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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听到我询问的那一刻,愣住了神,我看的出,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
好似关于我的十八岁,真的有什么不可言喻的经历。
我心里顿时没了底,握紧了母亲的手,“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母亲的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单泰铭,随即又看了看我,声音颤抖,“没有啊!你听谁说的!流产?怎么可能的事!你十八岁的时候,天天就忙着如何好好学习!怎么忽然就胡思乱想这些事情了?你这个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
我妈下意识的就去摸了摸我的额头,我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臂,说:“妈,你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我的,是么?你说吧,没关系的!”我侧头看了一眼单泰铭,“泰铭他也不是外人,你就尽管说吧……关于我十八岁那一年……”
忽然,单泰铭在这时起了身,他清了清嗓,说:“我先出去吧!正好去附近买些吃的,你好好休息。”
单泰铭转身就走去了门口,房门关好后,屋子里死一样的沉寂。
我望着母亲的眼,笑了笑说:“妈,你当初和我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曾经因为发高烧而住院过,而且,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画面,我的十八岁,似乎是有缺口的,我好像,忘记了很多的事情……”
母亲的脸色很为难,她的眼睛低垂着,眼角的细纹越来越深,她在思考着,在犹豫着。
我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我的。
我试图从病床上坐起,我妈急忙搀扶了我一下,叮嘱说:“你别乱动了!都烧成什么样子了,别乱动!”
我努力的笑了笑,“没事啊!烧已经退了!你别担心了。”
我坐好以后,正视的望了望母亲,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妈,现在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所以,你就别顾虑了,关于那一年的事情,你就都和我说了吧!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也会通过其他的途径去搞清楚的,因为我现在的生活,已经被那段回忆不起来的日子,干扰了。如果我不搞清之前的我经历过什么,我恐怕……”
母亲神色凝重的抬起头,“是谁问你的?是谁和你提起了你十八岁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低了低头,三秒的思索过后,我决定和母亲坦诚相待,因为只有我先坦白了,母亲才会跟我说出过往的事情,也能帮我出出主意。
“是因为阮修辰,我今天,在阮修辰的家里,和他的母亲闹了矛盾。因为姚北给他母亲看了我以前的一个视频,还说出我流产的事情,姚北说她可以拿到证据,还特别肯定的说,当年的流产,就是你带着我去做的。”我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起初我以为,姚北是故意污蔑我的,但是后来,我感觉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而且她也没必要当着林芝雅的面,把你搬出来。我那时候才觉得,我可能真的流过产……”
忽然,我妈在这时抽噎了起来,她掩着自己的鼻息,眼睛里闪烁着晶莹。
我握住了她的手腕,安慰说:“你别哭啊!我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哭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不过是想知道以前的事情而已……”
我妈自顾自的哭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很失控,我根本就安慰不了。
我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哭,等着她哭够了以后,我抓着她的手说:“没关系的,就算是流过产又怎样,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希望能让母亲振作一些。
等着母亲彻底恢复正常了以后,她认真的看着我的眼,说:“关于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努力的回想着,我能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经历的很多快乐的事情,但是关于十八岁那一年,我真的回忆不出什么特别的事。
那段时光好像特别的平淡,只是上课下课,然后一晃而过。
以前在我不知道自己缺失记忆的时候,我觉得十八岁那一年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平常的上学放学,记忆衔接的上,可是如果真的要我仔细去回忆,我真的想不出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片段。
我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管是神经还是大脑的问题。
我摇摇头,说:“小时候的事都记得,不过,十八岁那年的事,我没有任何突出的回忆。”
母亲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模样很憔悴,看样子,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我怕她中途再打退堂鼓,就顺便给了她一点压力。
“妈,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情瞒着我的,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会给我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我现在,只想清楚的了解我十八岁那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如果我真的流产过,这样我也好去和阮修辰的母亲交代,我可以直接告诉人家,我配不上她的儿子,让她放心,我不会再纠缠修辰。但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以为我的过去是干净的,我会对修辰无法死心,这样,折磨的只会是我。”
母亲为难的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她泄了气,跟我坦白了过往的事情。
她颤颤巍巍地说:“你十八岁那一年……因为一些事情,暂时休学了,你当时被医院诊断为失心疯……精神不正常了一段时间……”
母亲说到这里,很难过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急的问了下去,“然后呢?我因为失心疯住院了?”
