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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华府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唐小虎先跟着华玉秋回了浮水阁。看着手里捧着两株珍贵的山茶花,唐小虎叹了不下十口气。
华玉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惆怅,以为他在担忧,便笑道:“这两株山茶是去年太师夫人送与我的,我极是喜欢,不料却因我失了悉心照顾让它们接近枯死,幸好得了子轩出手帮忙才幸免于难。秋香的爱好趣味大多与我相同,这花送去她应该会欢喜。”
唐小虎硬是头皮道:“真的要去?”
华玉秋挑起眉,笑道:“难道你想秋香被王雅微抢去?”
唐小虎突然想起他之前一再强调不让秋香嫁与官宦的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理解华玉秋的用苦良心,既然他不想秋香嫁与王雅微,他定会帮忙。
华玉秋的所有心愿,他都会替他完成。
唐小虎从他手中接过山茶花,自然而然地拨弄了一下花瓣,突然听得华玉秋轻笑一声道:“乍看之下,你与这山茶倒是有几分般配。”
唐小虎不解,他还是微笑着,然后突地伸手出来捏了捏唐小虎长至鼻尖而被拨到鬓边的额发,道:“你的头发真是软……我很早之前就想摸摸看了。”
然而此时,唐小虎啥也没想到,就直愣愣地问了一句:“秋公子,你今天喝酒了么?”
听他问得莫名,华玉秋微微蹙起眉,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你总是问我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了,我从不喝酒的。”
唐小虎吃了一憋。他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方才华玉秋的每一举一动都莫名地撩拨人,居然有几分醉酒时的媚意。
譬如说,平日的华玉秋绝对不会主动碰他,更何况做出摸头发这般出格的动作。
譬如说,平日的华玉秋笑得淡雅悠远,却透着几分清冷,不同此时的柔和温暖。
他揉了揉眼睛,私以为自己真的看错了。
然后,又听得华玉秋道:“华安,此次你送花去,若是真讨得了秋香欢心,不如趁机向她表白心意然后求亲吧,只要她愿意,我们就可以早早将亲事定下来。”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可以早些宽心。”
唐小虎一僵,抱紧了怀里的山茶花,模模糊糊地唔了一声。
其实为什么要这般貌合神离,口不对心呢?唐小虎纳闷地想,若他现在就坦荡荡地与华玉秋说……我钟情的人是你,而不是秋香,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他大概……会被吓坏了吧。
其实还是要多得这一茬,他才能有借口接近华玉秋。倘若没了秋香这一层被人误会了的关系,他又该找什么理由光明正大地接近华玉秋呢?
哎,世事自古两难全哪。
唐小虎的头发比他这个人还有趣,他一直坚持自己是个硬汉子,可他的头发却完全不搭调儿。他的头发比一般人的都要浅色,还要更软更细。
华玉秋的头发也软,可他的是柔顺,而唐小虎却是一觉醒来就会成鸡窝,蓬蓬的绒绒的,因此孩童时候的唐小虎活像一个刚刚长全毛的小虎崽,可爱又爱耍坏。
而如此,他的头发在橘黄色余晖照映下,闪烁着柔淡的光泽。
唐小虎情不自禁地捏了捏自己鬓边的头发,被余晖烘得有些暖,更似残留了华玉秋的温度。
叹息一口气,他就这样捧着两盆山茶花向凌华苑走去,打算等天黑了就堵在秋香门前把花送出去,委实任重而道远啊。
然而还没走到一半路,华宸就迎面走了过来,看见唐小虎一手捧一盆花的奇异景象,不由得吓了一跳,瞪圆了眼。
“你这是什么架势?准备要去种花么?”
唐小虎抽了抽嘴角,干道:“差不多了。”
华宸又仔细瞧了瞧那两盆花,突然笑了,眯起眼睛,意味深寻道:“哎,这可是紫重楼还有牡丹点雪,这么珍贵的山茶花,华安你不拿去浮水阁还要拿去哪里啊?秋公子见了这花肯定会欢喜。”
就是从他那处拿来的……
唐小虎又抽了抽嘴角,眨眨眼睛,疑惑道:“华宸,你看得出这是什么花?”
“只是见过罢了。进华府前好歹也在其他富贵人家府里呆过啊,恰恰那家主人也是喜欢花花草草罢了。”华宸笑了笑,又道,“你不拿去讨好秋公子就算了,我还得去浮水阁一趟,不跟你多说了。”
话罢,他便悠悠地朝浮水阁走了。
去到凌华苑时,唐小虎先是待到了天黑,然后才开始行动,怎么知道进去才知道秋香不在。那时候,夏香一脸惊疑地瞧着唐小虎,以及他手里的花,只觉得莫名其妙,道:“这山茶花你捧来这儿做什么,快捧去浮水阁给玉秋哥啊。秋香不在,石榴去东郊取食材的时候掉进了山谷里头,现在府里都发人去找他们了,秋香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他们?”
夏香点点头:“她和华山一并掉下去了,现在还没找着呢。”
枝山和石榴一起掉进山谷里了?
