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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凌一进来就特生气,抓着头:“四哥,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四嫂所谓的那有缘人,就是小良的管家。? ? ”
“你确定?”
雷凌点头:“百分百确定。那管家是谷英杰父亲的养子,对谷家忠心耿耿,尤其对小良,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四嫂离开的这五年,就是在这个管家的帮助下一直待在新加坡。三哥说的是对的,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方向错了。”
龙玦嗯了一声:“我们满世界找四嫂,谁能想得到她一直待在新加坡呢。小良城府够深,我们哥几个,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快兜转心思:“五年来小良虽然对我有意见,但是他一直积极活跃地帮忙寻找小江,想来是为了误导我们,让我们找不到人。而且,他一直跟小江关系好,所以我们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这反而对他是一种保护。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并没有伤害小江的意思。”
雷凌翻白眼:“都现在了,你还替他说话呢。四哥,他喜欢的可是你老婆。”
我心一震:“还没有证据,别乱说。”
龙玦笑得贼贱贼贱的:“四哥,你是没自信啊,还是害怕啊。小良对四嫂,别的不说,光看那眼神,绝对是男人对女人。你可得小心了,这个情敌很强大。”
“确定神秘杀手真的是小良了?”
雷凌顿了几秒:“**不离十,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动手,这件事可以交给警察。”
我不说话,龙玦凑过来:“四哥,你可别告诉我们你想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是,我知道你的想法,神秘杀手一直在帮四嫂。可是你想过没有,也许这一切,幕后黑手就是他。”
我点起一支烟,笑了笑:“这件事,容我想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等小江顺利手术了再说。另外,不是让你们去查小瓶盖的事情吗,结果如何了?”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也不说话。
我心里一惊,莫非……
“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龙玦抖了一激灵:“四哥你别着急,你听我说。我跟五哥一直在找,我们先去查了当年小瓶盖就医记录,又查了火化的资料,你说的没错,确实不是小瓶盖。”
我松一口气:“那你们为何这种表情?”
龙玦低着头,好像是不敢说是的,倒是雷凌一把推开他,看着我:“四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可能有点血腥。”
我点点头,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好,你说,我承受得住。”
他深深吸口气:“你听过‘采生折割’吗?”
我摇头:“没有,和小瓶盖有关系吗?”
“‘采生折割’是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了达到骗人钱财的目的,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或者以广招徕,借此获得路人施舍的大量钱财。‘采’就是采取、搜集;‘生’就是生坯、原料,一般是正常育的幼童;‘折割’即刀砍斧削。简单地说,就是抓住正常的活人,特别是幼童,用刀砍斧削及其他方法把他变成形状奇怪残疾或人兽结合的怪物。”
我想起江别忆曾经告诉过我,巩音殊叫人绑走了小瓶盖之后,把他卖给人贩子。当时她形容得已经足够惨烈,没想到今天我听到的竟然比那个还要惨烈上千万倍。
一阵天旋地转之际,我扶着墙,捂着胸口:“你的意思是……小瓶盖他……不可能,不可能……”
雷凌扶着我:“四哥,之前我们的方向是错的,所以什么都没查到。现在有了明确线索,很多事情,只要用点心,很容易查得出来的。小瓶盖他……”
…………
雷凌和龙玦离开后,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见下面小花园里郑龙和江别忆的身影。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她好像有些累,歪歪倒倒靠在他怀里,两个人正在说什么,江别忆笑得特别开心。
