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泽无旁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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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办公室里,是一片诡异的静。 监听器上的绿灯在闪烁,从里面传出的是许经天和乔风的对话。

    邵佳佳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了,再听一遍,她仍然能够听出趣味来。杨勇在旁边察言观色,兴致勃勃地附和。“我们也不知道竟然会这么巧,能遇到许经天?”

    邵佳佳没理会他,兀自兴奋着,“这个乔风还挺有意思啊!竟然这么沉不住气?我都可以想象许经天当时的嘴脸。有意思,”她笑出了声。“我就说,这个宁可儿根本就不需要我给她制造矛盾,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大堆问题。这回,许经天那块,她就是坐火箭都过不去了。”

    “你没看,许经天当时的脸都绿了。”杨勇说。邵佳佳呵呵笑,“可以想象得到。”她忽然坐直了腰,把笑容刹住了车。“你继续。”她皱起眉头,“你说,乔风竟然带宁可儿去了乔氏的厂区?”“没错。”

    “这个乔风是不是对宁可儿太好了?”她嘟囔了一句,瞳孔里反常地闪着光。杨勇接过她的话,“按照道理,宁可儿摆了谭东成一道,乔风应该对她有成见,应该不待见她才对啊!”他深思地皱起了眉头,“而且,他不止对她这么热情,他竟然全程都没有提过他儿子?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邵佳佳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地转着圈子,狂躁地挠头,突然定定地站住,眼珠子转着念头,直愣愣地转头冲着杨勇嘻嘻一笑,“乔风也行,”她的眸子里那两束光怪异了,像鬼火般地噗噗跳着。“那找机会迷晕他们,也给他们弄上床。”她神经质地笑出声。“我让她先和儿子,后和老爸,有点意思了。”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搞得振奋了。

    她一屁股坐回椅子里,催促杨勇,“快快,想想办法,再找上次那个人,再迷晕他们一次,再给他们送到金阳去,再让周扬打电话给许桡阳。许总,我好像看见宁可儿和一个男人过来开了一间房,我,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她怪模怪样地学起了周扬的声音。

    哦,不对,她突然一拍额头,周扬不在了。她脸色僵硬地瞪圆了眼珠了,哎呀,他拿了二十万跑掉了。“那找谁呢?”她开始歪着脑袋思忖,“金阳谁合适?找那个顾陈,不。”她兀自摇头,“那个顾陈一看就是个胆小鬼。那找谁呢?”

    “邵总。”杨勇慢吞吞地开了口,他琢磨着邵佳佳脸上的表情,思忖地说:“这样合适么?乔风多大岁数了?他是谭东城的爸爸,难道许桡阳会相信宁可儿没看上谭东城看上他爸了?弄不好,别连我们上次的事也败露了。”

    邵佳佳一下子笑容僵硬在那儿了。她定定地瞅着杨勇,“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她又烦躁了,又耐不住火了。她又坐立不安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谁让你只拍到这些的?谁让你只拍到这些的?”

    杨勇勉强笑,“那我们怎么办?我总不能拿枪逼着他们干什么吧!”

    邵佳佳转到了落地窗边,把额头顶在那玻璃窗上,眼光直勾勾地望着外面,她嘴巴里的话不受控制地往外出:“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的问题,我等不了,我一分钟都等不了。我一定要看到宁可儿是怎么死的?我一定要让他们分开,分开,我一定要让他们分开。”

    “这个乔风一定有问题,”杨勇在身后沉思着喃喃出声。他拿起茶几上的照片,眯着眼凝神端详着。“前段时间我们接过一个Case,婚外恋的题材。我们受当事人所托跟踪她老公。她老公平时循规蹈矩,根本就没与任何女人有联系。几次跟踪,我们只拍到他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有过几次接触。但是,又不像是恋人的关系,后来才调查出来,那个女孩竟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自此,才把这段隐藏多年的婚外恋关系扯了出来。”

    他继续沉思着。“这个乔风,有头有脸,以他的身份,犯不着为了许经天那么一句话就和他起冲突。他总应该知道,宁可儿和许经天的关系,他何必出来搅这趟浑水?他是不是有点热情过了头了?”

    他的眉头皱起来了,“他当时的表情也相当的激动,似乎不应该是他所表现的。”他慢慢抬起了头,深思着去看邵佳佳,“宁可儿是私生子,不知道爸爸是谁?她和乔风长的又如此像,乔风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对她又这么热情,当时的表现完全是护犊子的表现,而且,乔氏厂区,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她带了进去。”他迟疑了一下,抬头看邵佳佳,“这里有没有可能……?”

    邵佳佳已经把头转了过来了。她有些震动地望着他,声音生硬地问,“你在说什么?”“有没有可能这个乔风和宁可儿还有其他的联系?”杨勇直盯着她:“以我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个乔风身上很可能会有故事。”

    邵佳佳思路转回来了,她眼珠在杨勇脸上快速地滑动,随后,慢慢瞪圆了。“你,你不会怀疑他们是父女关系吧!”

