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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七万人,七万具尸体,包含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所有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人,堆成了一座山,摆在我的面前。”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死亡是一种液体,流动在空气之中。张口呼吸就如同在冰冷的深海之中溺水,每吸进去一口,就离真正的死亡更近一分。”
“原来绝望感是有重量的,灵魂也是有实体的,我甚至听见了自己的灵魂被压垮的声音。那就像是压路机碾过一只蚂蚁,我甚至都没试着去抵抗一下......”
“总之......这就是全部了,我所知的,有关这场异变的一切,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言罢,纳兰暝抬头扫了一眼人群,发现她们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反倒是身为亲历者的自己最为轻松,便很是无奈地笑了一下,道:
“若是有什么感想,等一切结束以后再去感慨也不迟,现在,咱们还有一场战争要打。”
他随即拍了两下手,响亮的掌声把大家伙的精神从那血腥、阴暗的时空之中拽了出来,回到了现实之中。
“诸位,随我来!”
他说着,便先众人一步,顺着庭院中的青石板路,向着通向山下的阶梯的方向,走了过去。众人见状,虽不明白他有何用意,却也还是一起跟了上去。他们在神社前院最外侧的边沿上,也就是那座朱红色的鸟居底下,停了下来。站在那儿,顺着脚下的台阶俯瞰下去,整个幻想乡的景色尽收眼底。灵梦平日里闲着无聊没事干时,往往就会跑到那儿去,往台阶上一坐,闲看风景、淡看浮云,一个人捧着杯茶水就能耗掉一整个下午。
绿树白云,高山流水,幻想乡那广阔清澈的景色总是能让人心情舒畅。然而今夜,当灵梦站在那熟悉的位置上,借着红色的月光一眼望去,她便赫然发现,昔日的桃源此时已是面目全非。
“这简直就是......”她瞪着双大眼睛,忍不住喃喃自语道,“魔境啊......”
她并不想用“魔境”这样的词汇来形容这片养育了她的土地,这片众神眷恋的净土,幻想乡。然而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魔境”这个词真是再相称不过了。
幻想乡的植被覆盖率很高,非常高,作为一片没有经历过工业化洗礼的土地,基本上所有没盖房没种田的地方,都被植物给占据了。换成平时,那该是满目翠绿才对。但是现在,血月升起,所有绿色植物,都变成了红色的、扭曲的肉。从高处望下去,那密密麻麻的一大圌片,就像是新鲜的红色苔藓群落,附着在一大块奇石之上。当晚风吹过时,所有的“苔藓”都兴奋地摇摆起来,相互推挤,成片地晃动,看得灵梦满脑袋都是鸡皮疙瘩。
啊,顺便一提,她有密集恐惧症。
“不过是变异的植物而已,”纳兰暝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说道,“即使数量庞大,它们的威胁性也是最低的。毕竟没长脚,只能等猎物靠近了才能动手,没法主动出击,虽说被抓到了还是会死的......嘛,走路的时候注意一点,应该就没事......”
“‘应该’......”灵梦瞟了他一眼。
“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那里,”他说着,伸手指向了幻想乡的一隅,“那片竹林。”
众人便顺着他的手指,聚焦于幻想乡东南部的一角上——那里是迷途竹林,永远亭的所在之处。
“竹子......”魔理沙出神地眺望着远方的那片竹林,小声道,“没有变异......”
迷途竹林,这片拥有着魔界一般复杂构造的林子,此时却是这赤色圌魔界之中唯一的一点绿色。一面半球形的透明结界罩住了它,如科幻电影之中的立场护盾一般,在这令人发狂的月色之下保护了竹林之中的生灵,使其免于异化。
没人知道永远亭那一伙人为啥没有参加这次宴会,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明智的决定。
“是永琳的手笔,”八云紫遥望着那个弧面结界,道,“太明显不过了。”
“听起来好像你又特别懂永琳了。”
纳兰暝朝她笑了笑,又对着后边的帕秋莉·诺蕾姬招了招手,道:
“帕琪,准备一下,咱们得弄个探测法阵出来!”
“大家伙儿,都让一下,留块空地出来,谢谢!”
(二)
纳兰暝和帕秋莉,再加上上来搭把手的爱丽丝,仨人拿着粉笔,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幻想乡的简略地图,外加一个大号魔法阵,在神社庭院的石板路面上涂了出来。
那是一个魔力探测法阵,检测到的魔力放射源会在地图上用红点标识出来,魔力越强,红点便越大、越亮。去年活死人异变的时候,纳兰暝曾经靠着这个法阵找到过拉杜三世的藏身处,现在,他要用它来找点别的。
伴随着一串复杂晦涩的咒语,帕秋莉为这法阵注入了充足魔力,蓝色与红色的光便在魔法阵上亮了起来——那意味着它已经开始工作了。
一大帮人围在这魔法阵的周围,好奇地瞧着看着,七手八脚地指点着。围观的人群里头,不乏琪露诺与露米娅这样的笨蛋,站那儿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嘴倒是不曾闲过,在那泛着微光的地图上找自己家找得特别欢快。哦,顺便一提,虽说也是魔法使,地上的这个魔法阵,魔理沙却是完全看不懂的。为此她还缠着爱丽丝请教了老半天,遭了老多白眼。
然而灵梦却看得懂,尽管她压根没学过魔法也从未见过类似的法阵,但她就是能看得懂,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排除掉笨蛋们,剩下的那些早在那仨人开始绘制地图时,就已经能看穿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重几斤几两的大佬们,虽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却总是笑眯眯的,啥也不肯明说。纳兰暝瞅了一眼八云紫,她那张软圌绵绵的笑脸仿佛在跟他说:“聪明的你即使没有我的提醒,也已经看出问题来了吧?”