我觉得自己没办法控制颤抖的双手,自从雷凌告诉我那惨绝仁怀的事情后,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闭着眼睛深呼吸好几次,我才勉强能掏出手机来,输入“采生折割”四个字。
“采生折割”是有一套方法的,先得找到原料、生坯。一般说来,青壮年的男子不找,女子也不找,因为男子力大势猛,不易擒获,又不易驯养,而女子在当时是极少在街市上抛头露面的。故而乞丐中的歹徒主要是针对老人和儿童。“采生”时,往往利用种种骗术,像家里人突出恶疾,家中生急事,或者用物品去引诱小孩。一个行骗,几个人同时放风,得手后立即开溜。“折割”的方式,则是个千奇百怪,手法极其残忍,用种种方法,把人变成动物的形状,以此吸此观众,虽然钱来得快而且多,但终究很容易为人识破,风险太大,往往是乞丐中的亡命之徒爱干,这也只是“采生折割”中的一种。在这一行当中的乞丐,更多的是用其他办法,主要手法就是毁坏人的五官四肢,利用人们的同情心去骗钱。这和改相求乞完全不同。改相求乞是自己装成残疾,像献苦肉(手脚装成脓疮烂毒)、来滚(瘫子)、过逢照子(瞎子)、画指(改装)等。在恶乞们眼里,自作自受,未免太辛苦,不如用他人的身躯玩真的,那才会滴水不漏,财源滚滚。
我不知道,这种反社会的,反人道的,泯灭了天良的罪恶,那些蔑视了人道,亵渎了文明,被世人定格为可憎、可恶、可怖的“另类”,为何能在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里滋长。
我也不知道,小瓶盖到底经历了什么,我还能不能找到他。
我只是痛得弯下腰,慢慢地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没办法呼吸。
小瓶盖,小瓶盖,我亲爱的儿子,我亲爱的儿子。
身后传来开门声,我以为是江别忆进来了,赶忙擦擦眼泪。
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极为敏感,我的一丝一毫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
没想到进来的是郑龙,他看见我的样子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我看见雷五和龙小六来了,人呢,晚上一起吃饭呗。”
我摇头:“他们有事先走了,不用管他们。”
他走进来:“盖四,你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赶忙转移话题:“没有,就是有点紧张。对了,小江呢?”
他本来是要走向我的,听见我这么说,调转了方向朝着沙去了:“她在楼下遇到一个孩子,两个人在分享零食呢,我上来给她拿外套。”
“这种事您给我打电话就行了,不必亲自跑一趟。”
他摆摆手,呵呵笑起来:“我能为她做的事不多了,能做一件是一件。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以后丫头,就靠你了。”
他从沙上拿起江别忆的外套,颤颤巍巍又出去了。
我下去的时候,先觉得这一幕非常养眼,其次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
三个人背对着我,江别忆笑得跟个孩子似的,而她面前的轮椅上的,正是在检查室外面见到过的那男孩子。
江别忆把郑龙递给她的零食分了一半给那男孩子,催促道:“快吃,等我四哥下来,我们就吃不了了。我四个那人啊,最霸道了,大男子主义严重,什么都不许我吃。”
那孩子接过去,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笑起来,沙哑的声音:“是辣豆腐吗,太好了,我也最喜欢吃这个。”
江别忆一听见他说喜欢,也高兴起来:“你也喜欢,那太好了,咱们加个微信吧。等手术结束了,我们都能看见了,我可以做给你吃。”
男孩子嗯嗯嗯点头:“好啊好啊,谢谢你啊。”
江别忆叹息了一声:“不客气……要是我的小瓶盖还在,也有你这么高了。他也最喜欢吃我做的菜,只可惜……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沉默不语的郑龙默默注视着男孩子,然后把江别忆抱在怀里,安慰道:“傻丫头,怎么好好地,突然又伤感起来了。”
江别忆拍了拍他的背:“太爷爷,我没事,我就是高兴。你有没有觉得,要是小瓶盖还在,他们两个,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郑龙哽咽着点头:“会的,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
男孩子攥紧了手里的东西,突然出声:“那……你给我说说你儿子吧?”
