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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西毓没有提醒北毓,谢凤华带着秦澜和秦娇回府的消息也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谢家。
不过北毓却没能马上见到这位姑太太。老太太当晚就派人通知了各院,令各房的太太姑娘们都在自己的房里用膳,连早上的请安也不必去了。
府里下人一时议论纷纷。秦、谢两家同住京城,离得近,关系也不错。虽一般的出嫁姑娘是不常回娘家的,在谢凤华这儿,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她隔三差五回一趟娘家,不论是对于秦府的人来说,还是对于谢府的人来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饶是如此,却也没有第一日刚来祝完寿,明明都回去了,第二日就又带着儿女回来的。
更何况老太太又当即下令不让姑娘们过去,甚至还命人收拾起了原北毓住过几日的西厢,似有留宿谢凤华的意思,这就更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来。
在别人都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雁行却是早人一步探了消息回来。
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最喜欢八卦些热闹,简直就是个哪里有事就要往哪里钻的磨人精。刚来府里的时候,众人还嫌她像是乡下来的,有些瞧不上她。一般消息,除非是不小心被她探出来的,也轻易不会告诉了她。
可待她在府里呆了些日子,众人也就看出来了,她在北毓面前是极有脸面的,平日里哪怕是些只供给家里主子的吃食,她也等闲就能拿出来与人分享。反正做下人的,只要不是主子面前得力的管事娘子、贴身丫头一类,她们也捞不到什么太大好处,也不用顾忌什么身份脸面,既有人拿了吃的与她们一起吃,那也没有什么说的,大家就一起坐下来,边吃边聊些闲话。既交流了感情,又交流了信息。久而久之,众人对雁行也从一开始的瞧不上,到了后来的主动亲近。
再加上钱妈妈的女儿夭儿自进了静园后,就一直跟着雁行,两人都是活泼的性子,年岁也没差很多,很快就好得形影不离。众人不独是喜欢跟雁行接触,就是看夭儿背后的钱妈妈面子,也是愿意给她卖一个好的。因此这府里的消息,雁行总能打听出个四五六来,甚至就连宝庆堂都不例外。
谢凤华当天来的时候,雁行就已经听宝庆堂的扫地婆子说她脸上是带着伤回来的。第二日,就把大体的经过打听了一个明白。
原来是谢凤华当日回府,就撞见秦朝启跟她房里一个丫鬟在书房内滚在了一起。谢凤华哪是眼里肯容沙子的性格,当即就跟秦朝启闹了起来。
原本,这秦家二老爷也不是个性子强硬的男人,谢凤华嫁在秦家十多年,连妾室都没容秦朝启纳上一个,就更枉论庶子庶女。从前秦朝启在家里被谢凤华管得狠了,还在外头偷偷摸摸置了一个外室。谢凤华听说,当即就派人打上了那外室的门去,连着外头的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儿,都一着活活打死了。当时两个人也是闹得不行,谢凤华甚至也回谢家住了能有半个月的时间。可就是这样,秦朝启也没跟谢凤华动过拳脚,甚至从第三天开始,就先是派人,后又亲自来谢家,请谢凤华回家。谢凤华足足拿乔拿了半个月,后还是秦家老太太都过来了,这才回的秦家。
自此之后,就再没听说秦朝启敢起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却不知怎的,昨日秦朝启从谢家喝了寿酒回去,就跟小丫头在书房里搞上了,还被谢凤华撞个正着。
两人之后一路吵吵嚷嚷,一直闹到秦老太太面前。最后甚至动起了手来,秦朝启一拳打在了谢凤华脸上,谢凤华这才又回的娘家。
雁行跟北毓说这整件事时,两人正下了闺学,往静园的方向走。
雁行说到兴奋处,简直是手舞足蹈,恨不得拿块惊堂木,就到茶馆里去当说书先生。
北毓看她实在不像个样子,“你也学着稳重些吧。这些事情又跟你无关的,也值得你这么兴奋?”
雁行拽着自己的两条辫子,来回甩,“虽与我无关,可我看了那姑太太就讨厌。现在她倒霉了,我当然就乐了。”
北毓摇头,正欲说什么,就远远地看见秦澜站在前面,也像是看见了她,却不欲打个招呼,反而转了身要走,可没走几步又停下来,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又转回身,往北毓这边来了。
雁行笑嘻嘻地贴在北毓耳边,小声道:“我看这秦少爷可真有意思,夭儿还跟我说这秦少爷许是喜欢您,可要我看,他见了您,倒像是小马见了狼似的,总一副想跑又跑不动的样子。”
北毓扑哧一乐,可其实她也觉得,与其说秦澜真对她有什么暧昧的心思,倒不如说秦澜更像是有点怕她。
可悲的是秦澜自己却似乎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等北毓走近了,秦澜的脸也已经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只敢盯着北毓的一只肩膀,就是偶尔瞄到她脸上,也绝对固定在鼻子以下的地方,全没了平日里正直小书生的样子。
“四、四妹妹……”秦澜卡了一下,脸就涨得更红了,连耳根、脖子都紧跟着染了色,他搜肠刮肚,“好、好巧,竟会在这里见到你。”
雁行扑哧一笑,抢着接口,“是好巧呢,我们每日下了闺学,都从这条道回静园。”
“呃……”秦澜被噎了一下,顿时连话也说不出了。
北毓警告地瞥了雁行一眼,后者立时缩缩脑袋,吐了下舌头,窝到北毓身后去了。
北毓道:“秦表哥怎么会在这里的?可是要去哪里?”
