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阳羡鹅笼,注定命运

不准捏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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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鸿雁做出这个决定,却是经过了好几天的深思熟虑,她自从发现江瑶玖可能是传说中的修真者后,便一直念念不忘,想要踏上求仙之途,但一个最大的问题也就摆在了面前,人家凭什么要理会她?

    这一路上,杜鸿雁一直在仔细观察江瑶玖,拿出了当年高考做阅读分析题的劲头,反复揣摩她的性情,唯恐错过一点细节。她发现,江瑶玖为人还是不错的,没有那种传说中修真者高高在上的傲慢心态,但即使如此,在江瑶玖眼里,人还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也就是说,看得上眼的人,她就青眼相待,瞧不上的,也是客气,但是疏远的态度也格外明显。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比较,杜鸿雁很是丧气地发现,自己铁铁的就属于人家看不上的那一类。杜鸿雁心想,朱大美人热情爽朗,交游广阔,放在后世也是当干部的料子;席大侠客豪迈爽直,看似轻信粗疏,事实上人家眼光十分老练,只不过是平时懒得斤斤计较而已;而自己穿越前二十多年都是一普通小市民,撑死只在网上写过几篇yy小说,指望一朝女王御姐大变身也太不现实,所以,想凭“自身人格魅力”获得江小萝莉的友谊,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得出的结论十分苦逼,好在同时杜鸿雁也发现了,一般情况下,江瑶玖还是很好说话的,起码绝不是那种动辄杀伐果断的凡人流修士,而更像是古典蜀山流的正派剑侠,这也让她放下了不少心,即使人家不肯答应,但起码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不是?

    江瑶玖自然不知道,这几天杜鸿雁一直忙着对她做成功率友好度之类的各种评估,见杜鸿雁神神秘秘煞有介事的样子。便顺水推舟地答应,道:“到外面竹林里说吧!”

    外间一片天然的松竹林,约有两亩大小,清风徐来,松涛竹吟,令人精神一振。江瑶玖随手摘了一片竹叶,捻在手里把玩,杜鸿雁跟着她走了几步,低声道:“我自小爱读一些神怪仙侠类的书,江姑娘行为风采。都异出常人,因此暗中猜测,不知对也不对?”

    江瑶玖扔了那片竹叶。回头笑道:“你是有求于我?”虽然答非所问,话语中的意思,却呼之欲出。

    杜鸿雁摇了摇头,道:“也是,也不是。”这却是她揣摩了江瑶玖的心理以及对自己的印象。刻意回答。

    果然,江瑶玖来了些兴趣,含笑看了她一眼,道:“看来是有长篇大论了,请说吧!”

    杜鸿雁早有准备,轻声道:“我曾经读过一个故事。还请江姑娘拨冗一听。”

    江瑶玖有些轻微惊讶,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几分敷衍,道:“正要洗耳恭听。”

    杜鸿雁微微一笑。从容道:“从前,有一位书生出游,夜晚时散步纳凉,走到一家野店时,碰到几个人。一问才知道是同乡,于是大家买了些酒。一同谈笑,说着说着,这些人就讲起鬼故事来。”

    “其中一个人说:‘你们的故事虽然新奇,却没有比我更离奇的事情了。我去年在京城,住在一个花匠家里,偶然遇到一个读书人,攀谈起来。我说,这地方花生的很好,但是附近的坟地经常闹鬼,很是讨厌。”

    “读书人就说,鬼也有雅俗之分,不可一概否定。以前游西山,遇到一个人论诗,见解非常精辟。他还吟诵了自己的诗作,记得有两句是:深山迟见日,古寺早生秋。又有:猿声临水断,人语入烟深。还有:空江照影芙蓉泪,废苑寻春蛱蝶魂。诗句都格调清新,很有韵味。我正想问他住在哪里,忽有驼铃琅琅作响,这人忽地就没了踪影。这样的鬼还令人讨厌吗?”

