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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M国首都一百多公里外的蔷薇庄园里,厉默衍正坐在自己母亲卧室的沙发上,长腿交叠着靠在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泰戈尔的诗集,用最好听的,沙哑而带着磁性的忧郁嗓音给她的母亲念着泰戈尔的诗。
叶素素在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里,失去了她深爱的丈夫,又在中年的时候,失去了赖以依靠的长子。
在她的长子厉默川死去之后,她便将她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了厉默衍身上,所以,才能让厉墨衍在短短的四年之内,扛起了厉家的整个雇佣兵帝国。
也是在这短短的四年内,叶素素渐渐患上了失眠症,除切药物,唯一能够让她安睡的,便是厉默衍的声音。
厉默衍是个孝训的好儿子,只要有机会,他便给给自己的母亲念念书,让她一夜安眠。
感觉到床上叶素素清浅而安稳的呼吸声,厉默衍知道,她睡着了,不过,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了下来,那极其好听的声音仍旧缓缓地倾泻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
只是,厉默衍的声音还没有最后落下,开口敞开的一条缝隙里,便出现了Martin的身影。
门没有动,Martin只是在门口,透过缝隙,朝厉默衍的方向望了一眼。
厉默衍当然知道,如果没有急事,Martin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所以,待他念完诗的最后一句,便合上了手中的书,放在沙发上,起身,然后轻轻地来到床前,替叶素素捏好了被角后,这才出了转身出了房间,将门轻轻地带上。
“什么事?说。”
离开叶素素的卧室一段距离之后,厉默衍才开口问道,此刻森冷的嗓音与刚才如大提琴般优雅温和的嗓音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老板,监狱里的林昊天出事了。”跟在厉默衍身后的Martin道。
厉默衍英挺的眉峰轻拢了一下,脚步顿住,倏地回头看向Martin,一双深褐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被人发现呢?”
Martin摇头,不确定地道,“应该不是!有人将几条毒蛇放进了关押林昊天的牢房里,假的林昊天被咬数口,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治身亡。”
“林子宜呢?”听到假的林昊天出事,厉默衍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林子宜的安危。
“林小姐没有什么危险,不过,她以为死的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当场晕了过去。”Martin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厉默衍好看的眉峰,再次拢了起来。
如果不是他正巧将真的林昊天替换了出来,死的不就是林昊天么!
唉!他们家可怜的小丫头!
“谁干的?”再开口,厉默衍的声音比刚才,又不知道要冷了多少度。
“应该是安家的人,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
厉默衍深邃的眸子危险地一眯,什么也没有再多问,而是再次迈开修长的双腿,朝自己的书房走去。
Martin猜不透厉默衍的心思,也不敢多问,只大上跟着他,一起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厉默衍仍旧什么也没有说,只从书桌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里,拿了一根雪茄,放在唇角,拿过打火机,“啪”的一声将雪茄点燃,然后扔掉了打火机,转身,看向窗外沉沉夜幕下整座神秘的庄园。
“老板,这件事情,我们要派人去查吗?”虽然Martin还并不知道,林子宜就是他家主子的亲妹妹,不过,他却很清楚,以厉默衍对林子宜的在意程度,不可能对这件事情不闻不问,所以继续问道,“林小姐那边,我们要不要通知她,她的父亲并没有.......”
“不用。”
厉默衍将唇边的雪茄夹在修长的指尖,从鼻腔里将白色的烟雾缓缓地喷出,在Martin的声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便直接打断了他。
他确实是不想让他们家的小丫头伤心,不过,以林子宜那样单纯的性格,一旦告诉她,监狱里死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林昊天,而只是林昊天的一个替身,那么,唐肃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
他并不担心唐肃知道监狱里死的那个,不是真的林昊天,他是担心,以唐肃的聪明睿智,他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到他和林子宜的关系。
虽然他并不否认,唐肃是真的爱林子宜,但是,他不敢保证,像唐肃那种站在权力巅峰的男人,不会因为爱,就不去利用林子宜来对付他,甚至是来摧毁厉家的整个雇佣兵帝国。
所以,他绝对不能给唐肃这个利用林子宜的机会,否则,到时候,受到更大伤害的,只会是他们家的傻丫头。
而且,厉默衍相信一点,以现在唐肃对他们家丫头的在意程度,绝对不可能对假的林昊天被毒蛇咬死的事情不闻不问。
既然已经有人会去惩罚想要伤害他们家丫头的人了,他就坐着等看好戏就是了,何必再多此一举。
总不能每次都让唐肃占他的便宜吧!
