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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将她拥住,二人身子紧贴,可以感觉到夏侯眉妩的两只手仍放在肚子上,秦牧眠觉得好笑,将她的手挪开,这一回倒是极容易,夏侯眉妩没有像上次那般死命抵触。秦牧眠小心翼翼将手放在那处微微突啊起的皮肤上,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律动,身体里的血液好像忽然间有了感应,流动得飞快,让秦牧眠的身上开始温暖了起来。
这感觉,当真奇妙,想来应是骨肉相连的羁绊,让秦牧眠开始暗暗后悔曾经对夏侯眉妩做过的一切,包括他害死的那个孩子,他的孩子。
花绍说得对,他对不起长歌,他本应为她积德,却因为失去她的悲痛做了更残忍的事,他从未如此冲啊动,这是怎么了?
夏侯眉妩身上有淡淡的兰花香气飘来,是秦牧眠最喜欢的味道。他将夏侯眉妩紧紧拥在怀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香气,无法自拔了。
感觉到身上紧了紧,夏侯眉妩于睡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秦牧眠望着她的眼,目光中有种她说不明的情愫在。肚子上秦牧眠来回摩啊挲的手让她红了脸,低声问:“阿眠,你当真想要这个孩子?”
秦牧眠笑了:“我会倾尽天下,给他所有。”
他指尖的温度仿佛在印证这句令人震惊的誓言,夏侯眉妩的心忽然间就安宁了,对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不管未来如何,这样,便够了。
夏侯眉妩对于那口发出奇怪声音的箱子,始终很是介怀。
他们一路回到黎国,秦牧眠都再没离开过她身边半步,她没有机会去查看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问起秦牧眠来,他不屑一顾:“那些行李都是下人们收拾的,我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你若想知道,等回到黎国,让他们把箱子一一打开检查检查就是。”
夏侯眉妩想他说的也是,便暂且将这件事情搁在了心里。
因在东儒耗了些时日,回到黎国时,已是春暖花开了。
秦牧眠曾说过,黎国是四季如春的国家。从东儒苍茫荒原和漫天风雪行至桃红柳绿遍地花开,让人仿佛因着气候经历一层蜕变。反应到夏侯眉妩身上,便极明显,因为她怀孕的反应渐渐消失无踪了,食欲开始大增,腹中胎儿也一日大过一日,冷煜为她诊过脉后说,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黎国城外青山绿水,城内也有九曲河流环绕,一派江南好景致。黎王宫建得并不恢弘,却让人隔远了看去觉得安心。想来这也是黎国百姓个个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的原因,南宫嬴和秦牧眠将这个南方之国治理得很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便是世上所有为王的人毕生的追求。
沿路目不转睛看着窗外景象,夏侯眉妩觉得心欢,及至马车行入宫中,在大殿前停下,秦牧眠方在她身后悠悠道:“眉儿,我们到家了。”
从今往后,这里便是她夏侯眉妩的家。
进殿拜见了南宫嬴,秦牧眠便带着夏侯眉妩来到了他们的寝宫,名昭阳宫,将她安排妥当后,秦牧眠便急匆匆出去处理政事了。
夏侯眉妩打量了一圈昭阳宫,这里布置得极简单,一应陈设古朴,没什么艳丽色泽。若说颇有些情趣的,便是装点昭阳宫的几盆兰花,散发着淡淡清香。夏侯眉妩凑上前去闻香,却愣了一愣,这些兰花个个品种名贵,是只有兰芷堂才能育得出的极品。
这意味着什么?
“听闻兰芷堂的兰花天下一绝,我十年前曾在那里以三千金买过一盆,只是可惜,它前些日子凋零了,而如今兰芷堂的掌柜已近古稀,脾气愈发古怪,所培育的兰花再不出售,我想尽了办法,却多次求而不得,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寻一盆回来?”
秦牧眠的话言犹在耳,不是只以三千金买过一盆么,那这些不同品种的兰花都是打哪儿来的,不要钱白送的么?
还是,秦牧眠与兰掌柜早就是熟识的,而让她卑躬屈膝去找兰掌柜讨了那十二盆兰花回来却又不屑一顾任它们死去,本就是蓄意戏弄她的么?
她可是为了那十二盆兰花生生失去了一双眼睛,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在无边的黑暗中度过,恐惧和不安日日侵蚀着她,如坠入了无底深渊,无人可依,只秦牧眠偶尔的一两声眷顾是指点她迷津的方向,没人知道她是有多苦。
若不是苏离的出现,或许此时此刻她仍活在黑暗里,所有的光明都是虚妄。
如果这一切都是秦牧眠有意而为之的……
夏侯眉妩不敢想象。
她神思恍惚站着,腹中又是一阵疼痛,手摸上去,是那孩子在踢她,她攀着桌子艰难坐下,深深呼吸,方才让孩子平静下来。
“你在生爹爹的气,是不是?”夏侯眉妩抚摸着肚子:“爹爹和娘之间有些误会,不怨他,他是爱你的,知道吗?”
