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都说了你们没有缘分(第一更)

不准捏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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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腾空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纷杂繁芜,仿佛是无数碎片拼起来的,但有几个场景,却令他印象深刻,就连彼时心底的每一个念头,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这些场景中,除了他自己,唯一相同的便是一张熟悉的明丽面容。

    这些场景各不相同,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一位苦读的书生,在明丽的春光煦日,窗外轻盈走过的邻家少女,和女伴们顽笑时的笑声若银铃。

    有时候,他又变成了富家公子,陪同母亲前往禅寺上香,有那擦肩而过的女客,惊鸿一瞥中,偏瞧见了那眉蹙巫山,从此身外,便空多一处闲愁。

    有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是从军数十年的老兵,拖着残瘸的腿回到故乡,乡音未改,却早物是人非,深夜擦拭染血枪头,依稀记起当年从军时,青梅竹马的少女,亲来相送,泪下婆娑,语不成句。

    如此这般的场景极多,但却始终没有一语交谈,似乎缘分只到那一步,便尽了,再想更进,便终不可得。又恍惚听见自己重病濒死,苦苦哀求,只求一亲香唇,便再无遗憾……

    李腾空猛然醒转,只觉得浑身冷汗,身边一个体态丰满的黄衣少女微微笑道:“公子可醒了。”玉手拿起丝巾,轻轻为他拭汗,丝毫不避嫌疑。

    李腾空瞪着她看了一会,奇道:“你的样子怎么变了这么多?”却是他还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黄衣少女掩口轻笑,道:“公子睡了一个多月,想是有些魔怔了。妾身自小生在这北极宫,从未离开过,莫非公子还在其他地方见过妾身不成?”这黄衣少女姿容轻盈冶艳,瞧着不过十*岁,说话却颇为老成。口吻仿佛成熟妇人一般。

    李腾空正在打量四周,那黄衣少女却不由分说地揭开被子,将他扶了起来,只一挥手,便有一套银白锦袍自动穿在了他身上,十分合体。她显露了这一手神妙的法力,李腾空才回过神来,拱手道:“麻烦姐姐了,只不知北极宫是何等仙乡,我又是为何到了此地?”

    黄衣少女对他态度甚是亲热。有什么问题也不瞒他,笑道:“怨不得你不知道,千年之前。咱们北极宫在修真界可是威名赫赫,只不过如今的宫主性情清澈,不与俗接,这才渐渐不大在外行走,也不许门人随意出入。不过。外面的门派,门中若有千年前成道的真君,都是知道我们的。”

    李腾空虽然修不成法力,只在凡间厮混,但从这几句话中,却也明白这北极宫是如何高高在上的存在。便说是天宫瑶池也不为过,只是他分明记得,自己昏迷前还在和江瑶玖说话。怎地忽然到了这一处地方?

    不待他发问,那黄衣少女已经搀起了他的手,一边笑道:“你是咱们宫主的朋友送来的,至于其他,妾身只是个侍女。也没能耐得知那许多。不过宫主为了拔除你身上的隐患,可费了老大功夫。想来,最后也不会亏待你吧!只顾着说话,可忘了宫主交代,醒了就要带你去见的,可不能耽误。”

    ……

    这一带的宫室都极其高大巍峨,风格也是冰装雪裹,晶莹剔透。一路走来,李腾空见有许多身着白衣的美貌男女,或看守门户,或洒扫庭院,做些杂役,但大都是需要运用法术的活儿,瞧着五光十色,倒也好看。那照顾他的黄衣侍女似乎地位颇高,一路走来,许多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儿,和她打招呼。

    到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巨大冰雪殿堂,外间两列持戟甲士,个个身高丈二,黄金为甲,杀气腾腾。黄衣侍女低声嘱咐道:“公子进去后,先跪拜行礼。宫主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要多说话,也不要胡乱回答,更不要盯着宫主看,否则触怒宫主,姐姐也救不了你。千万,千万!”

    黄衣侍女领着李腾空走了进去,正要禀报,却听见右方一个女子声音道:“宫主已经尽知,不必多说,你先归位吧!”