只是,林子宜既然是他的亲妹妹,那她和唐肃.......
厉默衍又用力吸了一口指尖的雪茄,将心底的那股从未有过的纠结压了下去,问道,“林昊天呢?”
他问的,当然是真的林昊天。
“在房间里休息。”
“监狱的事情,暂时不要让他知道。”厉默衍又吸了口雪茄,继续吩咐道,“派人看好他,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他出现在我母亲的视野里。”
厉默衍当然清楚自己母亲的办事风格,如果林昊天无意间在惹怒了他母亲,只怕就没那么好办了。
“是,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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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林子宜处在天地一片混沌的地方,林昊天和小溪的笑脸,不断地从她的眼前晃过,她拼命地伸手去抓,去追赶,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抓不住,摸不着。
最后,林昊天和小溪的笑脸,一下子全部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找呀找,找呀找,一不小心,脚下踩空了,朝无底的深渊里跌落下去,她“啊”的惊叫一声,从梦魇中醒了过来。
“林小姐,你没事吧?”听到林子宜的惊叫声,站在窗前的付辛博转过头来,这才发现,林子宜已经醒了,而且,从病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满头大汗。
听到声音,林子宜空洞的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当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付辛博的时候,林子宜伸手扑过去,双一把牢牢地抓住付辛博的手臂,眼泪,忽然就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付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付辛博看着眼前的林子宜,自己心里的那痛与苦,完全被眼前林子宜巨大的悲伤所淹没,他任由林子宜紧紧拽住自己的一只手臂,然后另外一只手握住她颤抖的异常厉害的双肩,英俊的眉宇紧拧起道,“林小姐,你父亲他.......”
“不,不.......”林子宜摇头,拼命地摇头,泪水洗唰过整张苍白如纸的小脸,“我爸爸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说过的,他不会丢下我和小溪不管的.......”
“林小姐.......”付辛博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一个女人能像此刻的林子宜一样,那伤心悲切的模样,让人看一眼便心都碎了,到了嘴巴的狠心的话,硬是没有说出口。
只不过,如果让她看到温暖为他哭泣的模样,他的心会碎的更厉害。
“不,付医生,你医术那么好,你一定可以救我爸爸的,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林子宜望着付辛博,一双泪水盈盈的眸子里,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哀求与期盼。
终是不忍,付辛博在心底深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便点了点头。
哪怕只是骗骗林子宜,也好,等到唐肃回来,或许她的情绪,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谢谢你,付医生,谢谢你.......”
付辛博努力扬了扬唇角,像安抚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安抚林子宜道,“乖,我们打一针,睡一觉,等你醒来了,一切就都好了,好吗?”
说着,付辛博用眼神示意一直站在一旁的护士,护士领会,立刻拿了一支早就准备的镇定剂,用针管抽了出来。
林子宜听话地点头,“好!你会救我爸爸的,对吗?”
付辛博点头,“我会的。”
其实,付辛博又如何不知道,林子宜心里很清楚林昊天已经死了的事实,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按照总统先生的吩咐,等她醒来之后如果情绪很不稳定的话,给她打一支镇定剂,等到他回来,是最好的办法。
得到付辛博的肯定答复,林子宜止住眼泪,灿然一笑,乖乖地配合护士,打了针,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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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里,小家伙跟谢晓琳急的跟两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可是,林子宜没有带手机,他们就联系不上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只能是被动的等消息。
小家伙实在是担心的不行了,当他打算再次拨通唐肃的手机的时候,门口猛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只以为是林子宜回来了,小家伙飞奔着便去开门,拉开门一看,出现在门口的,竟然是唐家大宅的管家华叔。
“管家爷爷,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家伙看着华叔,一脸困惑地道。
谢晓琳根本就不认识华叔,所以,也是一脸困惑,不过,听到小家伙叫他管家爷爷,心里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紧张的。
华叔对着小家伙笑了笑,“小少爷,是老司令让我来接你回大宅的。”
“我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妈妈回来。”小家伙毫不迟疑地拒绝道。
华叔看着小家伙,犯难了!
