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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府众人一窝蜂地撤了出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院子里便没了人,干净利落的程度,让江瑶玖都怀疑这是不是训练有素的。
那姚家小姐所住的院子里确实有妖精,只是看那妖气散乱的程度,江瑶玖估计也就是个小妖,论实力远远不如她在小罗天境遇到的妖兽。说起来,妖物化形,和修为其实关系并不大,重点是炼通身上窍穴,然后勾引“化妖劫”,越是本体强大的妖兽,化妖劫越是艰难,比如寒潭恶蛟,倒是一些本体普通的灵草小妖,容易化形,比如那两只千年薯精,实力之弱,就连一阶灵兽也不如。
江瑶玖自然不怕这区区小妖弄出的一点风沙,随手便放出一道淡不可见的紫光护住自己,结果一转头,便看见旁边那仙风道骨的金莲道士姿态优雅的举起袖子,遮住了脸……
江瑶玖嘴角抽抽,很是嫌弃地收回了目光,不想搭理这个明显是来混饭的神棍道士,哪怕这厮是个美少年也不能通融!
倒是那金莲子抢先开了口,“贫道李腾空,敢问道友芳名?”
江瑶玖眯了眯眼睛,她倒是第一次听到竟然有人敢在“道友”这个称呼后,加上“芳名”的,真是*的混搭风格有木有?
“方外之人,姓名已久不忆。”江瑶玖掠了掠耳边的垂发,以一种极度冷艳高贵的眼神,极度冷艳高贵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极度冷艳高贵的回答。
没有办法,这位金莲哥,哦不,是李腾空道长一出场亮相,便很不幸地被江瑶玖定义成了“骗吃骗喝的神棍”!虽然美少年甚萌,腹黑属性甚萌。但对于神棍这种生物,江瑶玖的一贯对策都是打击!毫不留情地打击!从精神上碾成渣渣那是势在必行!
神棍.李腾空搭讪失败,正要说几句圆场,忽然,迎面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来,顿时“哎呀”惊呼一声,连退两步,反手拔出腰间的桃木剑,喝道:“大胆妖孽,竟敢如此无礼!贫道本来还想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想放尔一条生路,孰料如此冥顽不灵……”
他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已经传出。忽远忽近,在四方回想,“小辈无知,竟敢搅扰本座……”话音未落,又是一块瓦片当头砸来。李腾空急忙一跳。双手扶了扶有些歪掉的道冠,满脸惊诧又是坚决,“竟然是千年妖狐……贫道今日就算是拼了这命,也不能容你在人世间作恶……”他握着桃木剑在空中挥了挥手,嘴里喃喃地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江瑶玖咳嗽一声,忽然开口道:“李道长。你那个……武功不错!”李腾空那两下虽躲得有些狼狈,但实则是很轻松地以袖劲卸去力道。此人大约练的是养气藏神的功法,令人只觉得他精神旺盛。江瑶玖本身对武功也不精通,一开始竟也没发现,这骗财的神棍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
李腾空听得一顿,念到一半的咒语也不念了,以一种极飘逸的武功身法退后。笑道:“真人面前显拙脚,没奈何。若不是江小姐在此看着,实在是骑虎难下,贫道连刚才那句话都不说,直接拔脚开溜,也不敢贪这一千两的谢仪了。本来指望是只未成气候的皮毛畜生,仗着武功血气还拼一拼,哪知竟然是千年狐妖,贫道委实觉得自己不是对手。”
江瑶玖见他忽然撕下仙风道骨的外皮,还未打便招了,正想再问两句,那狐妖声音又响起,“既然知道本座厉害……”
江瑶玖噗嗤一笑,却对着李腾空道:“李道长一定不了解女人……一般老太婆都喜欢装嫩,只有狐臭未干的小丫头才喜欢装成熟。”
李腾空顿时傻了,那狐妖也沉默半晌,直到江瑶玖挥出一道赤红剑气,将一座假山打了个粉碎,低声道:“还不出来?我可不想拆房子。”
这一次狐妖的声音却不再似先前,变成了一个少女声音,宛如黄鹂出谷一般,带着些怯生生的意味,“你,你竟然是修士!娘说修士遇到了我们妖精,绝不会放过。你是不是想骗我出来,要抢走我的内丹?”
