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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瑶玖催动紫云宫疾飞,她却也机灵,一开始是贴着地面飞遁,左穿右绕,为的便是乘人家猝不及防,先逃出神识视线之外。似管临沂之流的筑基期修士,御器飞遁的高度和速度都远超练气期修士,给人家居高临下地一照,逃脱的机会便少了许多,更不提说不定还有甚追踪的法器了。
江瑶玖绕过几个障碍物,临近息江,便一头扎进了江水中,将紫云宫缩得极小,一径扎入江底淤泥河沙,只管往地下钻去。紫云宫品质非凡,寻常禁制都就是一撞即破,钻地穿土,只能算是牛刀杀鸡的小菜。江瑶玖没头没脑地往下潜,没多久便忽然觉得周围一轻,水声哗哗,却是钻入了一条地下暗河,顿时便顺着河流往里而去。
这条暗河也不算宽阔,倒像是某一条大河的支流一般,分叉极多,江瑶玖沿着河道乱穿,每逢岔道便选最左边的过,也不知在水里遁了多久,直到真气法力消耗近半,她才停了下来。
河中也生长着许多生物,不知名的大小怪鱼在水中游弋,石壁上生有一种暗红色的滑苔,滴下的汁液宛如鲜血一般,却有许多怪鱼趴在那水边上,张着口,等那汁液滴落到口里来。瞧着那些怪鱼口中利齿森森,十分怕人。
紫云宫化作拳头大小,虚空悬停,放出紫莹莹的光芒来,那些暗河中生物久不见光,一开始恐惧骚动,过了些时,渐渐安静下来,纷纷沉入水底躲避。
江瑶玖在紫云宫中调息恢复法力,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她才神完气足地收功。这一场没来由的殃及池鱼。虽有些倒霉,但江瑶玖倒也没太放在心上,那管临沂的雷电虽然来的凶狠,但自己却毫发无损,随后又见机得快,立刻全力逃遁,可以说是有惊无险,反而是经过这一场逃遁,精气神都万分集中,调息恢复之后。连法力都又精纯了少许。
江瑶玖探出头打量了一下这暗河的环境,自觉地又躲回了紫云宫,虽说这时候应天行也给关在紫云宫的一处宫殿里修炼。但没有她的允许,怎么来去,应天行也不会知道半点。
江瑶玖在中间那座大殿上来回走了几圈,往殿中的宝座上一坐,那宝座宽大无比。江瑶玖只当是一张大床,仰头一躺,瞧着大殿穹顶上刻画的星图,便开始想事儿。她本想弄点茶水喝喝,但想起将两只薯精留给了杜鸿雁,自己又不想动手。这才作罢。
“其实这才叫无妄之灾,赵姐姐倒没甚对不住我处,她那时也是自身难保。不必怪她。那个阴阳宗的女修心思恶毒,虽说人到生死关头,寻个替罪羊可以理解,不过不代表那只羊就必须大度地原谅,不管怎么样。这宗仇怨是已经结下了。……这事要解决,方法可大可小。单就看我出去后的处事手段。”
江瑶玖心中明白,无论是管临沂,还是左瑶琴,似这种高门大户出身的优秀拔萃弟子,行事都是霸道直接无比。只因这种人,修为法力都是同侪中顶尖,更有丰厚身家法器丹药,无论哪样都不会输与人,根本就无需忍气吞声,只要不是当场给人击杀身死道消,自有师门长辈做主庇护,大不了躲入门派,潜修个几十年,修成厉害手段后,再出来复仇,或者呼朋唤友,以势压人。这种身在属于生物顶端的大派弟子的霸道气魄,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修士绝没法比拟的。
比如江瑶玖所在的落星派,行事就必须顾忌同在栖霞山脉的通天剑派的感受心情,而想要对付其他的宗派,也得考虑人家是否有惹不起的靠山,导致无穷后患。
而阴阳宗、清宁派这种顶级大派,则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他们的心理可以用一句霸气无比的话来形容,“找靠山?我就是靠山!”阴阳宗不会容清宁派扫了他们的面子,但也不会脑残地全宗上阵杀得血流成河不死不休,多半就是互相扯皮个几十年;同样,如果管临沂当场杀了左瑶琴赵芳熙二女,只要不是当场给阴阳宗的高手逮住,能够躲回本门,清宁派便绝做不出,把自家弟子交出去这种当面抽脸还赔笑的穷*举动,但如果管临沂犯了事还敢在外乱晃,那给人杀了复仇也是活该,也没人为这种脑残货色出头。
管临沂同左瑶琴都非常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当真遇到生死之险,第一反应都是赶紧回门派躲着,等修为高了,有把握了再提后话。
不过,管临沂的后台不用忌惮阴阳宗,他擒住赵芳熙,逐走左瑶琴,只需别让人家捉住,便多半无事。但江瑶玖却不能做同样的事儿,如果左瑶琴知道她的身份后,不当一回事,那自然就好;如果左瑶琴心胸狭窄一些,觉得自己丢了脸,必须开个团灭光环才能念头通达,那就算她把罗国所有的修真者都屠光,也不会有人来管这没来由的闲事。