    李腾空按照黄衣侍女的要求,行了叩拜礼,随即,两道凛冽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对方在审视他的同时,李腾空也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这位高高在上的女仙。

    那是一张端端正正的美人颜,乍入眼帘,便令人自心底跳出一个词,“冷艳”。

    冷艳这个词固然俗套,但此时此刻,却仿佛这个词是专为她而设的,天底下只有这一个人能用、配用。

    巍峨而精巧的飞凤髻,凤头衔珠琉璃钗,流苏轻垂,闪烁着七彩光华,一对日月珠,垂挂在白玉般的小耳,但这些华贵的饰物,在她倾国倾城的艳色下,却全然成为了陪衬。

    盛容以助艳,而非恃冶妆华服之艳。

    这位北极宫主,肌肤晶莹若雪,蛾眉入鬓,凤眸含威,妩媚之中偏带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煞气,宛如菱角一般的秀美朱唇,总带一丝冷哂,仿佛天生便有一种目无余子的傲慢,却又令人觉得该当如此。

    至于高台华殿,奇珍异宝,两行侍女林立,个个美貌出众,修为不俗,这份人间绝无的气派排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腾空并不知道是谁将自己送到了这处仙宫胜景,但这位威严自生的女仙,看上去却绝非温良敦厚好相与的性格,但他很快便调整了心态,显出一副不卑不亢,又不失恭敬的态度来。

    北极宫主冷冷地打量了他一会,忽然道:“过来一点!”

    李腾空一怔,她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清亮爽利,却令他耳鼓微微一痛,似乎这普普通通的几个字,便含着刺人的锋芒。

    他稍一迟疑,北极宫主已经沉下脸来,先前引他进来的黄衣侍女,正立在左下侧,这侍女似乎对他颇有爱护之情。急忙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到前面来。

    北极宫主脸色稍稍缓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三大易数传承的是哪一门?与敖紫篁又有何关系?”

    李腾空坦然道:“在下李腾空,自幼拜入天机门,三大易数虽是本门传承,但在下才疏学浅,并未真正修成。至于宫主所言之人,在下并不认识,从未见过。”

    北极宫主盯着他看了一回,语气倒和缓了一些。道:“一问三不知,想也是给那女奸商拐了卖来的。”她抬手一弹指,李腾空面前便出现了一面水镜。北极宫主道:“你把双手按在水镜边缘上,再从你记得起的地方开始回想。”

    李腾空依言而行,镜中景象,栩栩如生,却有景无声。一开始便是他晕倒的景象,江瑶玖一脸惶急地将他抱起来……直到那坨寒冰被摄入安紫篁手中,那天姿国色的美人儿忽地转头注视着北极宫主,微微一笑,随之水镜便崩塌得无影无踪。

    北极宫主鼻孔里哼了一声,“还是那般小气!给人多看几眼又怎么了!”瞥见李腾空一脸神思不属。不由喝道:“给我收心!那小丫头和你没有缘分,就算现在还不是,将来也是别人的妻子!和你没半分干系。”

    她似乎甚是恼怒。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瞧着也不觉怎么出色,如何就做得我的弟子?敖紫篁转世一回,脑子也跟着坏掉了不成!竟给我送来这么个不成器的货色!我哪有那许多时间去调教这等不开眼的混账?”

    李腾空咬了咬牙,道:“宫主此言何解?在下与江姑娘,并不止一世相识。如何就说没有缘分?”他这才醒悟,之前梦中种种。都是前世纠缠,顿时也明澈了为何自己一见江瑶玖,便直觉有些关碍,原来他这一番修道的机缘,都是因她而起。李腾空虽明白了莫名情愫从何而来,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想,我前世那么喜欢她,为她死了都不止一次,如何亲一下就算完了因缘?世间从无此理。

    北极宫主唇边哂笑,似洞彻了他的心思,道:“以前不曾有,现在不会有,将来更没有!天道之下,从无私情可言,别人不论,你自己修的是什么道,还不明白么?”