肚中的孩子像是能听懂,变得沉静,渐渐进入了安眠。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夏侯眉妩想。
秦牧眠此时正在天命殿,殿中除了花绍和鬼谷先生,还有竹吟与胭脂。花绍懒洋洋地靠在椅中,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轻叩,其余人都正襟危坐,等着秦牧眠开口。
秦牧眠手中,正拿着一纸信笺。
“红袖来报,崇华帝近日来召见穆天凰多次,皆是密谈,连魏公公也屏退,不知是为了什么。”
花绍冷哼一声:“难不成崇华帝开了窍,知道提防魏公公了?”
胭脂道:“是阁主让寐夜在崇华帝枕边提点了一下,找了个微不足道的小事点火,崇华帝惧怕了。”
秦牧眠点了点头,转向花绍:“绿衣那边呢,可有情况?”
“自从将那以假乱真的令牌交给了魏公公后,魏公公对她很是信任,不过重要的事情还是不肯与她说,只告诉了桂公公一人。”
秦牧眠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桂公公……他貌似对绿衣很感兴趣?”
花绍面露嘲讽:“连男人都算不得的畜生,却贪恋宫中女子,痴心妄想么?”
“可是他是能让绿衣知道魏公公计划的唯一方法,花绍,你应知道该如何做。”
花绍面上的表情僵了僵:“这是让她去送死。”
“她是我锦灰山庄的人,自那晚随夜贵妃入了宫去,便无路可退了。”
花绍欲言又止,终是低下了头,面容隐在未梳髻的发间,闷闷道:“我知道了。”
胭脂此时又道:“寐夜在崇华帝睡前点的香中加的毒如今已到了发作的时候,加之魏公公急不可耐让绿衣在茶中添的毒,约莫五月他的身子便会完全崩溃,魏公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的。”
“无妨。”秦牧眠道:“让他先高兴两天,太监终归是太监,大瀛的天也不会因他一人乱了。”
竹吟担忧道:“可是魏公公的势力着实大的有些离谱……”
“那样再好不过了,我就是要利用他制造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我名正言顺起兵夺权的理由。大瀛由不得一个太监做了王,我为大瀛夺回天下,乃是顺应天命,鬼谷先生,你说是也不是?”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冷煜闻言,点了点头,目光里有些异样的光彩。
天定之人,这少年果真不俗,无怪乎这些人死心塌地追随,师弟的眼光倒是不错,都是为天下苍生谋平安,他这做师兄的,尽一些绵薄之力,是上天眷顾,理所应当的。
冷煜笑了笑,那么,就将自己这条贱命给了这未来的王吧,望他善用。
黎国的日子平静得如水般不起一丝波澜,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起了一件大事。
这大事,源自一场传言。
昔年,天机阁这座三层茶楼还未曾易主时,这里是人声最鼎沸的场所。京城里的百姓但凡有些功夫,总会三三两两邀约一同来天机阁中小坐片刻,泡一壶茶,听着前方台子上琵琶声声,过一段惬意无忧的时光。
说来也奇怪,对城中的百姓而言,天机阁是个稀罕地儿,但凡跨进这门槛,便好似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倾吐而出。是以这茶楼中每日飘着的茶香中还氤氲着茶客的闲言碎语,从街长里短到国家大事,海阔天空,无话不谈,这其中最惹人感兴趣的,便是说不清道不明引人遐思的古怪传闻。
天机阁主失踪后,天机阁这座茶楼连同东西南北四道街的产业都转手给了他人,虽说茶楼仍是茶楼,只是来往的客人比原先却是少了许多,便是有人来喝茶,也只是两三人同坐,一壶清茶,静静听着台上悠扬曲调,间或低声说几句闲话,也只是自己的家常,而那些政事传闻,说不得。
因为,如今的天机阁,有宫中的人盯着,隔墙有耳,一不小心,便会惹祸上身。平头百姓,安分守己,官家的事情,惹不起,躲得起。
只是,偏偏有那么一两个胆子大的主儿,在这一刻春光明媚的早上,怡然自得地听着天机阁的琵琶曲儿,说起了一桩奇事。
起因,是城西寿衣铺的掌柜与客人起的争执,争执的内容,是诈尸。
城西寿衣铺的吴掌柜在这月初三夜里刚准备打烊,门板都将要阖上了最后一块,突然间一只白兮兮的手伸出,将他那即将阖上的门板给挡了下来。
吴掌柜唬了一大跳,待定睛一看,是个柔弱书生,扶着门喘息了大半晌,方结结巴巴道:“掌,掌柜的,我要为家父做身寿衣,急用,今夜便要赶出来。”
吴掌柜听了,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一夜功夫就要赶出身寿衣,你当是在纸上画画那么容易啊!”
说罢,便要将门板阖上。
哪知那书生死皮赖脸,身体挡在那剩下的一块缝隙上,冲吴掌柜笑笑,将白兮兮的手伸到吴掌柜面前,那上面托着的,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
吴掌柜立刻笑逐颜开,将金子迅速收入怀中,对书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家在何处,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