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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术早上起的比平常还是要早一些,天还未大亮。
轻手轻脚的开了大门,就朝着白岚家过去了。白岚家的院子静悄悄的,苍术大了胆子推了推门,门居然没锁。
“白岚?你在么?”苍术小声的叫了几句。屋子里面并没有人回应,屋子里面黑漆漆的。
苍术敲了两下房门,推门就进去了。
借着朦胧的微光,炕上一个黑影静静的躺着。
苍术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后背一层白毛汗,手脚都有些僵直。壮了胆子走上前去,这才长喘了一口气,白岚胸口还有起伏,人还没死,活着呢。白岚身上一层汗,应该是发了高烧了。
苍术在白岚头上摸了摸,转身出去打了水,又从屋子里找了条还算干净的毛巾。
“嘿,白岚,我是苍术。你能听到么?”
白岚没有反应,应该是烧糊涂了。
苍术咬牙上了炕,把白岚的衣服一点一点的脱了下来。少年的身子骨很瘦弱,肋骨条根根都能数的分明,上面青青紫紫,都是伤痕。左腿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看着骇人。烧了一晚上的人身上都是汗渍和血渍。
苍术拿了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苍术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惦记这个一共才见了两面的少年。可是既然来了,瞧着白岚这模样,也不可能撒手就走开。
因为毛巾沾了水,碰到白岚身子的时候,白岚忍不住哼唧了两声。但是声音很小,苍术惦记着一会还要去挑水,手上的速度免不得快上两分。擦拭一番下来,一盆水都混了。苍术把白岚清理好,然后盖上被子。
“白岚,你可要挺着点。”
苍术轻手轻脚的关了门,又小跑着去三口井打水,弄完这些工作。想着平日里唐大夫给病人开的去热方子,一时之间想不全面,又不能拿一些名贵的药材,干脆拿了些柴胡,干姜,红枣,偷偷的包好了。
朱珍做好了早饭,几个人吃早饭。
“东家,一会送完少东家,我想上街买些东西,等到我舅舅来了,正好捎回去。”
“去吧,买完了就早些回来。”唐大夫夹了一筷子咸菜。
得了唐大夫的准儿,苍术送完了唐林,直接就拐到了白岚院子里去。
苍术先是进了屋子,摸着白岚的额头还是滚烫的,叹了一口气,又认命的去外面找个锅熬药。
苍术拿的药都是估摸着拿的,也不是正经大夫的药方。这一剂药下去,好或者不好,就全凭命了。
熬好了药,稍微的凉一下。
“白岚,你醒醒,你醒醒。”在白岚脸上打了好几下。
白岚悠悠的醒过来。
“你醒过来就好,快把药喝了。”苍术赶紧把药碗拿了起来。
白岚浑身无力,只看了一眼苍术,就配合着把那一碗汤药给喝了下去。
“你可吓死我了,好在你醒了过来。要是退了烧,就没事儿了。”
白岚脸色苍黄,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你别说话了,我瞧你也没力气。”苍术看着白岚想说话,连忙给拦了。
白岚翻了一个白眼,吐出一个字:“饿。”
苍术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诶呀,我给忘了这回事儿了。你等着,我去买点回来。”
苍术把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小跑着就走了,连门都没关上。
白岚又闭上眼睛,还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掉呢。
苍术到了街上,还庆幸自己早上带了钱。在街上买了两个菜包子,两个肉包子。
“白岚,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白岚就连伸手拿包子的力气都要没了,还是苍术把包子撕碎了,一点一点喂了进去。白岚吃的恶狠狠的。
喂了一个菜包子一个肉包子,苍术就停手了。
“你现在还生着病,不能吃的太多。我把包子留在这里,等到待会饿了,再吃。”
白岚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包子。
“我给你打了水,不过你现在最好别起来。晚上还有一碗药,你要是自己能爬起来就把锅热热,我都煎好了。虽然这样一来药性不好,但是方便。”
“嗯。”
苍术挠挠头,有心在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后早上过来给你送点吃的,你现在身子这么虚,也出不了门。我瞧了你家,也没有米面了。”
“嗯。”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照顾下自己,我瞧你现在发了汗,过一会该退烧了。真是谢天谢地。”
“嗯。”
白岚看着苍术小小的身子消失在门口,这次苍术没有忘记关上门。
白岚的爹是个短命的赌鬼,娘在正月里又去了。爹娘两边的亲戚也懒得管他,就连娘的棺材钱,除了唐大夫给的那些,其余的都是白岚拿着家里仅剩的值钱东西典当了,这才入了土。
白岚左腿是瘸的,小时候那个赌鬼爹失手把热水洒在了孩子腿上,又没尽心医治,最后一个好好四肢康健的孩子,落了个这么下场。就连想去市场卖力气,都没人肯要个瘸子。
县里的青皮又看上了爹娘留下的这个房子,见儿天的找事找茬,就想让自己把这房子白白给他们。白岚只能硬扛着,没有吃的,就去捡就去讨,一时半刻也能赖活。
本来以为这次算是脱离了地狱,发烧的时候白岚真的快要笑的哭出来,自己终于可以死了。但是没想到,那个叫苍术的小娃娃忽然就冒出来。
白岚收回眼神,无论这个小娃是咋想的,自己都候着就是了。
苍术可不知道白岚的想法,赶回药铺的时候还在暗暗祈祷,千万别叫唐大夫发现少了药材,虽说自己拿的是不值钱的,但偷窃这个事实是改不了的。
唐林闷闷不乐,情绪很是低落。
韩瑜飞和许庆见了,连忙询问道:“小林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瞧着没精打采的。”
“没事儿。”唐林一想到昨天苍术说的话,这心里就绞着劲儿的疼。
“还没事儿呢,秋后的蚂蚱蹦跶的都比你欢。”
“就是就是,你心里有事儿尽管说出来来,大家一起给你想办法。”
唐林想了想,道:“你们说,要是你喜欢一个人,以为会一直在一起,但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那个人一心想走,不想和你在一起,那该怎么办?”