    “我喜欢这位读书人的洒脱,想留他共饮,读书人却抖抖衣服,站起来笑着说:‘能不让您讨厌,已经很荣幸了,怎敢再劳驾您备办美食呢?’说完,一笑不见了。我这才知道那说鬼的人也是鬼。’”

    “这个故事讲完后,众人都觉得很有味道,书生就开玩笑说,这事儿可真是前所未闻。不过,正如阳羡鹅笼,幻中生幻,辗转相生,怎知道说这个鬼故事的人,不会又是鬼呢?几个人一时脸色大变。突然间阴风飒飒,灯光昏暗,几个同乡一齐化为薄雾轻烟,四散消失了。”

    杜鸿雁讲完这个故事,看着若有所思的江瑶玖,脸上露出些笑容,轻声道:“江姑娘,不知你对这个故事,有何看法?”

    江瑶玖抬起头来,粲然一笑,道:“这故事很好!”这番话显然是杜鸿雁准备好了的,说起来从容不迫,娓娓动人,较之她平时并不算妙语如珠的口才,大有区别。

    而她说的这个故事,江瑶玖也有印象,出自《阅微草堂笔记》,而杜鸿雁最后不慎提到的“阳羡鹅笼”的典故,这个世界却是没有的,好在即使面对的人不是江瑶玖,联系上下语境,也能听懂。

    性格上有些文青小资的江瑶玖,偏偏还就吃这一套,当下她便在心中想,就凭这一个故事,力所能及下,我帮你一把,也是无妨。

    杜鸿雁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引子,倘若江姑娘觉得我说的故事还有点意思,那么,我就斗胆再问三个问题。”

    江瑶玖微笑道:“好得很!不过,杜姑娘说了半天,也很是辛苦,且喝一杯水润润喉咙,再说不迟。”此时两人已经绕溪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江瑶玖一挥手,将两个薯精放出来,又取了储物囊中一套壶瓶杯盏。

    两个薯精就地媷了些青草,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编成一方草席,铺在水边的一方青石上,另一个就洗净了杯盏,从壶中倾出琥珀色的果酒,满满斟了两杯。各自奉上。

    这些伺候人的事儿,这些草木精灵都是做得惯熟,杜鸿雁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刚刚才讲了一个神怪故事,转眼类似的事儿就出现在眼前,简直让她有做梦的感觉。

    江瑶玖拿起一杯果酒,向她示意,笑道:“就地待客,寒酸不周到之处,幸莫见怪。”

    杜鸿雁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镇定心神,也拿起了杯盏,轻轻地抿了一口。一股冰凉舒爽的气流自咽喉一直沉入脚底,又从脚底直升到头顶,仿佛全身毛孔都张开了一样。这果酒的味道,虽不如穿越前各种饮料口感浓郁酸甜,有些淡。但回味起来,仿佛却不止是嘴里喝下了一杯酒,而是全身都喝下了这一杯酒,这种神奇的效果,是穿越前任何一种高级饮料,都办不到的。

    杜鸿雁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道:“仙家手段,真是匪夷所思!”

    杜鸿雁的这副反应,也不出江瑶玖所料。似这种含有灵气的酒食,常人吃喝起来,便觉得感受十分不同,叹为仙家美馔,但修士打通窍穴后。身蕴灵气,又常年辟谷。体内杂质清理得差不多,效果便要大打折扣,加上这种果酒的味道还真就一般的很,江瑶玖平时都不爱喝,这才收在储物囊里,许久没人问津。江瑶玖笑了一笑,又让薯精再给杜鸿雁斟满一杯,道:“杜姑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杜鸿雁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灵酒,深知自己这时候绝不能显得小家子气,贪图吃喝更是绝要不得,说不定就会因小失大,她心中默念了几句,正容道:“第一个问题,江姑娘是否来自崔国?”

    江瑶玖笑道:“这件事我曾与朱姐姐说过,稍微打听,也能知晓。”

    杜鸿雁继续肃容问道:“江姑娘是否来自落星派?”

    江瑶玖脸色虽然未变,笑容却收了起来,抿着唇微微点了一点头。

    杜鸿雁只作不见,又问道:“江姑娘是否还有一个妹子,名字叫做江琳琅?”

    这第三个问题落下,江瑶玖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望向杜鸿雁的神情,也大有不同。

    她竟然知道落星派,江琳琅!