唐小虎暗暗舒了一口气,那状况还不算糟糕,有枝山在石榴准没事。既然秋香不在,他也省得一番力气,捧着两盆花就回浮水阁了,然后再与美人共处多一阵子。
可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华玉秋居然也不在。
唐小虎顿时没了精神,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回了下人院。
东厢。
秦胡是一个时辰之前醒来的,醒来前,他似乎被梦魇缠住了,一直喃喃呓语,说着“爹,对不住”、“我不会原谅你”,冷汗一直冒。
小白粥在一旁手忙脚乱,听他说了接近一个时辰的呓语。
后来,他一脸青白,挥舞着双手挣扎醒来,大口喘着气。小白粥立即站起身,凑过去仔细打量他的状况,怎知他霍地站起来,狠狠地将小白粥推倒在地。
小白粥何许人也?柔弱柳枝一条。
秦胡又是何许人也?武功非凡的剑客。
被秦胡这么一推,小白粥蹭破了一层皮,泛着红光,不过他硬是咬紧唇不出声,立即爬起来凑过去,因为那时秦胡不知为何发疯了一般狂捶自己的头。
小白粥掰开他的手,使了吃奶的劲儿,大喊:“秦少侠,秦少侠!快醒过来,不要这样呀!我是周文宾!”
秦胡果真停下了动作,抬眸茫然地看着他,愣愣道:“周……文宾?”
小白粥庆幸地笑了,舒一口气,笑道:“是我,你之前救过我的。”
秦胡沉默了片刻,眼眸逐渐清明起来,道:“我记得你。”
小白粥欣喜若狂,也不忘正事儿,在床边坐下来道:“秦少侠,伯虎兄在华府庭院里发现你,还伤得如此重,你是发生什么吗?”
秦胡突然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随后整个人僵住。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了嘴,沉默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居然是人惊慌的叫声。小白粥立马想起江湖里恩怨仇杀的话段子,心下一紧,怕又是过来伤害秦胡的人,便立即起身走出去瞧个究竟。
不过真正状况却大出所料。
华府里的人的确是乱成了一团,不过却是为另一件事。府里的家丁一副比老婆跑路了还要悲惨的表情,簇拥成一团,而丫鬟却哭哭啼啼地聚在一堆,而他们中心,却是被夏香扶着的秋香。
此刻只见她一张秀丽容颜变得灰头土脸,有气无力地被夏香掺扶着走进华府内,嘴里还不停喃喃着:“快,快去救我哥哥……”
人群突然被挤开一条道,王雅微脸色煞白,冲到了秋香面前扶住她,急道:“秋香,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秋香眼神涣散,急切地拉住他的袖子,还是那一句:“快去救我哥哥,他被捉去了……快去救他……”
不远处,太师夫人一脸严肃,亟亟而来,周围的人见到她,立即噤若寒蝉。然而在太师夫人之前,一个人影飞快地掠过,仅仅一眨眼的时间,那个人已经来到了秋香面前,出其意料地冷静道:“他被什么人给捉走了?在哪里被捉走的?”
秋香一一回答:“在,在东郊三里坡……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他们的脖子上有一个蝴蝶印记……”
那个人的瞳孔猛地一缩,神情如遭雷劈,脸色居然比秋香还要苍白。
侧颈印有蝴蝶印记……
那是姽婳阁众人的标志。
他摇了摇头,缩到了极致的瞳孔缓缓放大。然后突然他便飞掠出人群,冲出了华府。小白粥看着他,惊讶地睁大眼,而下一刻,一个黑影掠过眼角,亟亟朝那人离开的方向追赶。
前者自然是唐小虎,而后者,却是小蚊子。
原来是华玉秋从芳华庄回来之后,知道石榴与华山掉下了山谷,而秋香与一众家丁出去寻人后,他大感不放心,于是立即跟着去了。然而刚在东郊的三里坡赶上了秋香,却突然冒出一群人出来,打晕了华府的家丁,生生地将华玉秋掳去。
唐小虎现在心乱如麻,方才听到华玉秋失踪的消息后,他一路狂奔来到前堂,那一会儿他脑里闪现了无数个猜测,被山贼捉走,被采花贼盯梢上,又或者被兴献王勾走了……每想一个,他都更加心惊胆战。
而如今,他知道了竟是姽婳阁的人将华玉秋捉去,他更是手忙脚乱。
之前的猜测,他都能知道目的,然而姽婳阁……这个隐身在江湖神秘的门派,莫名其妙地将华玉秋掳走,那真的让他心里完全没了底儿。
他们……究竟为了什么?
十八花容!
突地,这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唐小虎一怔,当下就打好了决定,转了个弯朝右侧飞去。然而才跑了没几步,一只手突然用力拽住了他!
小蚊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伯虎,你冷静些!姽婳阁是师父的,我们不能干涉他!”
唐小虎霍地转头,火气蹭蹭往上冒,极为懊恼焦急的脸容竟有些狰狞扭曲,大声喝道:“师父想要干什么,我从来没理过,可现在是华玉秋!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