江瑶玖自然不能将自己的生死命运挂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如果说左瑶琴这一边还可以算是她脑补过度,真正发生的概率不大;但此刻还不知有没有继续搜捕她的管临沂,则是实打实的危机所在了。虽然现在她躲在暗河中,暂时脱离了危机,但落星派就在附近不远,除非江瑶玖从此弃了门派躲得远远的,否则总有给人撞上的一日,那时说不定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了,而是酿成更大的外交事件。
落星派论实力不过是二流,虽然门派中足有二十一位金丹,但没有元婴真君,便永远迈不入顶级之列,虽然落星派身后的通天剑派,也能和清宁派阴阳宗并肩,但人家会做的,也就是替落星派说和一番,调解这场纠纷于无形,消弭后患,其中肯定不包括保住一个非本门的练气小弟子的身家性命。这种情形江瑶玖想都想得出来,哪怕她师父申若虚再宠爱自己,也没半点用。这也不是落星派对不住她,而是实实地无能为力护不住她。江瑶玖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儿记恨自己的师门。
安紫篁倒是实力绝强,肆无忌惮,但这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不必考虑作为靠山使用。
江瑶玖心道:“这件事如果处理得不好,我浑浑噩噩地回去,必然要吃一个大亏;但若是能想出一个好主意来,将管临沂左瑶琴这种人好好打发走,这场历练就算没有白来,这才叫做淬炼道心。我还是好好想一想。出去后该如何做。”
其实所谓历练,最重要的并不是在何处得了天才地宝,在何地寻到道法传承。在何方收得法器宝物,那些小门小户或散修还罢了,有些气象的门派,又怎会寻不到给弟子用的合手东西?再说无论宝物,都是普通的易得。优胜的难寻,而高明的传承哪有那许多流落在外的?花许多时间去寻求这些根本不知是否存在,又是否能遇到的身外之物,岂是历练的本意?
历练,历练,本就是让修士离开原本的优渥平安环境。在不同的情况下磨练,懂得如何应对取舍,心境有所感悟。知行结合,才算真正的历练。
如果说遇到事情,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也不去想。还美其名为“一心单纯只求大道不染尘埃”,这样修炼一百年一千年。不懂的道理他依旧还是不懂,法力也许有所长进,但终究只是下乘。
修士修行,终究还是需要通过理解世界,理解自身,两相对照,明澈道心,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江瑶玖出门时并没有明确打算,也没人指点她该如何历练,后来种种遭遇,虽然碰到了许多人,人人的想法都不同,行事作风都各异,也让江瑶玖略有些思考,但终究还是浅薄,流于表面。直到现在遇到了第一次危机,需要她自行思考周旋设法解决,江瑶玖才算是在不知不觉中,略微碰到了一点“历练”的门槛。
……
再说管临沂擒了赵芳熙,一直追到红日西斜,也没发现江瑶玖的踪迹,只得压抑着心中怒火,径自飞到了燕归山。他在一处石壁敲了敲,那石壁便缓缓分开,这纯是机关所致,和法术禁制没有半点关系。若江瑶玖在此,便会发现,管临沂进来的这一处石壁密道,竟然便是通往那燕归山山贼的宝库所在。
这山腹内宝库早给慕容风那一帮江湖大侠搬了个罄尽,那日慕容风也是在此处救出了被关押的叶清雪。只是管临沂和这帮山贼没有丝毫关系,不过是前后脚过来,顺手找个落脚地方,全然不知自己和正在寻找的事物曾经擦肩而过。
管临沂将这千娇百媚的女修往地上一掼,输了一道法力在她周身一游走,便低喝道:“我知你不是真传弟子,也不来为难你,只在你身上设下三道禁制。三日内,取来灵骨,便饶你不死。”
那地上双目紧闭的赵芳熙幽幽醒来,低声道:“奴家自然不想死,只不过,左师妹这一去,禀报了师门,又发现失了灵骨,奴家也是活不成的。管道友既然答允饶我一命,还请指点我一条明路。”
管临沂冷笑道:“你打得好算盘!是想让我追上去替你杀了左瑶琴?”
赵芳熙垂着眼帘,柔声道:“我现在的性命是捏在管道友手里,管道友既然打算放我过去,我将来的性命,却不愿再捏在另外的旁人手里。”她轻柔地一笑,道:“本门距离此地,少说也有十余万里,我等师姐妹出门时,为了防止失散,各自都有追踪联系的法门。”
管临沂瞅着她,阴冷地一笑,道:“这也使得。不过黑锅总不能由我一个人背,你与我同去,最后一击,就由你出手。这件事我一句话也不会说,更不会和人辩白,但你怎么在无忧仙姬面前推个干净,就瞧你的口才了。”
赵芳熙情知已经没了继续讨价还价的余地,当下也一点头,举手掠了掠鬓发,妩媚一笑,道:“道友只知灵骨为引,可知这件事到底怎么做,宝物怎么取,才能算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