母亲摇摇头,说道:“也不是,在做流产前,你的精神状态还没有那么的不可收拾,但是持续有一段时间,你一直很孤僻,不爱去学校,在家也不说话。后来我们发现你怀孕了,带你去做流产的时候,你身子骨太弱,结果大出血,然后就住院了……接着,你的精神状态就彻底不正常了,医院说你是失心疯。那段时间,你的身体一直不好,我和你爸都以为你没救了,以为你一辈子都会这样了。”
我抓紧了母亲的手,“所以呢?我为什么会怀孕?我怀的是谁的孩子?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情绪也跟着烦躁了起来,感觉自己听到的这些事情,太让我不可思议,我真的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母亲低着头很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接着道:“我和你爸也不知道你怀的到底是谁的孩子,你是怎么怀上的孩子,我们都不知道!只是你怀孕前的那一个月的时间里,你的精神状态一直有问题,问你你也不说话,后来发现你怀孕了,你就彻底开始不正常了!我和你爸都很怕你的身体会出问题,但是,又不知道你怀的是谁的孩子,你又从来没有男朋友。所以,我和你爸就决定,让你把孩子拿下去……我们当时是为了你好,所以没敢留这个孩子,但是孩子拿掉以后,你有持续半年的时间,一直在住院,整个人的精神也不正常,必须靠打针吃药维持。”
听到如此令人不可思议的过往,我的手臂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我承认我是恐惧的,当我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这样的经过时,我开始深深的怀疑,我的身体里,住了两个我。
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会遭遇那样的事,而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我竟然还不知情!
我控制不住的嗤笑了一声,我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母亲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说:“女儿,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记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当时我和你爸的心情比你难过的多,你爸当时恨不得报警……可是,想到你小小年纪,不能就这么毁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我们忍下来了,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成长,我们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只要谁都不提,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抓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我知道了……如果我忘记了,就忘记了,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没办法……”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没办法相信我以前是那样的一种人……我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和男人开房,而且还……”
说着说着,我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而我这一刻终于不得不承认,姚北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拿出的视频是真的,她指证我的不检点,也是真的。
曾经我一味的鄙视姚北的不堪作风,如今,都还到了我的身上。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让人没办法接受。
我突然觉得,我根本就不配呆在阮修辰的身边,我太脏了,而且还脏的那么的不自知。
在母亲和我说完这些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脑子是一片的空白,我不知道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等着我缓过来神儿的时候,身旁忽然多了一个护士,正在帮我换药。
而屋子里,坐着单泰铭和我母亲。
单泰铭静默的看着我,母亲则在一旁不停的唉声叹气。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插着输液管的手臂,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这样几个字。
失心疯、开房、怀孕、流产……
而我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当初在我和顾致凡离婚的时候,他会口口声声的指证我是个浪荡的女人。
他拿出的那些证据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有那些不知他从哪里搞到的病诊单,也是真的。
不过,当初离婚的时候,这些关于过往不干净的证据,都被阮修辰给压下来了。
所以也就是说,阮修辰对于我的过去,也是知情的。
刚刚在阮宅的时候就是,当姚北要将手机里的视频拿给他看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还说了一句,那视频,他已经看过了。
没错,他说他看过了。
他早就知道,我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女人,可他并没有在意,甚至还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而我再次回忆起,一个月以前,当我和千知淇因为大嫂的事情闹进警局小黑屋的时候,同样是阮修辰把我弄了出来。
他拿了一张证明我有失心疯的病诊单,让警局给我放了行。
我当初以为,那些证据都是他伪造出来的,现在看来,都是真的。
这一切都太细思极恐了,在我搞不清楚自己的同时,我也搞不清楚阮修辰了。
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对我做的那些事,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吗?
我怀疑自己,也怀疑他。
沉默的这段时间,单泰铭端着一碗热粥走到了病床边,他试了试粥碗的温度,说:“吃点东西,要不你会不舒服的。”
我看着碗里的南瓜粥,隐隐约约的还冒着一股股的热气,可是我胃口全无,即便我现在特别的饥饿特别的口渴,我也吃不下去任何的东西。
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摇摇头,“我吃不下……你和我母亲吃吧,陪了我一天了。”
单泰铭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母亲,我们这才发现,母亲因为太过劳累,已经睡着了。
单泰铭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热粥,说:“吃一口,算我求你了!行么!”
我拗不过他的执意,只好张嘴吃了几口粥,但实在是没办法下咽。
吃了两口以后,我推开了塑料碗,说:“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单泰铭作罢,吸溜吸溜的两口就吃完了剩下的粥,他满足的点点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吃,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看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头,说:“这才对么!笑起来的样子才好看!”
我低头沉默了小一会儿,鼓起勇气,问着他说:“单泰铭,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要保证,你能如实的回答我。”
他点点头,“问吧!我可是从来没有骗过你!”
我深吸一口气,“今天,在阮家的时候,姚北当着你们的面,说出了我过往不检点的事情,还说我曾经流产过,我想问你,当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你相信吗?”
我心里紧张着,心跳扑通扑通的加速。
单泰铭的眼神有了很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是想听我说实话的,对么?”