    杨勇与她对视着,“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他们长得实在像。宁可儿是个私生子,乔风突然冒了出来,他对一个没见过几次的女孩这么热情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这么多因素组合在一起,就有点不对劲了。”

    “可是,”邵佳佳皱起了眉头,有些困沌了:“这不是太巧了么?有这个可能么?他们一个北京,一个沈阳。”

    “不能靠这个来判断。”杨勇去看那些照片,“还有个消息,乔风今早乘着他的私人飞机去了沈阳,这是他这个星期第二次去沈阳了。”邵佳佳怔了一下,“他去了沈阳?”杨勇得意地抬眼眼皮看她,“没想到吧!这个消息是我另送的,买一赠一。”

    邵佳佳被带的兴奋了。她一阵风似的转回桌子,将那些照片一张张扑开,迫切地看着,端详着,再抬头的时候,她的脸上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诡异光亮。“你说的有道理,多一个设想对我们没坏处,”她急促地喘着粗气,思绪反常的活跃,反常地兴奋,“给我牢牢跟着他们,不止跟踪宁可儿,也跟着乔风,如果他们再见面,”

    她像在黑屋子看到了光。她扬起头,豹子一般的眼光带着煞气地去看杨勇,“什么能验DNA?头发,口水,唾液,烟头,是么?那尽快拿到这些东西,给我验出来,他们不是父女,也给我验出来。”她神经质地笑出了声,“如果他们是父女,那就更好玩了不是么?”她再复杂地笑,“如果他们不是,也说他们是,总之,越乱越好玩,闲着也是闲着。”她赶紧摆手,像赶苍蝇一样,“赶快去做事,赶快去做事,赶快去做事,不要在我这耽误时间。”

    杨勇应了一声,收拾东西慌慌张张地走人了。偌大的办公室又剩下了邵佳佳一个人,她像没头的苍蝇来回转着,她脸上那道诡异的光越扩越大,他们怎么会那么像?他们不会真的有关系吧!

    不,不,这不可能。可是,似乎真的哪里不对劲呢!她焦急地搓起了手,她被这件事弄的无比兴奋。生平第一次,她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情如此期待,如此迫切,她真的等不下去了,

    进了四月份,天气就一天天有了暖意。但是,属于谭俊玲的日子不知从哪天开始就没有阳光,不再温暖了。生活对于她来讲成了一层不变的模式,吃饭,睡觉,上街购物,除此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和这房子一起慢慢变老。偌大的一间房,每天只有她和燕子两个面面相觑,能说的话能听的话就那么几句。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谭俊玲很少在家里再见到那父子两个,这个家对于他们真的成了一个只能够栖息落脚的地方。这会儿,似乎连栖息落脚的地方都不是了。因为,那父子俩个竟然齐齐失了踪。

    谭东城没回家住,谭俊玲不奇怪,她知道他一定是去了逸景园。但是,乔风不露面,她那女性的警觉就起了作用。

    这会儿,失踪了整整两天的人好不容易露了面,回来了,换了身衣服没和她说上两句就匆匆出去了。临到傍晚的时候,人也没回来。燕子过来问,晚上做什么?她答得无精打采。这个家一起吃的饭只有两个人,能做什么?

    她在楼下无聊地兜了一圈,实在无所事事。燕子是个勤快的小姑娘,把这个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弄的她想打发时间,都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

    上了楼,路过书房,她无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开着,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摞书,还有两本摊在那儿。她抬脚意恹恹地走进去,走近那书桌,将那两本书阖上。扫眼看见旁边的那副画卷,她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信手将那副画卷打开。

    是那副桔花图,深黄色的花瓣,浅黄色的花心。可谓形神逼真,笔笔到位。不得不说,乔风的画工堪称一绝,即使她再不懂行,也看的出那花的栩栩如生。

    她那么看过去,不知怎么,突然来气了,有股无名的火窜了上来。她死死盯着那副画,脸上的肌肉开始变硬,呼吸开始变得浊重。突然不知哪来的邪劲,她一猛性就攥住那画卷的两边,使出力气向两边扯开来。

    那画卷被她硬生生从中间一撕两半,然后,她抓起那撕开的两半,再去扯,再去撕,不断地扯,不断地撕,一条条,一块块,她撕的痛快淋漓,撕的歇斯底里,撕的泄了愤。这一段日子的郁结,这么多年的怨恨,全部在这一刻,破土而出,集体冲了出来,化成了她手里的力道。那副画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谭东城正从走廊走过,看见谭俊玲在书房里面发了疯般地将那画卷撕的漫天飞扬。他吓了一跳,慌忙进来,“妈,”他惊愕地叫出声:“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谭俊玲突然像中了邪的精神病人,许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那份怨恨这会藏不住了。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谭东城,一把攥住他的两个肩头,摇晃着,眼泪疯狂地奔涌出来,“我受不了了,儿子,我真的受不了了。”她捧住脸嚎啕大哭。