韩瑜飞噗嗤笑了出来:“小林子,你娘给你定亲了?”
“没有!”
“我还以为你娘给你定亲了呢。”
“你快说该怎么办?”唐林催促的问道。
“那很简单啊,你要是真想和人在一起,就想各种办法呗。只要你肯想办法,肯定想的出来的。”许庆道。
“那要是他想走呢?”
“让他留下来呗,你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他,又或是捆了他也成。”韩瑜飞没责任心的道。
唐林听了没做声,一副思考的模样。
韩瑜飞和许庆两个人也没在意,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睡上一觉,保准明天一早就把糟心的事儿给忘记了。
苍术回到百草堂,着实的提心掉胆了好一阵子。瞧瞧观察了唐大夫小半天,知道唐大夫没发现什么,这颗心才堪堪落了地。
借着中午给唐林送饭的功夫,苍术拐到白岚家里。
白岚的精神好多了,唐林进去的时候正半躺在炕上,手上还拿着包子。
苍术进去的时候,白岚嘴里正咬着包子,真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是不是好多了?”苍术问道。
白岚把剩下的包子塞到嘴里,努力咽了下去,微微点了头。
“我晚上不一定能过来,晚上的药你要自己吃。”苍术交代道。
“为什么救我?”白岚还是忍不住问道。
苍术闻言尴尬的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为了救你,我是想救我自己。”
白岚一双眼睛疑惑的看着苍术。
苍术找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上去。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瞧见你落难,就像是看着自己似的。以前我倒霉的时候,总是想着要是有个人能出现帮帮我就好了,但是那样的人我没碰到。昨儿瞧见你,我就想我要是现在能帮帮你,不说帮你熬过这段日子,就是出现那么一个人,盼着你好。我帮了你,兴许以后我也能碰见那样的人,出现在我落魄的时候。”
白岚愣了一下,抿嘴严肃的道:“不可能。”
苍术跳了下来,似乎有些炸毛。
白岚继续道:“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傻子就不容易了,能出第二个还叫你碰上,那才奇怪。”
苍术挠挠耳朵,道:“我也不是说非要碰上那么一个人,就是当个念头想想。”
话锋一转,苍术又道:“你瞧,虽然你不信,但你还是碰到我不是?”
白岚默默收回眼神,有些自嘲的道:“你就是现在救了我,也不能救我一辈子。”
苍术道:“为什么?”
白岚道:“我爹娘都死了,除了这个房子,什么也没剩下。我左腿又瘸了,想干一点卖力气的活都没可能,就是我想卖身为奴,人家也不会买我。你说我这样的人,怎么活着?用什么活着?”
苍术道:“就算你腿脚不方便,又不是彻底断了活路。只要肯想法子,总归是能活下去的。”
白岚摇头道:“你年纪小,想的事情就是天真。”
苍术道:“我虽然年纪小,但道理还是懂的。我父母早亡,被舅舅领回去给了口饭吃,但是舅母嫌弃我,吃不饱睡不稳,天没亮就要出做活,就这样舅母还总是打骂我。才到了岁数,就被舅母送出来给人做伙计,东家虽然仁善,但是该做的活计我一样也不能落。你瞧,我活的不还是好好的么?虽然我现在年纪小,但还是存着他日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白岚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你命算是好极的了,唐大夫是县里面有名的仁善人家。就说你舅母虐待与你,但也不曾真的绝了你生路。”
苍术哑然。
苍术摇摇头,又道:“我帮你无非是看到了没法袖手旁观,至于你想的如何,倒是与我没有关系的。”
说罢,竟然是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