烟消云散,心中顿时轻快不少。

    “我自会在都城等他。阿丹,到时你也来都城!哼哼,我们三人齐心,其利断金。”

    “哈哈,那自然好……你先去打个头阵,我若去了,也算有个照应……”

    两人说来论去,竟不觉开始憧憬起数年后都城相聚情景,说到精彩处,还会开怀大笑。如此谈笑间,冯黄二人均未留意到身后已有人正慢慢靠近过来。

    只听一声“阿逸——”,如叮咚环佩清脆之音,从身后不远处悠悠传来。冯逸回头一瞧,正是吴承旺身着白色狐毛皮袄,眼中含笑,向他这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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