察觉到北毓的温和,秦澜觉得自己的心跳好似平复了一些,连呼吸也变得顺畅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一定丢脸极了,他虽没什么经验,但少年慕艾,哪怕在自己母亲面前不肯承认,秦澜也知道这位只匆匆见过几面的表妹对他来说不同他人。他不太能确定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但他根据偷偷看过的一些话本里得来的经验,将之归于情思。可秦澜的本质是内敛的,至少从主观上来说,他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窦初开。所以尽管力有不逮,秦澜还是努力做出了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好似只要他内心里力图镇定了,旁人就真地看不出他有任何异样一般。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把嗓子放开了,“我是来找家妹的,路上问了人,说是见她往这边走了。未料倒遇到了四妹妹。”
北毓笑道:“秦表哥是从哪边过来的?”
“呃……”秦澜一愣,绕着脑袋看了一圈,最后不太确定地道:“好像是……那边?”
雁行一直忍着,可一看秦澜手指的方向就忍不住了,“秦少爷,那是我和姑娘过来的方向,直通闺学去的。您不是刚才绕了两圈,绕糊涂了吧?”
秦澜脸上又是一红,“那个……我……我不常来这后院,往……往日也多是只到宝庆堂处请安的,别的地儿……”
雁行还不放过她,她的胳膊顺着路的方向一划拉,“可这就是一条大直道啊,又没个岔路什么的,您怎么连来回都搞不清楚啊?不会您根本就不认路吧?难道找妹妹是假,迷路了才是真的?”
这话其实北毓也挺想问的,可想是一回事,真问出来让人尴尬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是雁行这丫头片子,嘴巴不饶人不说,还不管是谁都能呲上两句。北毓有心让她改了这个毛病,可偏偏雁行就是属于那种一瞪就一缩头,下回管不住嘴巴又来的类型。
北毓有的时候觉得略糟心,可有的时候当雁行嘴快问了她也好奇的问题时……那其实就更糟心了。
秦澜大概是比她还要糟心,马上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北毓也挺可怜秦澜,不得不为他解围,“我刚刚顺着那条道一路过来,却是没有看到秦妹妹的,想来她应该是在别的地方。不如秦表哥就同我一起往前走走,看能不能碰见秦妹妹吧。”
秦澜对这提议求之不得,立马点头,“好,那我就跟你一起走。”他说完,就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说得太急切了,不好,想要补救,可在北毓面前,他的脑袋好像总是打结,也根本想不出来什么,最后只得卡了半天,憋出一句,“妹妹先走。”
北毓笑笑,领着雁行在秦澜之前先行。
三个人倒是没走多久,就真地看到了秦娇。
她根一个大约十j□j岁,容貌姣好的丫鬟一起,站在一棵树下。那丫鬟满脸为难,看样子像是在为什么讨饶。
秦澜见了她,赶紧过去,“娇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秦娇见到自己的兄长,脸上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显得有些急躁。
那丫鬟却还在继续道:“姑娘恕罪,婢子笨拙,实在是爬不上这树。姑娘看这地上这么多树叶梗,婢子就在地上给您捡些,让您玩可好?”
秦澜一听,就知道自己妹妹又胡闹了,“娇儿,别任性了。这树这么高,你逼人家姑娘爬上去,万一摔下来可怎好?”
秦娇狠狠地瞪秦澜一眼,又冲着丫鬟冷笑,“好你个没廉耻的贱婢,我让你做点事情,你竟然都敢不听!”
她说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往那丫鬟的身上猛撞。
丫鬟一个趔趄,就往后仰,好在北毓和雁行这时候也已经过来,雁行踏前几步,一把捞住了那丫鬟,使她免于被摔在地上。
可旋即,那丫鬟却还是“哎呀”一声,就往地上跪了下去,然后按着肚子开始大叫,“我的肚子……好疼……”
北毓看得清楚,那丫鬟被雁行护着,其实并没有磕到一点儿,可她此时如此做作,却让北毓忍不住好笑。
可秦澜兄妹却是根本没看清那丫鬟的全部动作,秦澜顿时脸色一变,立马就大叫着喊人,而秦娇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