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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那条破烂的街道,杨建宏曾经來这里找过诺晨,那时候,少年的面庞纯真且善良,笑容温暖而真挚,如今,什么都沒有了,就连回忆里的影像,也是一片模糊。
宇晨走在前面,杨建宏在后面缓慢跟着,似乎每走一步,都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
宇晨回头,看着离他很远的杨建宏,淡漠一笑:“我之前送我哥來这里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每走一步都特别艰难,因为,我也算是伤害我哥的帮凶,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从未见过面的外公。”
杨建宏向前走了几步,到宇晨的面前停下,说道:“我不是怕你外公的责备,我只是不敢面对现在的诺晨。”
宇晨叹气:“不敢面对,不还是要面对的吗?”
说着强行拉住他的手,嘴角一缕残酷的笑:“走吧,因为我迫不及待想看到你崩溃的样子。”
杨建宏摇头:“……你真可怕,诺晨摊上你这样的弟弟,真是不幸。”
宇晨也不恼,因为他说的一点也沒错,但是嘴巴上却不饶人的继续说道:“大家彼此彼此,不是吗?”
杨建宏轻笑道:“确实,彼此彼此,所以下地狱的时候,不就又多了一个伴儿吗?”
两人相互一笑,如狡猾的狐狸般,但一会后,同时默契的将眼光挪开,重新恢复到淡漠的神情。
两人在低矮的木门前站定,宇晨拿手轻叩了几下门,很快,门被打开,杨建宏看见门后面的人,轻声说道:“外公,好久不见。”
外公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到宇晨身上,道:“回來了,快进來吧,你走后的几天,诺晨可是把我弄得够呛,现在是睡午觉的时间了,你赶紧的进去把他哄睡着,他一见到我就发脾气。。”
“哎,我这就去。”宇晨说着,赶紧的走了进去,直奔里屋诺晨的房间。
杨建宏跟着进了屋,看了眼始终都沒有拿正眼瞧他的外公,道:“外公,我跟你坦白,诺晨今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所以我现在來了,您要怎么惩罚我都沒有关系,我绝不会说半个字,当然,还有,您的女儿,也是我当你一次酒驾,而撞死的,所以,您完全可以一枪把我给毙了。”
“是吗?”外公冷笑,“假如你真的是來赎罪的,那么不用等着宇晨去找你,你才会來,不是吗?”
杨建宏无奈的:“确实是像您说的那样,但是不管怎样,我都是來了,所以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说再多,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建宏说完,从腰间掏出枪递给外公,平静的说道:“來吧,动手吧。”
外公看了眼杨建宏,突然大笑道:“你以为,你所犯下的罪孽,仅凭一枪就可以解决的吗?那样的话,岂不太便宜你了。”
“说的也是,那外公想怎样惩罚我呢?”
“惩罚?”外公满脸嘲讽的看着他,道:“我敢吗?像你们这样的人,我哪怕现在动你们一根手指头,怕是就活不过今天了。”
杨建宏知道,外公现在对他有偏见,所以无论他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安抚到他。
“既然这样……那就等诺晨清醒过來的时候,让他來做决定吧。”杨建宏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向诺晨的房间走去。
外公虽然气得不行,但是,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当初是他同意让宇晨把杨建宏弄过來,因为,他实在是对现在的诺晨沒有一点办法,想着,就算是到时候诺晨始终都无法好起來,起码他可以将诺晨托付给他,总好过自己死后,还要替诺晨的以后担心。
屋内静悄悄的,杨建宏进去后,看见宇晨抱着诺晨,靠在床上,两人都闭着眼睛,可以想象的出來,在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诺晨已经是无比的依赖宇晨了。
宇晨听到动静,睁开眼,对杨建宏笑道:“换你了,我腰都酸了。”
“他一直要人抱着才能睡得着吗?”
杨建宏说着,走过去将诺晨抱在自己怀里,温热而又熟悉的触感,一下冲击着他的泪腺。
看见他的眼泪,宇晨果断的笑出了声:“现在他还算是挺乖的,你都哭出这样,等他醒过來,我看你怎么办?”
“不用这样吓我,你都能应付的过來,我还会怕吗?”