我点点头。
他毫不忌讳的说道:“说真的,姚北说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不相信,我也不想去相信。但是,凭着这么多年我对姚北的了解,虽然我不能百分百的肯定,她说的这件事是真的或是假的,但是她表露出来的那个神情,让我觉得,她说的那件事,百分之八十,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声音无力,“所以……在你听到那件事的时候,你心里已经有了判断。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一个特别可怕的人?有没有觉得,我比姚北,还能伪装?”
单泰铭摇着头,“没有,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一个人的善良,也是可以感觉的到的,虽然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
听了这话,我忽然觉得很心酸,这样的信任,这世上大概没有几个人会给予我吧!
我努力的在脸上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假装洒脱的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以前……真的流产过……虽然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怀孕,甚至不清楚,我怀的是谁的孩子,但是姚北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现在,真的挺乱的。”
单泰铭死死的看着我,“所以呢?你现在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是打算去和林芝雅解释清楚,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决定?”
我绝望的摇头,“我不清楚,我觉我现在,是配不上阮修辰的,我想我应该,和他断绝来往。”
“那你放得下吗?”
放得下吗?我当然放不下,但又能怎么办?阮家的势力有多强大,我心知肚明,他们家会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女人,我也非常的清楚!
之前我觉得我和阮修辰能在一起,是因为我有信心能变的更好,然后配上他。
可是现在,我丧失了那样的信心。
这时,单泰铭抓紧了我的手腕,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目色深邃的说:“芯瑶,我知道你放不下阮修辰,我也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纠结。可是,我不希望你再这样逗留在阮修辰的身边受苦了,如果你还想要嫁给他,以后一定有吃不尽的苦头!我承认我自私,我一心想的,就是让你离开他,然后和我在一起。可是我现在,不得不这样做,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是为了……我想给你幸福,请你相信我……”
单泰铭的神色太认真,他那丝毫不掩饰的真心,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我。
可我心里很清楚,我不爱他,我也不可以,和他拖拖拉拉的牵扯不清。
我抽出了手臂,摇头拒绝,“对不起,我没办法……”
单泰铭的脸色沉重了一下,接着尴尬的笑了一声,打断我,“好了,我知道了你要说什么了……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如果你在阮修辰那边受了伤,我会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你的,我会让你知道,合适比爱更重要。”
单泰铭起身拿起了那个塑料碗走进了洗漱间,而我茫然的看着空旷的病房发呆。
合适比爱更重要?
我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我纠结着犹豫着,我和阮修辰,到底是合适的?还是,仅仅只是相爱?
我们真的合适吗?我们历尽千辛万苦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为了证明我们是相爱的,还是合适的?
我知道,在单泰铭那里,我可以享受到无穷尽的疼爱,他会顺从我的一切意愿,他不会让我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而在阮修辰那里,我要时时刻刻的担心他身边的那些花花草草,我要想办法努力的上进,即便阮修辰不在乎,可我总是担心,自己会配不上他。
相比较这两个男人来说,选择单泰铭必然是会让我更轻松自在的,可是,我的心里总是在不停的告诉我说,你爱的人,是阮修辰啊!
是啊,我爱的人就是阮修辰,看不到他我会想,他难过的时候我会心疼,我总是害怕他会离开我,又怕他会厌烦我的愚笨。
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爱他,大概,爱情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心绪百转千回的同时,我的手机,在床头传来了两声震响,我拿起,是阮修辰发来的信息。
他给我拍了一张林芝雅在家里接受护理的照片,他告诉我说,不用担心了,林芝雅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也被安全接回家了,一切都稳定了下来。
他告诉我他很想我,然后询问我现在的状况,让我给他发一张我现在的照片。
我看了看周围白茫茫一片的医院病房,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说出口。
而过了没多一会儿,他的视频请求就发送了过来。
我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犹豫了一会儿,算了吧,别再让他担心了。
视频请求超时,自动挂断,不过他接着又发来了一条,等待我的接通。
我挣扎了片刻,按下了接通键,镜头对着我的脸,尽量不让他看到我周遭的环境。
两边一接通,那头的他正温暖的冲着我微笑,此时的他正在书房里,声音平稳的说道:“你现在怎么样了?回家了吗?刚刚你离开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我笑着摇摇头,“没事啊!现在挺好的!已经回家了……”
阮修辰半信半疑,而这时,病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护士直接走到了我身边,递给了我一支温度计,让我马上测量一下体温。
护士的出镜,让阮修辰意识到了我此时正在医院,他当即在那头站起了身,焦急道:“你在医院?你怎么了?”
而这时,护士开始催促我:“半个小时前,你的体温是三十七度五,维持的还不错!你现在再测量一下,我这边好做个登记!可别再突然发烧了,如果再烧到四十度,可是会出大事的!”
那头的阮修辰立马焦躁了起来,“四十度?你刚刚发烧四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