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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花园
宫中每年举办除夕宴的地点不同,但宴会开始的时间却是年年都一样,从未有过半点变化。
今年的除夕宴是由太子负责各种事宜的操办,因而宴会举行的地点被太子选在了御花园柳清池晏内,但凡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家眷一同出席。
往年的除夕宴不过就是君臣相聚同乐,去旧迎新,祈祷在新的一年里金凤国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但今年的除夕宴与往年有着最大的一个不同。
每年的这一天,那些个随父又或是随祖父进宫参加宴会的公子跟小姐们都会盛装出席,为了在这个晚上露出他们最完美的一面,那一个个花在穿衣打扮上的心血,简直就不能用金钱来估计。
以前那些公子小姐们在除夕宴上露了脸,顶多就是得些贵重的赏赐,而今年在这除夕宴上皇上可是透出了口风要替太子还有几位王爷指婚的,这如何能不令整个星殒城的官家贵女们心情激动异常。
既是皇上要当众替太子还有几位王爷指婚,那也就是说没有什么内定的太子妃王妃人选,如此她们只要在宴会上表现得好,谁都有机会获得那个位置。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们的眼前,怎能不拼了命的去搏一把。
此外,鉴于各家适龄嫁娶的公子小姐颇多,宣帝也给出了旨意,待确定太子跟几位王爷的正妃侧妃之后,宴会上若有瞧得对眼的男女,家中长辈又愿意结亲的话,他这个皇帝倒是不介意做回月下老人给有情人牵一牵红线。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起吧。”
“谢太子殿下。”
“柳清池晏内可都布置妥当了?”
“回殿下的话,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布置妥当,可以请大臣们入内了。”
“那好,本太子再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再给本太子仔仔细细的检查确认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将那些提前进了宫在御花园里闲逛的大臣们都请到里面去坐着。”
负责操办除夕宴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尤其这件事情是自太子母后被废黜后,宣帝交给太子办的第一件事情,这就由不得太子不小心谨慎,生怕哪里出了差错,再惹得宣帝对他有意见,不满他。
为此,太子几乎都无暇去顾忌他那几个处处都喜欢与他争与他斗的皇弟,倒也幸运的让太子避开了一些险境。
所谓的有得有失,有舍有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谨遵太子殿下之命。”
“行了,赶紧督促着去办,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再来回禀本太子。”
“是,殿下。”
太子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额角,一张脸紧紧的崩着,倒也瞧不出心情的好坏,偶尔不经意抬头间对上花园里那些投向他传达着爱慕倾心之情的眼神,他眉眼带笑心中却充满了讽刺。
看来即便如今他的处境这般尴尬,还是有不少人甘愿把赌注压在他的身上,一个太子妃之位当真就对那些女人有着那么大的吸引力?
想想不由觉得越发的讽刺,也让太子低垂着眸子想得更多,更远也更深了。
按照历年除夕宴开始的祖制,大臣们进宫早一点的一般都是申时初入宫,然后可以在御花园内四处赏玩,等到酉时末除夕宴正式开始。
中间这段时间相对自由,整个御花园都处于开放的状态,只要守着宫里的规矩不往别处闯,贵女们三五结伴可以将御花园所有的景致都尽收眼底。
因着今日比往常相对要特殊许多,故而,御花园内也没有明确的男女大防,可既入得宫来,又都怀抱着其他的心思,相信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以至于自己后悔终生。
这个时候各府的公子们是隐晦的打量那些盛装而来的贵女们,看看有没有合自己心意的,若有的话就悄悄记在心里面,待皇上替太子跟几位王爷指完婚,要是他们运气好还能得圣上亲自赐婚,不可谓不是特别长脸的事儿。
至于那些身份稍稍贵重一些的贵女们,家中父亲有野心的,哪个不是得了指示跟任务来的,她们要争的是太子妃之位和王妃之位,可不是要跟其他府上公子结亲的。
怀着争夺之心而来的贵女们,与其说她们的父亲家族有那样的野心,倒不如说她们自己也有,毕竟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可不就是她们这一生一直所追求的?
只可惜她们一群姑娘结伴都游了小半个御花园了,别说那几位王爷她们一位的面都没见着,就连那几个可以嫁的,身份还都挺高的世子也都没有碰到。
这感觉,这滋味,真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好不容易遇到太子殿下吧,一想到太子殿下是负责除夕宴的,这个时候谁有那个胆量不怕死的凑上去啊?