江瑶玖一听这声音的主人,起码外形绝对比自己还小,她咳嗽一声,道:“妖精兽怪都生于山林旷野,你为何来人世间搅扰?不要打岔,还不现身,给我拎出来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只见一阵清风一晃,那小姐所居的房门被推开,走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身形还未长成,十分的纤细苗条,端端正正的瓜子脸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瞳,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半低着头,怯生生的,哪里是外间传说的凶恶无比的狐妖,分明才是一只刚化形不久的小狐狸。
小狐狸战战兢兢地出来了,也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站着,叉手行礼,低眉顺眼地道:“仙子不要生气,小妖说就是了。其实仙子稍作打听,便知小妖从没有伤过人,那些折了胳膊打破头脸的,也都是倚仗强力,一定要进来相侵,这才给他们一些教训。”
江瑶玖低声喝道:“强词夺理!若不是你无端搅扰姚家小姐,又何来这一场是非?”
小狐狸本来低声下气,此时却忽然扬起了头,咬着下唇,倔强地道:“仙子只知小妖惑人,怎知姚家姑娘是对不起我在先!”
江瑶玖一听还有内情,倒也没继续吓唬着比自己还小的狐狸萝莉,点了点头,道:“你说就是。”
小狐狸委委屈屈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却原来是姚家附近的寺院住了一个赶考书生,偶然一日,姚家姑娘看见了那书生俊秀,心生爱慕,又有些矜持,怕坏了家声,于是悄悄去会那书生时,却只说自己是附近狐仙,夜来昼去,书生自然深信不疑,两人暗中来往,已经有一个多月。
小狐狸将事情说明,恨恨地道:“仙子明鉴,本来这些与我无关,姚家姑娘自己做下丑事来,却要按在我等狐狸身上,我家百年前搬来居住,家风不知比他家好多少倍,无端受冤,这口气委实咽不下去。我也不伤她性命,只是出一口气,天理昭昭,难道这也不行?”
江瑶玖使劲绷着脸,那边李腾空却哧哧地笑出声来,惹得小狐狸翻了那道士一个白眼,小嘴撅得老高,挂个油瓶都足够了。
其实也怨不得这狐狸精生气,这就譬如某天你的常用账号被盗了,旁人开着你的账号在网上大发约炮、视频等信息,最悲惨的是——这账号还是实名制的。
姚家小姐就是典型的想披着马甲去玩419,以为是无人认领的公马,可以随便用,诚然想不到这竟然是旁人的实名制账号,于是乎,杯具发生了……
其实当时风气并不苛刻,男女之防也不算太严密,时有风流韵事,寡妇再嫁,两情相悦,都不算太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冒名顶替,这个冤枉却是连狐狸精都不愿意白受的。
江瑶玖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也觉得好笑,似真似假地说了那小狐狸几句,命令她不许再来搅扰,小狐狸不敢多言,化身成一只银白的小狐狸,一溜便钻不知哪里去了。
李腾空吐了一口气,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笑了许久才停,喘着气道:“天下果然无奇不有,看来贫道奉师命游历四方,实在是一件长见识的好事儿,此事必须记如我那神魔志怪录里,将来朋友聚会,再添一谈资。”
江瑶玖好奇道:“神魔志怪录,那是何物?”
李腾空略显腼腆之色,道:“是我闲来无事,散乱记下的游历笔记,自我十二岁时动笔,已经写了整十年了。”
李腾空这人的形象在江瑶玖心目中是一变再变,从“骗钱混饭的神棍”,到“心机甚深的妖道”,再到“有望成为蒲松龄之流的文人”,不过,江瑶玖果断开口索要,“听起来倒有些别致,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李腾空满脸笑容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装订齐整的书册,双手奉上,江瑶玖接了,翻了几页,还不见文字如何,那一手清俊有力的笔墨,却也令人心旷神怡。江瑶玖见他手还未收回去,有些奇怪,将书册收了,道:“李道长这是何意?难道是索要钱钞?”
江瑶玖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李腾空竟然连连点头,道:“贫道一贯囊中羞涩,不得不稍作贴补。”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这一千两谢仪是拿不到了,贫道此时身上甚穷,不得不出此下策。”
江瑶玖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要多少钱?”
李腾空伸出五个指头,江瑶玖笑道:“今日这妖说到底是我降的,你不过走个过场,想要凭借一本书五五分成,也太贪心了吧!”不知不觉,她与这“神棍妖道”说话的语气,竟然亲昵了不少。
李腾空正色道:“道友视贫道何许人也?”他举起五个手指挥了挥,道:“五文,正合一碗阳春面,贫道今晚的晚饭便有着落了。”
江瑶玖笑吟吟地道:“我早上从巷子口路过,似乎看见水牌上写着阳春面三文钱?”
李腾空咳嗽一声,道:“其实,贫道饭量颇大,还想多吃两个馒头。”他这话刚刚出口,顿时后悔浪荡惯了失言,急忙把眼去看那美貌少女时,见对方笑得前仰后合,这才略放下心,暗道:“还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