杨建宏说着,低头看了眼诺晨,长长的睫毛安详的垂着,似乎是做了挺好的梦,因为他的嘴角此刻正微微的翘起。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宇晨说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是要回去吗?”杨建宏问道。
宇晨回头,冷冷的说道:“回去?去哪儿?我还有地方去吗?”
杨建宏忙说道:“不是,我是怕你就这样走了。”
“呵呵……”宇晨恶劣的笑道:“我怎么会走呢?走了的话,还怎么能看到你崩溃的表情?”
“……”
门被关上,屋子立马静悄悄的,杨建宏亲了亲诺晨的嘴唇,心里苦涩无比。
虽然和他有过很多亲密的时候,但是像这样毫无间隙的拥抱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好像是第一次,如此难得的第一次,却是在诺晨疯了的时候,如何不让他伤心?
“诺晨,等你好了后,我一定好好的疼你。”杨建宏在诺晨耳边说着,眼泪再次的流了出來。
冰凉的液体,滴在诺晨裸露的肩上,就那么一下子,诺晨就醒了,他抬起头來,疑惑的看了看他身前的人,杨建宏一时无措起來,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现在的诺晨。
只是,还未等他想好如何的开口,就见诺晨忽然笑了,整张脸呈现出柔和的姿态,就在杨建宏不知所措的时候,诺晨突然又开口了:“师兄,是你吗?”
杨建宏惊了呆了彻底的傻了:“……诺晨,你认得我?”
诺晨吃吃的笑着,模样如同几岁的小孩那样,无知而痴傻,但是,说出的话还算清楚。
“你是我师兄,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了?”
杨建宏笑了,在來之前,他想了无数次诺晨醒來时看到他的反应,但是,却沒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诺晨谁都不认识,却偏偏记得他,这说明什么?
杨建宏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诺晨伸出手,不停的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慌乱的说道:“师兄不哭,诺晨不离开你。”
“好,我知道,师兄也不离开你,再也不离开你了。”杨建宏哽咽着,一把将诺晨抱住,心里如刀割般难受。
门突然被打开,宇晨满脸复杂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什么,外公拍了他一下,宇晨回头,外公示意他过來,宇晨咬了咬嘴唇,只得将门关上。
“这样,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你看起來不开心的样子?”外公坐在宇晨对面轻声问道。
宇晨摇头轻笑:“沒有啦,外公,我只是一时难以置信而已,我以为诺晨见到他,会崩溃,但是,沒有想到,竟然像是见到老情人似的,无比的依恋。”
外公思索了一下,也笑道:“其实,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
宇晨拔高声音,明显的的对此很不满:“意料当中?外公怎么会这样认为?”
外公轻轻笑着,却是满脸的无奈:“诺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格,我比谁都清楚,一个把爱看的不什么都重要的人,即使最后忘记了一切,也不会忘了他最爱的人,不是吗?”
宇晨震惊的看了外公一会,可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依旧愤愤的说道:“这样的话,岂不是太便宜杨建宏了。”
外公无奈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思,但一想到他是在如此的环境下长大的,有这样偏激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于是,本來想要苛责的话语,就变成了满腹的辛酸。
“宇晨,是我们对不起你。”外公说着,将宇晨抱进怀里。
宇晨抖了抖,许是从小就沒有人关心他,以至于,像现在这样温暖且感动的场面,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外公,不要这样说嘛,你们沒有怎么对不起我啊,我这不是,额,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呵呵……”靠,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外公一听他说的这些话,更加的难过,声音都颤抖了:“宇晨呐,你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却依然能说出这些话,真是懂事,外公啊,有你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这辈子也不算光是遗憾了。”
宇晨心里一疼,不免也难过的说道:“外公,我妈妈其实一直都沒有忘记你,她一直想回去看你的,可是……”可是,他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都沒有带他回去,直到妈妈死的那一刻,他也只知道,在美国,他还有个外公和一个哥哥,最后的地址,是在一个破箱子里找到的,那时,距离妈妈死后已经两个多月,而他,那个时候已经呆在了陈府,卖身契已签,什么都已经來不及。
只记得当时,看着照片上的爸爸妈妈还有怀中可爱的小男孩,他哭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