没看到旁边水榭里太师的姑娘,太子殿下的表妹都没有上前行礼打扰吗?
她们的脑子虽不说有多聪明机警,至少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凑过去,而什么时候不能凑过去。
“殿下。”
“何事如此慌张?”
“回殿下的话,太师让奴才将这个锦囊呈给殿下过目。”
接过小太监双手递上的锦囊,太子拿在手里捏了捏,随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周身释放出令人窒息的冷意,小太监吓得头都不敢抬。
太子神色莫明的将锦囊打开,将里面那张纸上的内容记在脑海里,再运起内力将纸给毁掉,只将那锦囊死死的捏在手里,半晌后才道:“领本太子去见太师,正好本太子也有些话想对他说。”
“是是,殿下。”
这厢太子刚从柳清池晏离开去见庞太师,距离此处不远的湖中水榭内,身着一袭月影纱绣玉兰花飞蝶衣,配以嫣红细罗宫纱锦缎及地罗裙的女子正是太师府的二小姐庞烟,亦是庞统的嫡长女。
只见她乌黑柔亮的黑发挽成一个精致可人的流苏髻,发间仅是别了一支镂空牡丹形红珊瑚镶嵌水晶垂坠玉流苏的华贵步摇,再斜插一支点翠碧荷翡翠短簪,整个人端得是清新淡雅,气质温婉如水。
即便她的打扮在今晚这样的宴会上算不得奢华隆重,但却是令人瞧了觉得舒服的,也注定非常的吸引周围异性的炙热的目光。
然,庞烟毕竟身份不一般,那些看中了她的公子哥们只能暗暗咽咽口水,可是一点都不敢上前招惹于她,哪怕就是调笑几句都得仔细惦量惦量。
“小姐,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小姐要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去别处走走?”庞烟是太子的表妹,因着这层关系,太师府的公子小姐们自幼可没少进皇宫,这御花园也是逛得相当熟溜的。
若说是去什么地方赏景的话,庞烟她是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昨个儿夜里父亲便将她叫到书房与她说了好多话,临睡前母亲也过来找了她,庞烟上面没有了长姐庞菲在压着,比较着,她的成长也是相当迅速的。
祖父跟父亲的意思她虽心中明白,却不表示她就能真的甘心接受。
想她堂堂太师府的嫡出姑娘,身份是何等的高贵,要嫁什么样的男子不行,怎的嫁给自己的表哥还只能做侧妃而不能做正妃。
这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屈居人下,以嫡女的身份去为妾,就算她的心中有太子表哥那又如何,不表示她就受得住这份屈辱。
“宴会尚未开始,别处也无趣得紧,本小姐就在此处坐坐,静一静。”凝眸眺望着水榭下结了冰的湖面,庞烟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眸底神色莫辨。
她不甘心能如何,她是万万不敢也没那个胆量顶撞她的祖父跟父亲的,否则不用等她嫁出阁,立马她就将沦为弃子永不再用。
要知道他们庞家可不缺女儿,没了她庞烟立马就会有别的女人顶上,并且还将以她庞烟的身份出现。
是以庞烟纵使心中愁苦不舒服,也绝对不敢去挑战庞太师的权威,除非她真能舍弃她眼下所拥有的一切。
“小姐也别太忧心了,只要小姐牢牢将太子殿下的心抓在手里,就算太子殿下府里女人再多又能如何,谁也越不过小姐去。”
“就是,便是小姐现在不是正的,这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待太子殿下成功之际,谁敢与小姐争夺那个位置呢。”
“既然小姐目前已经做不了太子妃,那么小姐可得好好运用太子殿下对小姐的愧疚之心,让得太子殿下始终怜惜小姐,便是进了太子府那太子妃又岂敢给小姐脸色瞧。”
“小姐,奴婢觉得可言说的有理,事情既已成定局小姐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好好谋划谋划如何在嫁入太子府之后掌太子府后院的实权。”
听了两个婢女可言可晴的话,庞烟收回远眺的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半晌后轻笑出声道:“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本小姐确是应该好好想想往后的路要如何走才对自己最为有利了。”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庞烟不禁在想要是庞菲没有被厌弃的话,是不是入太子府的便是庞菲,而她的去处又在哪里?
