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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暖沉浸在“自己一无是处”的自卑情绪当中，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微妙转变。直到老师分开前排的学生，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老、老师……”苏暖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从胸腔当中蹦出来似的。
她真的非常紧张。
老师看着她，露出一个无比温和的笑容，然后说道：“这位同学，你不用紧张，老师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以你目前的水平要跟着大家一起训练的话，可能有些勉强，才打算给你单独布置任务的。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跟着大家训练。”
苏暖赶紧说：“不不不……我听老师的安排。”
老师赞许地点点头，说：“那好，我会让你尽快赶上其他同学的进度的。你不要想太多，专心画好我布置的任务就行了。”
“嗯。”苏暖用力地点头，同时在心里暗暗地想着，自己需要改掉的毛病，不光是绘画水平上面的问题，还有这个容易自卑的问题啊……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性格上面的欠缺，但是很多时候，能够意识到是一回事，能不能改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苏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阳光自信呢？可是成长过程当中经历的那些伤痛，在她的心里留下了非常深刻的烙印，这种影响，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消除掉的……
只能尽量努力了吧。苏暖轻轻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己接下来四年的时间，不光是绘画能力可以有所提高，性格方面也能慢慢地朝着好的方向改进。她告诉自己，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是好事儿。有老师愿意如此耐心地教导自己，更是千金难换的机会，她必须得好好珍惜才行！
“好了，我接下来继续点评十九号作品。”毕竟还是上课时间，老师不能为了苏暖一个人耽搁太久。而苏暖也迅速调整状态，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往下听。
十九号作品，就是康宁的画作了。苏暖其实也觉得非常奇怪，报到的时候，自己明明比康宁晚很多，为什么学号的排列顺序反倒是她在康宁前面呢？
但是老师的点评已经开始了，苏暖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只能当做学号是乱序排列的了。
“十九号作品把细节刻画得很好啊……”老师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停顿下来，很久都没有继续往下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期待着老师接下来会如何评价这幅画，苏暖也紧张而又好奇，她同样想要知道，老师会对康宁做出怎样的评价。
许久，老师才转过身，在人群里找到康宁，看着他说：“你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啊。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康宁。”
老师思忖片刻，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眼睛一亮，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由于大家的心思都在对话上面，倒是没几个人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异样神色。
“咳，我接着说。你的画虽然细节处理得不错，但是你跟十八号有同样的毛病，就是造型能力不够精准，以及立体感不够强。这样吧，从下节课开始，你跟十八号一起单独训练。”
“好的。”康宁平静地点头，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以前从来没有认真地学过画画，是在知道自己即将被安排进油画系以后，才临时抱佛脚，突击学习了一些知识而已。他又不是什么旷世天才，画出来的作品无法让老师觉得满意，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所谓的观察能力……笑话，当特种兵的，哪个观察能力会差？真要是观察力弱，战场上早就被埋伏在暗处的敌人给打死了，根本活不到现在！
苏暖看向康宁所在的方向，似乎若有所思，但是很快就收敛神色，继续专心地听老师点评其他的作品。
等到把全班同学的作品都点评完毕之后，已经是一个多钟头以后了。老师看了看时间，便说：“距离下课还有一点儿时间，这样吧，我就用这段时间给大家做个示范好了。你们可以看看我是怎么起稿，怎么逐渐完善画面，以及如何处理细节的。我不希望你们全都模仿我的手法，没有任何创新，但是这些基础性的步骤，我希望你们不要出错，不要犯一些‘抠细节’的错误。好了，我要开始画了，你们仔细看好……”
说着，他就随意地挑了个位置坐下，在画板上钉了一张新的素描纸，开始起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站在他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看着，努力地学习老师的绘画手法。苏暖和康宁自然也在其中，由于基础比别人差，他们两个格外努力，几乎连眨眼睛都舍不得了。
老师边画边讲，所有人都用心地学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才意识到，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老师放下手中的铅笔，微笑着说：“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下课。那个康宁，你留下，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好。”康宁点头。其他的同学开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收拾画具了。
老师又说：“还有学号为十八号的那位女同学，你也留下来，老师也需要再仔细了解一下你的水平。”
“好的。”苏暖同样应声，心里暗暗地感激老师如此用心。她知道，老师肯定是想要彻底了解她和康宁过去的学画经历，然后好在后续的课程当中，有针对性地对他们两个人进行加强训练……呃，或许也可以说是给他们俩弥补过去的欠缺。
苏暖觉得，以老师的水平，肯定早就看出来她基础不扎实，甚至完全没可能通过正规途径考进A大这一点了。可是他却没有说破这一点，光是这一样，就足以让苏暖心中感激万分了。
老师的手机响了一下，他飞快地掏出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是定时提醒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把苏暖留下。”
他都几乎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在上课之前设置了提示，要不然他还真想不起来呢。
“对了，苏暖同学是哪位？麻烦举一下手让老师看看，我也需要问你一切问题。”老师环视着班级里的同学，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苏暖怔了半秒，才轻声说：“老师，我就是苏暖。”
“哦，你就是苏暖啊……”老师笑了一下，说：“你和康宁都留下，其他人散了吧……赶紧去食堂吃饭去，要是去晚了抢不到好菜，可别赖我拖堂哦。”最后那句半开玩笑似的话，聪明人都能听得明白，他是在故意往外赶人了。
尽管不少人心中的非常困惑，但还是乖乖地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等到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老师才去把门反锁上，重新走回苏暖和康宁的面前，微笑着说：“你们都坐下吧，我就是随便问你们几个问题，不用紧张。”
苏暖本来是不怎么紧张的，可是见了他此刻的神色以后，反倒是开始紧张起来了。她察觉到，老师把她和康宁留下来，似乎不仅仅只是为了美术方面的事情。
康宁此刻的心理状态跟她差不多，但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找椅子坐了下来。而老师也在他们俩对面坐下，微笑了一下之后才开口说道：“你们两个……不是考进来的，对吧？”
苏暖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旁边的康宁，而康宁则是微垂着视线，谁都没看，也瞧不出来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老师笑着说：“我把你们留下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们，既然是冷少把你们送进来的，我肯定会用心教导你们。但是我也要把丑话说在前面，我对我的学生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在未来的教学过程当中，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冷少送进来的人，就对你们降低要求。如果你们不努力，或者没信心完成我的要求，那么最好还是现在就向学校申请换一个班级，让别的老师来教你们。别等到后面我开始训斥你们了，才觉得心里委屈，跟冷少告我的状什么的……”
在他第一次提到冷少的时候，苏暖就开始用错愕万分的目光看向康宁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男生居然跟自己一样，也是冷寂送进来的人！
可是……冷寂为什么要送这个人呢？
苏暖注意到，老师说话的过程中，康宁始终没有抬起过眼睛，似乎一直在思忖着什么的样子。她由于惊讶，甚至都忘了，自己在老师说话的时候盯着别人看，这样的行为同样很不礼貌。
好在老师并没有计较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只是用温和的语调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而已。
但是在他第三次提到“冷少”这个称呼的时候，康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说：“老师，不好意思，我想打断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