郑龙想要阻止,江别忆在他手上拍了拍:“六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我都快要想不起我儿子长什么样子了。”
她像是突然陷入了回忆,没有了声音。
那孩子吃力地坐直了身子,他想要伸出手去碰一碰江别忆的,可是他抬不起手来,他也够不到。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我才现,他不止脸上全是伤,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
他两只手臂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斜靠在轮椅上,导致他的手臂看起来是耷拉着的,那感觉……
就像两只手臂是用纸做的再粘上去,所以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我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还是中午看到的那样,满是狰狞的伤疤,只不过这一次,在阳光下,我清晰地看到他帽子遮掩不住的地方,全是伤疤。
许是感应到有人看着他,他抬起头来,也注视着我的方向。
他微微张着嘴巴,好像想说什么。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奇怪的不由分说的预感。
我觉得他就是小瓶盖。
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儿子。
内心那种暴风雨一次又一次席卷过来把我淹没的感觉太强烈,我捂着胸口,慢慢一步一步走过去,站在江别忆背后,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她惊喜地抓住我:“四哥你来了,看见我面前这个小朋友了没,我觉得我们好投缘啊。”
我点点头,心里千万只铁锤在敲击我的心脏,过了几秒钟,我才有勇气握住那孩子的手,微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盖聂。”
皮肤接触的瞬间,我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手啊,骨瘦如柴肌肉萎缩,而且,满是伤痕。
就像……就像他的声音似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也正好抬头注视我,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我丝毫看不见他表现出怯懦。
沙哑的声音缓缓流泻出来:“你好,盖聂,见到你很高兴。我是……我是……”
他像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外头去看江别忆的方向。
而江别忆也特别有默契有心灵感应,很自然接口:“蒋忆倪。”
孩子松口气,握紧我的手:“嗯,我叫蒋忆倪。”
我整个人石化在那里,耳边传来江别忆的笑声:“四哥,你说是不是很有缘,我们俩的名字里都有相同的一个字。”
我眼里心里算是酸酸的,特别难受,又觉得特别高兴。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我俯身抱住蒋忆倪,然后我的泪就真的那么落下来。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眼泪砸到蒋忆倪脖子上,他缩了缩,用细长的萎缩了的无力的手臂环住我,拍了拍我的背:“盖聂,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江别忆看不到这一幕,所以她只是竖起耳朵,焦急地问我:“四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你说话啊?”
反倒是郑龙,他看透了这一切,颤颤巍巍站起来,蹲在蒋忆倪面前,抓住他空荡荡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孩子,孩子,原来你在这里啊……还好,你还在这里。”
蒋忆倪哎哟了一声:“老头子,你弄疼我了……”
就因为这一生,纵横商场半生的郑家掌门人,哭得稀里哗啦的。
江别忆吓坏了,站起来就来抱我,她现在练就了一种本事,不管我在哪里,不管我们距离多少,她都能准确无误地抱住我。
此刻她颤抖着把脸贴在我后背:“四哥,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哭了?”
我转过身抱住她,过了一会儿,才牵着她,把她的手和蒋忆倪的手交叠在一起。
江别忆一下子叫起来:“怎么会这样,你的手怎么了?”
她有点激动,但是并没有达到我的意图,于是我牵着她坐下,然后把轮椅里的蒋忆倪轻轻抱起来,让他坐在江别忆腿上。
像是天性使然,他下意识就环住她的脖子,可是因为双臂无力,整个人差点摔下来。
就在他变了脸色的那一瞬间,江别忆蓦地伸手抱住了他。
就在那一瞬间,江别忆蓦地现了什么,她一把抓住蒋忆倪的手,吸了吸鼻子,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你……你不是蒋忆倪,你是……你是……”
她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突然保住孩子,哇一声哭起来。
“四哥,四哥,他不是蒋忆倪,他不是……他是我们的……”
我俯身,把他们俩抱在怀里,喜极而泣:“嗯,他不是蒋忆倪,他是我们的……小瓶盖。是小瓶盖……”
郑龙也走过来,从最外面抱住我们三个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雷凌和龙玦冲进来的时候,江别忆抱着小瓶盖哭得快要昏过去,孩子有点受不了:“盖四,你管管你老婆,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四哥……”
“四哥……”
看到这一幕的两个人石化在门口,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切。
而小瓶盖竖起耳朵,不确定问:“是五叔六叔吗?”
于是,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呜呜哭起来,然后争先抢后要过来抱小瓶盖。
可是,等他们抱住了人的时候,又被眼前这个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孩子吓坏了。
雷凌几乎是拍案而起:“这怎么回事,小瓶盖,你告诉五叔,这怎么回事,谁做的?”
龙玦也吓坏了,拉着孩子空荡荡的两条手臂,哽咽着,想要问什么,最终捂着脸哭起来。
倒是孩子挺淡定,动了动早就麻的身子:“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在这里么,虽然受了些苦,但是,还好还活着。”
雷凌咬牙切齿的:“既然你在新加坡,为什么五年了都没联系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好苦?”
龙玦问:“告诉六叔,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