小家伙的倔犟脾气,他是见识过的,连唐老爷子都拿这小家伙没办法,他又拿里来的办法。
不过,好在这时救星来了,小家伙一直握在手里的林子宜的手机号了起来。
“老爸,妈妈她在哪?她会不会有事?”电话一响起,小家伙便立刻接通了,而且,在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开口之前,立刻就追问林子宜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男人眉宇抑制不住地轻拧了一下,“你妈妈她不会有事的,付辛博会照顾好她。”
“那外公呢?”
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瞬,不想骗孩子,却又不想将那么残忍的事实,如此赤裸的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知道。
“外公出事了,对不对?”小家伙出人意料的聪明和敏感,得不到男人的回应,立刻便猜到了什么。
因为付辛博是医生,如果没事,为什么要让付辛博照顾他的妈妈。
听到小家伙几乎是一瞬间就变得哽咽的声音,男人的眉心跳了跳,尽量让自己平静地道,“儿子,你先回太爷爷那里去,让我来处理一切,好吗?”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小家伙便肯定,林昊天一定是出事了,黑亮黑亮的大眼睛里,立刻就鼓起了两包眼泪来,然后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
谢晓琳见到,立刻就心疼地过去,将小家伙抱进怀里,“宝贝儿,怎么啦?别吓干妈!”
在谢晓琳的记忆里,小溪是多久没有哭过了,所以此刻见到他一下子就流下了两行泪来,是真的就被吓到了。
华叔看到那么难过的小家伙,也不由心疼了起来。
这孩子,真的是太懂事了!
小家伙看了一眼谢晓琳,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恨恨地说道,“老爸,你一定要狠狠地惩罚伤害外公的坏人。”
男人点头,“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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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挂断电话后,男人再次闭上眼睛,靠进椅背里,将手背覆在了额头上,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他睡着了,不过,那手背下隐隐跳动的眉心,却轻易出卖了他此刻所有的担忧与不安。
“阁下,外交部长锦前程打来电话问,今天S国的访问怎么办?”秦硕走了过来,知道男人根本没有睡着,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能出席,让他代表我向S总统道歉,关于各项两国合作的事宜,让他代表我和S国进行商谈。”男人仍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里,淡淡的吩咐道,跳动的眉心,此刻已然平静下来。
所有和S国合作的资料,他已经全部看过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唐肃相信,以锦前程的外交能力和手段,让他代表自己出席会谈,不成问题。
“是。”得到男人的吩咐,秦硕马上点头,转身退下,去办事情。
待秦硕刚离开,李正又来到了男人的面前,如实汇报道,“阁下,林小姐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情绪相当的不稳定,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给她注射了镇定剂,现在林小姐又睡着了。“
男人淡淡点头,并未吭声。
“监狱那边,是一个监狱的工作人员在外面欠下了巨额赌债,受人胁迫,才带了毒蛇放进了林小姐父亲的牢房里,而且事先在林小姐父亲喝的水里下了特别招引毒蛇的迷药,才导致林小姐的父亲在被毒蛇攻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反应,以至于等到有预警巡房时发现的时候,林小姐的父亲已经.......”
后面的结果,已经不言而喻了,见男人仍旧闭着双眼靠在椅背里,没有丝毫的反应,李正继续道,“我们一路追查,那笔巨额赌债并非通过转帐,而是通过现金偿还的,而交易这笔现金的人,非常的谨慎,当时戴着头套和手套,无法辨认其长相,也没有其留下的任何指纹信息,我们也查了安希妍的帐户,这几天,她的帐户,并没有任何资金的周转,而且,我们也查看了医院的监控视频,这些天安希妍一直呆在医院,除了医生护士,没有和任何的外人接触过.......”