    李腾空悚然而惊,似乎明悟了什么,又似乎模模糊糊,但却毫不迟疑地一个头磕下去,“弟子李腾空,拜见师父!”

    北极宫主似乎很不待见他,淡淡道:“先记个名,倘若全无长进,也不必留在世上丢人现眼。”她清了清嗓子,道:“你虽学过三大易数,但却身无法力,推算时便力有不足,结果只能是横死。我今传你一门道法,必须好生修习,倘若进境不如我意,后果你当知晓。”她此时倒不如先前那般疾言厉色,但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更令人心底发寒。

    李腾空讶然道:“弟子听说,修真必须有灵根,否则无法感应天地灵气,但弟子身无灵根,连灵气也感应不来,如何修法?”

    北极宫主喝道:“哪个告诉你没有灵根便不能修道?你再胡乱呱噪,我便抽取了你的魂魄,塞入天元木做成的人偶里,我这里多的是温养魂魄的药物,包你想魂飞魄散都不能够!那时看你还惦记什么灵根不灵根!”

    李腾空顿时噤若寒蝉,北极宫主瞅着他看了一会,忽然莞尔一笑,道:“徒儿,你毕竟来自凡间,少读典籍,学识不广,眼界不阔,这也怪不得你。不过,想要通晓我天机推算之术,必须天文地理,世间万事万物,无所不知,才能增进道行,有助领悟天机。”

    她举起一只纤纤玉手,虚空一划,顿时殿中虚空便扯开一个大口子,却是一间巨大殿堂,里面无数书籍,纸质竹简,龟壳丝帛,无所不有,比寻常人家三层楼房还要高!

    北极宫主唇边带了一丝笑容,淡淡道:“这些书都是为师年轻时读过的,更有一些难得的珍本,限你十年,统统都要读完。徒儿不可懈怠,免得被人笑话不学无术,给师门蒙羞。”

    李腾空顿时眼前发黑,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给一股大力毫不留情地提了起来,狠狠地掼进了那堆书山简海里面,那道虚空裂缝也随之合拢。

    打发了李腾空这个白捡来的徒弟,北极宫主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吩咐侍女下去,唯独留下那黄衣侍女,和另一个蓝衣侍女。

    蓝衣侍女上前道:“恭喜宫主收得佳徒!想来宫主虽然严厉了些,但小公子天资聪颖,必然能领会宫主的一片苦心,将本门发扬光大。”

    北极宫主淡淡笑了笑,道:“佳徒不佳徒,眼下还不知道。只要将来少惹些麻烦,我就满意了。天机门本就是咱们遗落在外的一支,最可恨还带走了本门真传,否则千年前何至于……”她顿了一顿,有些无奈道:“敖紫篁给我找回了这份传承,这小子落在我身上便有一份因果,想要置身事外,已经没有可能,只能指望他将来少惹些祸患便是。”她越说越觉得咬牙切齿,“这女奸商惯会如此!人情是她的,麻烦是我的!从小我瞧着这两姐妹中,就觉得她不是个好人,果然这判语半点没错!”

    即使她口中恼怒,说得几句,但安紫篁为北极宫寻回遗落的传承,这份恩情何等重大,怎么也抹不过。北极宫主心中明白,如今安紫篁正在着手为五十年后一场大劫做准备,届时只要安紫篁开口,无论何种要求,北极宫都不能不应,这也是她甚是恼怒的原因。北极宫主成道年头极早,与前世的安紫篁颇有交情,但被迫卷入,总也不是件开心事儿。

    黄衣侍女惊讶道:“小公子于天机推算上极有天分,道行越深,自然会趋吉避凶,又怎会惹下祸患?”

    北极宫主冷冷道:“不过是三个字作祟,不甘心。年轻时谁不如此?再说敖紫篁老奸巨猾,当真有心算计,后生小子如何逃得过?”

    黄衣侍女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公子与镜子里那位姑娘并非无缘,只不过是宫主怕他走上歧路,才故意这么说。”

    北极宫主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本就如此,我何必骗他?只不过执念过重,总也不是件好事儿,前车之鉴不远,后人岂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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