庞氏一族扶持太子表哥是必然的,绝对不可能拉拢并技其他的皇子,细算下来她嫁入太子府倒是最好的结局,比起下嫁到其他人府上,她确是该笑的。
“小姐想通了就好。”
“嗯。”
“只是……”可言难得看到自家小姐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怕是把她心里的话说出来要惹得小姐不开心,一时间她便犹豫了。
“怎么,你跟可晴都是本小姐得用看重之人,心里有什么话想对本小姐说也不必藏着掖着吞吞吐吐的,你只管对本小姐说,就算说错了本小姐也免了你的责罚。”
听得庞烟的话,可言的面色变了又变,到底她虽年纪不大,这近十年跟在庞烟身边历经的风浪也不小,也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可言转身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水榭这边的动静时,她才提了裙摆跪到庞烟的面前,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担忧的道:“小姐,奴婢以为小姐还不得不防着一个人。”
“你是指庞菲。”别看庞菲还没有沦为弃子之前,庞烟跟庞菲是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真正的事实却是自打记事时起庞烟就处处被庞菲给压着,她明明也样样都不差,凭什么始终要屈居庞菲之下。
真要说起来庞菲之所以那么快被送走,这其中也没少了她庞烟的推波助澜。
“原来小姐心中一直有数,倒是奴婢多嘴了。”
庞烟描绘得异常精致好看的远山眉微蹙,喜怒不形于色的沉声道:“你为何认为本小姐还要防备庞菲,你既对本小姐说了这样的话,又焉能没有个原由?”
“回小姐的话,大小姐就算沦为了家族的弃子,可她毕竟是大房嫡出,并且还是骁勇侯府的小姐,她自幼受家族的培养成长起来,太师又怎么可能就放任她不管了,当真就让她守着青灯古佛不成?”
低头跪在地上的可言看着庞烟不断变化的脸色,心里也是没底,却也不敢再冒然开口。
自庞菲被送走的那一天起,庞烟就没有想过再让庞菲活着回来,只是庞菲太过聪明机警,她的计谋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越到后来庞烟也就越发不敢再轻意出手。
她素来了解庞菲的脾性,倘若让她知晓背后一直想要她命的人就是她,那么庞菲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的回来要她的命。
那个骨子里疯狂至极的女人,庞烟是一点都不敢把她给惹毛了。
“你说得不错,祖父不会真的舍弃她,而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一枚弃子的。”话落,庞烟危险的眯起双眼,洁白的手帕在她柔软白净的小手里面被揉捏得不成模样,彰显着她心中无法言说的愤怒。
既然庞菲一定会回来,那么她想阻止就绝无可能,如此她便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姐姐啊姐姐,你可别怪妹妹心狠。”庞烟心中的呢喃自是无人知晓,她也不会那么没有脑子的把话给说出来。
便当真就是庞菲回来了,她可不得再跟她做好姐妹,只有这样才方便她为自己的今后铺路,也更方便她算计庞菲不是么?
真要撕破了脸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等亏本的买卖庞烟自认她不会去做。
而那自离开太师府被远送离开星殒城的庞菲,沿途中尝遍了人世间的辛酸苦辣,人情冷暖,又历经了几度濒临死亡的恐惧与绝望,她还是原来的她么?
她与庞烟之间,到底谁算计谁还尚未可知。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先进柳清池晏吧!”
“可言你起来吧。”
“奴婢谢小姐。”
“走吧,本小姐不单单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往后要打的硬仗更多,你们既是本小姐身边得力的人,也该做足准备了。”
“请小姐放心,奴婢等定当不会让小姐失望。”
庞烟起身站起来拂了拂被风吹得微乱的华丽衣裳,温柔的目光落到可言可晴两个丫鬟的脸上,随后她又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却是一句话都没有便踩着莲步往水榭外而去。
忠心与否不是用嘴巴说的,她只看她们的实际行动。
……
“这都进宫了你这丫头又要溜去哪里,爹爹可不许你去找那个臭小子。”
眼见宓妃刚进宫门要想开溜,这一点功夫不会的温老爹眼明手快的拽住了宓妃的胳膊,要是他再有一点胡子的话,那表情必然就是现场状的吹胡子瞪眼睛,莫名觉得还挺搞笑的。
“呃…”宓妃被拽住就无辜的眨了眨眼,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老爹口中的‘臭小子’指的是哪位。
想到陌殇至今都不得她老爹的待见,张口闭口就是直呼他为臭小子,宓妃的嘴角就忍不住直抽抽。
“宴会开始之前,你就跟在爹爹的身边,其他地方不许去。”
“咳咳…爹爹真是霸气威武。”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爹。”
宓妃默了默,心说:你是我的爹!