这就有点嚣张了。
“紫,”纳兰暝开口说道,“我不是打算挑衅,就是想让你给我个准......”
“你和永琳,单论法力,孰强?”
“如果你指的是我们二人体内的能量等级,”八云紫开了把折扇,把嘴一遮,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我比较强。”
“哦吼吼,小紫紫~”
站在她身边的西行寺幽幽子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年轻人一样爱吹牛了?”
“这......”
八云紫顿时老脸一红,便别过脸,耍脾气似地娇圌声道:
“这哪是吹牛,实话实说就是这样的嘛!”
“单对单,纯粹斗法,不耍花招,那肯定是我强。只是她在别的方面比我厉害那么一丢丢,所以......”到了这里,她的说话音量一下就降下来了,显得底气严重不足,“目前为止的交手记录,暂时是一负......”
“另外!”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什么叫‘和年轻人一样’?一直都很年轻,就没老过好吗!”
她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挺起了腰,隔着那条薄薄的裙子,展示出了足以用“傲人”来形容的身体曲线——有凸有翘有线条,前一条S,后一条S。幽幽子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因为她好像隐约在紫的身上看见了腹肌和人鱼线。
“众所周知,人鱼线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可笑的都市传说,从来不存在于现实之中”——至少幽幽子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的身体,”紫冲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的幽幽子夸耀道,“你个成天不是吃就是睡的亡灵练得出来吗?”
顺便一说,这都是纳兰暝带她练的。而她的回报就是,寄给风见幽香的一本《指尖奶茶》和一套一米八几的女仆装,可以说是翻版的“农夫与蛇”了。
“真好啊,真好......”幽幽子瞅了瞅八云紫的身体,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肚腩,叹息道,“同样都是松弛老年人,为什么就你这么优秀......”
“都说了,就没老过好吗!”
“二位,二位!”
纳兰暝苦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二人冷静一下。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紫和永琳谁的法力更厚实而已,因为魔力越多,在这地图上显示出来的红点也就越大,没有别的意思,别想太多好吧!”
表面上是这么说,他心里头其实就一句话:
“大妈何苦难为大妈。”
然而这忽视了他年龄比幽幽子大的事实。
“回到正题。”
纳兰暝拍了拍手,然后指向了那魔法阵环绕的地图之中,红点众多的一处地方。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博丽神社。即使忽视掉这一大堆红色光点,单看等高线,也能判断出来了。”
“喂,小琪,”人群之中,露米娅一脸白圌痴像地向她身边的琪露诺发问道,“‘等高线’是啥?”
“不知道,”琪露诺抱着个膀,噘圌着圌小圌嘴,道,“也许是一种米线。”
“米线?能吃吗?”
“不知道,也许能吃?”
“我想吃等高线,你买给我!”
“咱没钱啦,去找蕾蒂要!”
无视了那俩蠢货,纳兰暝抬脚步入了那魔法阵之中。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粉笔绘制而成的,易掉色的线条,走到了博丽神社所处的位置旁,伸手指向了位于神社前院的众多红点中的一个,道:
“紫,这个第二大的红点,就是你了。”
紫低头看了看那个红点,又看了一眼离它不远的那个,“最大的”红点,然后抬头瞅了一眼站在魔法阵对面的风见幽香。
嗯,没错,代表着她的那个红点只是这一大堆红点之中第二大的,对此她没有异议。但是最大的那一颗红点比除它自己以外的所有红点加到一起还要大,这是个什么狗屎道理?
“讲老实话,我并不清楚八意永琳的真实实力。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她这人没那么好懂。”纳兰暝说道,“但,既然紫说永琳法力不及她,那咱们至少可以确定一点。”
“那便是,浮在永远亭上的那个大红点,不属于永琳。”
他这么说着,便又走了两步,来到地图上永远亭所处的位置旁边。
一个无比巨大的,甚至比代表着风见幽香的那个怪物红点,还要再大上好几圈的红点,或者更确切地讲,红色圌色斑,正躺在他脚边不远处。那红斑已经彻底盖住了永远亭的轮廓线条,以及与它一同存在于永远亭之中的那些红点,一眼望去,永远亭那儿就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大圌片红,其它的啥也看不见。
实际上,它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多数人在看见它的那一刻,都想当然地把它当成了背景板上的红色圌色块,当成了地图本身的一部分,甚至是地图底下的石砖的一部分,而没有去过多地关注。直到纳兰暝提醒了一句,她们才在惊愕之中意识到,“那玩意”,也代表着一个人。
这能有多恐怖呢?作为对比,风见幽香,大自然的化身,能从自然万物之中获取力量,其魔力之雄厚,在场的所有人全加到一起都望尘莫及。而位于永远亭的“某种存在”,其实力甚至远在幽香之上。
再往深了想,这颗星球上,究竟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凌驾于大自然的伟力之上?一旦朝这个方面想,不论是谁,都会不寒而栗。
于是,众人陷入了沉默。无论是调皮捣蛋的小妖精,还是年长的大妖怪,所有人都阴沉着脸,一同瞅着那个小太阳一般的大红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往好了看,至少现在有两个事实,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咱们面前了。”
纳兰暝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一,永远亭那帮人貌似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
“她从来就没跟我一伙过......”八云紫撇着嘴,插话道。
“这是其一,其二是,”纳兰暝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接着道,“咱们的敌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