    谭东城惊悸地抱住她,“怎么了妈?”“儿子,”谭俊玲边哭边诉,“你爸这么多年了,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个家,他心里装的始终是别的女人。”她搂住谭东城的脖子。这一刻,儿子成了她的主心骨,她满腹的委屈全部出炉了。她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他要走了,他要逃开这个家,他要逃开我们了。我该怎么办?儿子。”

    “妈,”谭东城喉咙哽着,他急促地想要阻止她的哭声。却苦于无计可施。他心知肚明,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父亲那份心思。但是,这会儿,他即不能去指责父亲,也不知道怎么去劝慰母亲,所以,他这么一左右为难,就无言以对了。半晌,他才勉强地哽出一句“不如,我们和爸爸好好谈谈。”

    谭俊玲愤然扬起头,“谈什么?他根本不屑和我谈,他和燕子说的话都比我多。”她的话住了口,她的目光变得凌厉了,她直直地瞪向门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怎么,你知道回来了?还没到睡觉的时间,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谭东城转过身,看见父亲正一动不动站在书房门口。

    乔风蹙着眉,表情复杂难解地望着那母子俩。然后,他的目光向地上掠过去,扫了一眼那些画卷碎片。一句话没说,默不作声地进到书房里,弯腰去拾那些纸屑。

    谭俊玲像被刺伤了一样,抹了把眼泪,飞身过去,一把夺过了乔风手里的纸屑,她不管不顾发了疯般地再去撕它们,将那些碎片扬到他的头上。“你这个伪君子,”她痛快淋漓地骂过去:“你这么多年,天天在我面前弄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我恶心死了,我看不下去了。”

    谭东城大步流星过来,一把堵住谭俊玲的嘴,“妈,”他有些着急了。“你不要再骂了,这么骂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谭俊玲一把扯下他的手,“不骂有什么好处,天天躺在我的身边,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这对我是好处么?”她把脸高高扬了起来,眉毛挑着,眼睛瞪着乔风,她那眼睛里闪烁的都是挑战的光芒。“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加拿大非你去不可么?如果你不是躲开我,你是为了什么?”

    “姐。”乔风突然开了口,他这一声把谭俊玲那满嘴巴的话都塞住了口。谭东城也一愣,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他如此称呼母亲。

    “姐。”乔风又叫了一声,他痛楚地看着她,目光除了痛楚,还有更深的歉疚和矛盾,“从我二岁那年,我被抱回来谭家。我和你同坐一张桌子,同吃一碗饭,同住一张床,请原谅我,我无法对这样的你产生男女之情,我无法把姐姐的身份和妻子的身份自然过渡。从我懂事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姐,是我的亲人。我不止想把我的幸福给你,我连这条命都是你的。如果有一万个可能,如果有来生,我都情原我这辈子没有遇见过任何女人。可是,我遇到了,我被命运左右,我根本无力回天。”

    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屈膝直接跪到了谭俊玲面前。他眼里布满了红丝,热气在他的眼眶里蒸腾,“姐,你放了我吧!我们是亲人,这辈子都是。”他声音哽咽地。“没有你,不会有我乔风的今天,我是个罪人,我愧对你,愧对谭家。”

    谭俊玲被惊怔到了,谭东城也惊怔到了,“爸,”他扑过去,想要拉起乔风。乔风拨开他,他注视着谭俊玲,痛心地说:“三十年了,我每天都要和我自己说上数千遍,我一遍遍地告诉我自己,我不能对任何人有念想,我这辈子只能有谭俊玲一个女人,我不是想逃,我已经把我三十年最好的日子放在了这个家,我没想着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姐。我欠谭家的,欠你的,我这辈子无法还,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你,报答谭家。这辈子,我还有二十年可以活的日子,你放掉我,好么,姐,我求你。”

    谭俊玲身子后退了两步,跌倒了沙发上,她怔怔地望着乔风,这是她三十年来第一次看见乔风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对她来讲,他一直是一个神氐需要被顶礼膜拜的,突然间,他就跪在了自己面前,低声下气,满脸的歉疚,满脸的眼泪,她完全被惊到了。

    一时间,她有惊有痛,有无奈有悲哀,往日情景历历在目,那幼年的,少年的时期的梦想原来真的就是一个肥皂泡,美丽只是在她自己的眼里。

    原来,这三十年,他过着如此忍辱负重的日子?原来,这三十年,他竟没有一天把她当做他女人?这一瞬间,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的悲哀,如此的绝望过,为对方,为自己,为这个家,为自己这么多年默默的付出。痛无可抑,她将脸扑进手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