“那个爹爹啊,你是知道女儿最不耐烦应付那些什么大臣啊,还有他们的什么公子小姐们的,您这么拘着您闺女您就真的忍心?”可怜巴巴的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宓妃那个委屈呀,简直没有任何的笔墨可以形容一二。
“这…”
“爹爹,您口中那个臭小子他还没有进宫呢,您闺女哪能那么没出息主动跑去找他,就算要找的话不得是他来找您闺女么。”
闻言,温老爹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的宝贝女儿自是矜贵得很,就算不主动这世间的好男儿也得往她跟前猛凑才对。
看着她爹一脸认同并且还挺自豪的表情,宓妃表示她非常的忧伤,有这么个炫女儿的爹是种怎样的感受,姑娘我在线等,还挺急的。
“爹爹,您就让我别处躲躲去,等宴会开始的时候女儿再去柳清池晏怎么样?”
“你保证不是去找那臭小子。”
“保证,女儿百分之百的保证。”但若是陌殇来找她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也不算违规。
“去吧去吧,爹不拘着你,不过宫里到底不是咱们自家的府邸,你注意一点不该去的地方别处。”哎,有个武功深不可测,出入皇宫就跟如入无人之境的女儿是种什么样的感受,温老爹也表示他挺急,在线等。
“谢谢爹爹,妃儿真是爱死您了。”
“赶紧去,不然爹爹就后悔不让你去。”
宓妃抱着温老爹的胳膊又一通撒娇卖萌,见着吃醋的温夫人又是一通甜言蜜语哄得她娘亲笑颜如花,那一丢丢的小情绪瞬间就没了。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大哥不妨去见见未来大嫂,你们可是马上就要举行大婚的未婚夫妻,就算被人碰见你们聚在一起也不敢说什么,大哥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你个臭丫头,竟然调戏起你大哥来了。”
“啧啧,难道大哥不想见未来大嫂?”
温绍轩语塞,“……”
“嗯,就算大哥不想见未来大嫂,但我保证未来大嫂想见大哥都想疯了。”
温绍轩继续默,“……”
他今个儿没得罪这小丫头吧,怎的枪口就直接冲向他了,温大公子表示心很塞,同时听宓妃提到南宁县主想见他想疯了,他竟然脸红了不说,貌似连耳尖都泛起了红晕。
这这这…实在太影响他身为大哥的形象了。
温老爹,温夫人目光炯炯的盯着宓妃,张了张嘴也是无言,“……”
他们的儿子跟女儿是不是生反了,怎的儿子的脸皮那么薄,女儿竟反过来调笑她哥?
“妃儿赶紧溜吧,大哥生起气来很恐怖的。”
“快溜,三哥帮你拦着。”
“那小姐先走一步,二哥三哥么么哒!”宓妃看着她家大哥那快要红透的俊脸,小心肝也是抖了抖,三十六计走为上。
温绍云跟温绍宇原是打算跟宓妃一起开溜的,也想跟宓妃斗斗嘴,结果一看宓妃一开口就把大哥给调戏了,啧啧,他们就果断的怂了。
宝贝妹妹嘴巴太厉害,他们表示斗不过很心塞,无奈只能选择避让。
只是那‘么么哒’是什么意思,唔,等会儿他们要抓住宓妃问问清楚。
“父亲。”温雪莹跟温紫菱两姐妹是同乘一辆马车的,即便所有的利害关系温夫人都详细的跟她们说清道明了,可她们仍是坚持选择自己所认定的。
临出相府前温老爹当着她们的面又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让温老爹很失望,这一路上也就当她们是空气,压根就不存在。
两人也是明白她们惹了温老爹厌烦,就连刚才宓妃跟温老爹插科打诨,撒娇卖萌装可怜她们都不敢下马车,只能呆在马车里听着就听着。
“走吧,直接去柳清池晏。”
“是,爹。”温绍轩三人亦是无视温雪莹两姐妹的存在,恭敬的跟在温老爹身上。
“是,父亲。”
仅仅只是一个称呼的不同,这就仿佛是横亘在温雪莹姐妹跟温绍轩三兄弟间最大也最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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