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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既出,如白染皂,你可不许抵赖。”
红颜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熟悉而苍白的脸,一时脑中竟空如白纸。
“你像见了鬼……”他的声音温凉而清朗。
红颜眼中迷雾未散,像魂飞出了天外,她微微一笑,慢慢伸手摸上他冰凉的脸颊,低喃道,“你回来了,真好……”
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她摔在墨忘尘身上,他被压痛了伤口,只堪堪护住了她,两人摔在雪地上,俱是昏迷。
无名氏和天山老人皆是惊呼,天山老人更是大喝三个徒弟,把墨忘尘和红颜赶紧带回房里,几人手忙脚乱的将两人分开,小心翼翼的搬回房里,无名氏更是顾不上吃惊,赶紧给墨忘尘把脉,惊奇的发现这小子除却有些虚弱竟是并无大碍。红颜也只是心绪起伏过大,才会晕厥。
简而言之,虚惊一场。
红颜醒来时,满世界找墨忘尘。
却被身旁的人握住了手,带着微微的笑意,“你在找我吗?”
红颜一僵,忽然就猛地回身抱住了墨忘尘,他是热的,他是真的!墨忘尘猝不及防的被她一抱,轻吟了一声,眉间俱是痛楚,“红颜住手。”
红颜不知所措的放开他,“哪里痛?我看看。”她慌乱乱的抓住他的手腕就给他把脉,又前前后后的摸他是否有骨头错位之象,动作毛糙而毫无章法。
墨忘尘忍着疼,抓住她的手道,“我没事,可你再大力些,我就无法担保了。”
红颜又歉疚又可怜的看着他。
墨忘尘轻叹一声,解开了衣襟,“我真没事,也幸好有你。”他里衣贴身穿着的不正是红颜怕他上山冻着而硬要他穿着的软甲吗蓝凤歌送她的软甲,刀枪不入,至柔至软的蚕甲!
“可你流了好多血……”红颜仍是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墨忘尘眼中一黯,“那不是我的血,是你的。”
原来红颜的处子之血,墨忘尘一直带在身边,孽镜先生那一掌,他硬生生的受了,虽有软甲替他卸了大半的掌力,他怀中放着的那白瓷的小瓶却没有他这般运道,在孽镜先生的掌下,化为齑粉。
红颜亦是心下一沉,正欲开口,门忽然被撞开了,天山老人和无名氏兴高采烈的闯了进来,开心的大叫道,“我们找到那缺失一味药了!凤翎枝原来的药引再加着那味药,墨忘尘就不用死了,隐玉氏再不会有那般该受诅咒的隐疾了……”
却见红颜和墨忘尘两人面色并无愉悦,天山老人未听见同样开心的回响,便住了嘴,默默的等着身旁的无名氏。
无名氏摸着不足一手的胡须,怅然所失的看着自己的胡子,被天山老人撞了一肘子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是啊,你们小两口就可以白头到老了,为何你们并无欣喜之意?”
“那缺失的药是哪一味?”红颜半晌才问道。
无名氏虽不解她的沉默,提到那味药却还是欢欣的从身后拿了一件衣服出来,正是墨忘尘昏迷前他们给他换下来的那件血迹斑斑的烟白长袍。
无名氏拿上前给红颜邀功似道,“你瞧,这衣裳沾染上血迹已是数个时辰前了,却仍旧是艳如鲜血,丝豪不曾黯淡,我们二人商议良久,也没有头绪,不想这老小子的小徒弟一语给我们提了醒,他说你哭的时候泪都落在墨忘尘的前胸上了,正是这未黯淡的血迹之上。所以那最后一味药引就是你的眼泪。”
天上老人亦是笑的舒心,红颜是幻瑾的后辈,亦是他救命恩人的族人,能救她他也算老怀安慰了。
红颜却恍若失了魂,低喃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天山老人和无名氏互望一眼,皆是不解。
墨忘尘平静的抬头看着两人,“有劳两位前辈费心了,在下感激不尽。”
“那小家伙怎么无精打采的?出事了?”无名氏试探的问道。
“我们还差了最重要的一味药。”红颜有些难过的抱住了膝头。
无名氏和天山老人眼中浮上不解,还差什么?