“结果了?”就在李正话音还没有落下的同时,男人冷冷地开了口,“我要的是结果。”
其实男人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厉默衍干的,因为厉默衍想要对付的人,是他,而不是林子宜。
林昊天死,最痛苦的人只会是林子宜,所以,这件事情,只会是最痛恨林子宜的人干的,那而个人,除了安希妍,唐肃想不到别人。
不过,要让安希妍受到该有的惩罚,生不如死,他必须要找到足够的证据。
因为他现在是总统,坐在这个位置上,做事情,必须就要讲究有理有据,不可能徇私枉法。
“是,阁下,我知道了。”话落,李正再不多言,立刻退了下去做事,不管怎么样,24小时之内,他一定会找出幕后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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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睡着,林子宜便又陷入了无边无境的梦魇里,四周一片昏暗,让她找不到逃出来的路,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掌将她冰冷的小手握住,她才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命地从梦魇中逃了出来。
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头顶白的刺眼的天花板,林子宜眉心蹙了蹙,两片没有什么血色的红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似乎感觉到有两道异常熟悉却又陌生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缓缓侧头,朝那两道视线望了过去。
当男人刀削斧刻,俊美的不像话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的时候,林子宜想,她一定还是在做梦,只是从一个地狱般的梦魇,跳到了另外一个天堂般的梦魇里。
她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男人握住的冰凉的小手,一点点靠近,想要抚上男人的脸。
男人配合地俯身,将脸凑近,让自己的脸,落在林子宜那冰凉的指腹下。
冰凉的指尖,沿着男人的眉骨,一寸寸地向下滑去,从鼻梁,滑向鼻尖,再到他紧抿的薄唇,然后,摩挲着他性感的唇形,再一点一点,游离到他的下颔。
那里,新长出来的青色胡茬在林子宜冰凉的指尖下,像一根根针,扎得她的尖指好痛好痛,连心都痛了。
所以,她瞬间便泪水盈眶,滚烫的泪水,像溪流一样,滑过眼角,打湿了白色的枕套,消失了痕迹。
男人眉心颤抖,伸手,一把将林子宜捞起,抱进了怀里,双臂,紧紧地收拢。
从来没有过一刻,他的心里这般难受过,难受到根本无处宣泄,唯有将眼前的小女人紧紧地拥进怀里,揉进自己的血肉身躯里,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一两分。
“林子宜.......”他唤她,低低浅浅、用尽全部的温柔与深情,呢喃出她的名字,“子宜.......”
冰凉的小脸,贴进男人滚烫的颈项,下一秒,林子宜张嘴,锋利的齿贝,咬在男人的脖子上,狠狠地用力,收拢。
当林子宜那冰凉而柔软的唇瓣贴在男人脖子上的那一瞬,男人心弦微颤,愈发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女人。
不管林子宜怎么用力,怎么发狠的咬,男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是连眉头,都没有轻蹙一下,除却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用力地吻着她的发顶,他什么也没有做。
脖子上,不是感觉不到痛意,而是男人太清楚,他身上的痛,不及林子宜的千分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血腥的味道,蔓延整个口腔,林子宜才松开了自己的齿贝,然后,将脸深深地埋进男人的颈窝里,泪不成声。
“唐肃,我爸爸死,他死了.......”
男人听着林子宜泪不成声的低吼,抱紧她,薄唇用力的吻在她的发顶,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心里,却深深地吁了口气。
至少,林子宜终于肯面对现实了,终于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子宜,对不起。”
二十八年来,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三个字的男人,此刻,却如此认真而虔诚地对着怀里的小女人说了出来。
他说过的,不让她再受任何的委屈,可是,自从六年多前的那一夜之后,几乎林子宜所有的委屈跟痛苦,都因他而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实在是太轻,实在是无法承载他对她所有的歉意与愧疚,唯有,他对她一生的忠诚与呵护,才能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