    一时间,江瑶玖心中也有无数念头流过,阳羡鹅笼、书生说鬼、蝴蝶庄周孰梦是欤?谁充当了谁眼里的风景……

    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明悟、茫然……的复杂心情。

    杜鸿雁只觉得对方身上骤然生出一种庞大压力,刚才还是明丽大方、随和俏皮的少女,转眼却变成了陌生得不可攀越的高山。

    她的背后早已湿透,面对面无表情的小萝莉,杜鸿雁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装逼装过头了。那可是身具神通法力的修士啊!只要一举手,便可轻易地将自己碾得粉碎……

    杜鸿雁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几乎要站立不住,刚才侃侃而谈的风度,荡然无存,心中反复一个念头,是不是药下得太猛,激怒人家了,看这样子,分明是听懂了……

    忽然,那股庞大的压力荡然无存,杜鸿雁身子一软,险些歪倒,却给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扶住,她低头一看,正见一张婴儿肥的可爱小脸,睁着大眼睛,光溜溜的头上还印着一朵小红花,却是刚才江瑶玖唤出服侍的两个童子之一。

    那边江瑶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对不住,刚才我不小心有些走神了。还请杜姑娘详加解释。”

    杜鸿雁这次不敢再多说,经过这一场,她已经深深觉得,自己之前以为的万全之策,其实根本是冒险之极,但事已至此,她更不敢虚言搪塞,道:“我曾经读过一本书,虽未写完,但却提到了江姑娘。我之前和江姑娘也不认识,只是和书上名字相同,忽然心血来潮,胡乱猜测……”

    江瑶玖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你为何确认,我便是你所读的那本书中人,而非同名同姓?难道里面所写我的性情,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杜鸿雁点了点头,道:“事迹没有提到,但性情却差不多是相符。”她苦笑一声,轻声道:“本来我也不相信,但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我身上。小女子前些时日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许多记忆,大多是一些书籍故事。而我也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故事中的小角色。那些故事,自然不会写得事无巨细,但发生过的一些大事,两相对照,却容不得我不信。”她主动道:“有关江姑娘的那本书,虽未写完,但我也会尽量回忆。”说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来。

    江瑶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展颜一笑,道:“看你这样子,我在书里的事迹,是……死了吧?而且还不得好死?是谁杀的我?”

    杜鸿雁顿时局促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象过江瑶玖得知后的各种反应,但对方的冷静程度,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如果小说中记载是真,那么,这个时候的江瑶玖才十五岁,这份心智资质,也成熟得过分了吧?

    江瑶玖微微一笑,很是柔和地道:“算了,我这话说得也不合适。若有空了,你再慢慢地告诉我吧!现在天色都暗了,说不定他们正在找我们呢!还是先回去吧!”她手一招,便将两只薯精都收了起来,唯独剩下那个盛着酒的玉瓶。江瑶玖随手将玉瓶递给杜鸿雁,起身便走在了前面。

    江瑶玖慢慢地走着,虽说她平时也暗中吐槽,这个好像种田型女主啊,那个好像废材型男主啊,偶尔也觉得自己虽然穿越一遭,却仿佛路人甲一般,全无主角命,但从杜鸿雁口中得知,自己还真就是某部小说中的人物,那种感觉,又是全然不一样。

    命中注定神马的,最讨厌了!江瑶玖思绪乱飞,忽然又想到了某些更加苦逼的穿越小说党,在某些特定的场景动画中,就连话语行动都不受控制,自己还好没有碰到过那种不科学到凶残的情况,而且,听杜鸿雁的意思,江琳琅应该是所谓的女主,但是貌似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光环,充其量可能有个不为人知的金手指,而且,江琳琅虽然是个狠角色,却不是没事找抽的脑残货色,就算她做出什么事儿来,也必然有前因后果,诸多条件造成,而绝不会出现那种无缘无故不可捉摸的境况。

    江瑶玖忽然低声一笑,自言自语道:“……我这个人其实很信命运,不过,想要让我老实认命,那就拿出让我心服口服、回天无力、再也不得翻盘的铁铁事实来!空口白话,想吓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