“那衣服上的血,是她的。”墨忘尘垂眸,这是他的疏忽,怪不得别人。
天山老人愣住了,疑惑的转向无名氏,却见后者一副惊愣的模样,失声大叫道,“什么?!怎么会这样!”他摸着胡子不住的走来走去,愁容满面。
“老小子,怎么回事?”天山老人并不知墨忘尘与红颜之事,也不知那血是何等珍贵。
无名氏虽不耐烦,也给他说了个中厉害,天山老人一听更是吃惊不已,连连称墨忘尘是不要命了,换下隐玉氏的天罚,难怪他见墨忘尘虚弱不似寻常之病,他迟疑道,“他非隐玉氏,恐怕此症在他身上更易发作,若是数月内无法配得解药……”
“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世上既然还有我一个隐玉氏,谁有敢说没有第二个?即便没有,我也一定会想出法子得到一个隐玉氏处子。”红颜袖中双手握紧,面如凝霜。
无名氏心惊的看着红颜,她戾气渐重,恐非好事。
墨忘尘修养两日后,红颜向天山老人讨了药粉,仔细撒了一身,进那满是雪狼的院落里摘雪蕊去了。
无名氏忽然想到孽镜先生要挟墨忘尘之时,天山老人放出了雪狼,他奇怪的问,“那时我们几人都在,你怎么就那样大胆放出了雪狼?要是咬到我们怎么办?”
“咬死正好,少费我些口粮。”
无名氏“……”随即暴走,两个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头就这样没脸没皮的打了起来,一时屋内叮当作响,好不热闹。
“师父为何不言明是那晚他们喝过了百花酿,雪狼熟知其味,自然不会咬他们。”二师兄疑惑的问道。
“师父在山上住了百年,我们伴随师父十余年,何曾见他如此像一个俗世众人过?”小师弟忽然轻声道。
大师兄点点头,叹道,“师父就像随时会仙去的修道之人,如今才像一个凡人啊。”
小师弟偏头,却见到了墨忘尘,他静静的站着,仍是一身烟白,远远望去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小师弟看了他许久,才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墨忘尘见是小师弟,便转了眼,仍是看着面前苍茫而冷寂的断崖,“红颜说你也姓玉。”
“嗯,师父为续隐玉氏香火,为我改的姓。”小师弟顿了顿,又道,“她待你是真心的。”
墨忘尘扬眉,回身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似乎对小师弟这样的年纪说出的这般老成的话有些讶异,“何出此言?”
“那时她以为你死了。”小师弟想起那时漫山的飞雪也比不过她的眼泪,冰冷而绝望。
“如果你没醒,她会跟你去的。”红颜割破手腕的力又狠又深,若非隐玉氏的体质特殊,她早已血尽而亡了。
“她又哭又笑的,师父怕她寻短见,还悄悄让大师兄绕到她身后想打昏她。”
“师父说我还小,不懂情爱,可我看得出她的感情像百花酿那样烈,你该为了她好好活着,除了你,她不会要任何人。”
墨忘尘微怔,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想到了彼时的红颜,她又瘦又小,像猴儿一样,才十二岁的人儿却敢开口留他三年。
他从来都不觉得红颜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孩童,她知晓之事并不比更为年长的人少,也更懂人情世故,待他殷勤而小心翼翼。她是怯懦的,她想要他,却不信他也会像这世上所有坠入情爱的毛头小子一样想要她。
正如他爱她,却不信她会像这世上的普通女子一样,毫不犹豫的爱他。
他记着她是隐玉氏,却忘了在她是隐玉氏之前,她只是红颜。
墨忘尘看着面前似乎愈发纷扬的飞雪,黑似点漆地凝着笑意,温柔而缱绻,眉眼俱是惊艳的风致,“你和她很像,少年而老成。”
“我姓玉。”
墨忘尘黑眸微眯,正欲开口,面前忽然急急跑来了一人,他定睛一看,竟是红颜。
红颜身上落着不少雪,鼻子亦是通红,还不等墨忘尘说什么,她已慌张的将手上之物往怀里一揣就要给他把脉,“不是说让你在屋里待着将养吗?为何出来受这寒?”
墨忘尘抽回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无妨,只站了一会,回去吧。”
他的手仍是那样温暖,红颜心头微悸,也不管还有小师弟在旁,突然抱住了墨忘尘,他身上亦落着不少雪,滚落在她的脸颊上,冰凉而寒冷。
墨忘尘微怔,尔后环住她,“怎么了?”
“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你信我。”
呵,这个傻子。
墨忘尘拥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