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崽崽从我的肩头爬下来,顺着袖子钻进衣服兜里再也不出来。能让它这么害怕,说明这个危险确实难以想象的可怕。
我一把抱住大树的树干,对着下面喊:“把尸体收好。”
黎礼的尸体顺着树须一直下滑,落到树丛外面。藤善俯身把她抱起来,随手一转背到身后,他冲了我一句话,我听不见,此时此刻世界都是静音的。
我指指自己耳朵,表示听不着。藤善拼命用手点着我的身后,忽然之间我感觉有一股热气涌动,喷到身上,随即是刺鼻的潮湿恶臭。
耳朵根子汗毛都起来了,我艰难转头去看,脖子生涩,嘎吱嘎吱像是机械没有了油。半转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后面是什么。
我看到一只放大了至少几百倍的大蚯蚓,全身黑不溜秋,一节节蛹动,遍布鳞甲,像是石油管道成了精。它的脸正对着我的脸,虽然光线黯淡,却依然看清了大概。
这只大蚯蚓脸上没有任何感知外界的器官,无鼻无眼无耳,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大嘴里喷出股股潮腥之气,顺着口腔边缘全是倒长的尖牙,密密麻麻看得我头皮都发凉。
它就在身后,张开嘴对着我。我吓得手脚发僵,大脑足足短路好几秒钟,想什么不知道,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
手一松,人从树干掉下来,在掉落的瞬间,大蚯蚓的血盆大口就到了,咔呲就是一口,把刚才的树干咬下去一截,树叶乱动,红汁飞溅,整个场景诡异至极,充满了妖艳的美学意象。
我顺着树干往下滑,这只大蚯蚓猛地往前一窜,整棵树都在瑟瑟发抖,树叶子乱飞。
我来个就地十八滚,滚到陈玉珍和藤善的面前,陈玉珍把我扶起来,脸色不善,对我说了几句话。藤善在一旁苦笑,又说了几句话。我懵懵懂懂,也不知他们说啥,现在心还在狂跳,没从刚才的恍惚中缓过来。
陈玉珍掏出手机,啪啪打了几个字给我看:都是你惹的祸!跟你说话费老劲了,你跟着我们跑就行了。
我啼笑皆非,忽然觉得这也不错,你们指责啥我都听不着。就是个听不见,爱谁谁。
大蚯蚓从树后爬过来,整个身体攀爬在洞壁上,像是很长一截油管在半空悬浮,朝着我们过来了。
陈玉珍用手机给我看:这是风水穴里的怪物,叫滚地龙,专门守护风水龙脉,咱们今天凶多吉少。这是给你看的最后一条信息,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他把手机揣起来,示意藤善赶紧走。藤善其实身上也有伤,背着黎礼的尸体没有二话,跟着陈玉珍往前跑。我紧紧跟在后面。
身后恶风不善,吹得汗毛直竖,回头去看,滚地龙的怪物已经游移到正上方,俯身向下,对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口。
恶风从上面吹下来,我也顾不得体面,赶紧趴下就地一滚,躲开致命一击。
等爬起来的时候,前面一团黑暗,陈玉珍和藤善都消失了,一丝光都看不到。
我吓得两股战战,这可麻烦了。想凭记忆追寻他们消失的方向,可眼前黑森森一片,根本没有参照物,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
这时潮腥气又到了,我下意识抬头上看,什么都看不见,黑得一塌糊涂,伸手不见五指。
就知道有东西在上面,在哪,什么时候往下攻击,一概不知。
我现在又聋又瞎,跟个废人没啥区别了,能做的就是紧紧贴在地面,缩着头往回爬。
我唯一能用到的器官就是鼻子,提着鼻子来闻,闻着闻着好像臭气远去了,我舒了口气。这时,突然前面的黑暗里出现一束光,我看到陈玉珍狼狈地跑了过来,用手电照着我,好像说着什么。
我指指自己耳朵,他气急了,脸都大了好几圈,手忙脚乱掏出手机,打了字给我看:赶紧跟我过去,藤善危险!
我爬起来跟着他跑,陈玉珍比兔子都快,手电的光亮不停在晃动,这时前面出现惊人一幕。
藤善背着黎礼的尸体,他面前不到一米就是那巨大的滚地龙。滚地龙的大嘴喷出股股黑烟潮气,对着藤善。
一人一兽僵持在这,能看出滚地龙正蓄力发动致命一击,这么近的距离,藤善必死。
藤善不敢乱动,生怕惹怒这头巨兽。
陈玉珍用手电照着滚地龙,光亮在滚地龙的皮肤上画圈,应该是在吸引它的注意。
滚地龙别看没有眼睛,不知它是用什么东西来感知外部世界的,能觉察到光源,轻轻侧头,大嘴对准了我们。
陈玉珍缓缓往后走,一边走一边用手电转圈,滚地龙缓缓爬动,从藤善的身边掠过,相距还不到五步。
藤善站在那里背着尸体完全僵住,动都不敢动,能体会到他现在的感觉,估计冷汗在脸上已经凝成汗珠了。
陈玉珍真是胆大包天,像斗牛一样逗着滚地龙朝他过来。我看着他心生感慨,这老狐狸平时是老油条,关键时候真有担当啊,以身犯险把怪物引走,有胆色。
正感叹,陈玉珍退着退着突然停下来,突然把手电筒朝我一抛,我傻愣愣下意识接到手里。
光线正照到滚地龙的脸上,滚地龙已经到了近在咫尺,毫无征兆中突然朝我一扑,我脑子嗡的一吓,眼看着血盆大口逼近,臭气熏天。
在心里我给陈玉珍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这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得想办法赶紧脱身。
眼看着滚地龙逼了过来,我往前一纵,抓住它身上的鳞片,紧接着快蹬了几步,用出天罡踏步,翻到了它的身上。
滚地龙仰起头,张着大嘴,滚滚黑气从里面冒出来,我脑补了一下声音,它应该在仰头嘶吼。
我趴在它的鳞片上,按照位置来说,应该是脖子。滚地龙猛地往前一蹿,深入黑暗,我趴在它的身上,四周冷风直窜,吹得脸上毛孔张开。
它不停摇头摆尾,冲过那棵大树,搅动无数的树须浮动,划过我的身上。
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紧紧抓住鳞片,至死也不能松开,爱咋滴咋滴。
滚地龙一会在地上飞爬,一会儿又攀上洞壁,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同墨染一般,什么都看不着,什么也听不见,像是在梦里腾云驾雾一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能感觉到滚地龙爬行的方向应该是往前的。我正浑浑噩噩,突然黑暗中亮起一盏孤灯。
滚地龙猛地停下来,巨大的惯性我抓不住鳞片,被甩了出去,天旋地转飞出老远摔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死那。
我勉强揉揉眼,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身边站着一人。
这人一手打着樱花图纹的花伞,伞把靠在肩头,一手提着盏古香古色的油灯,外面蒙着灯纱,幽幽光线透纱而出,亮出一片氤氲的红色。
滚地龙扬起脖子,猛然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这个人,这人猛地把灯提起来,光亮盈盈,滚地龙像被时间凝固在原地,距离这人不过半米,大嘴狂张,潮气喷薄。
这人站立如松,不为所动,一手打伞,一手提灯。
我躺在地上,半支起身子,看到这一幕都傻了,哈喇子顺着嘴角往下流。
我认出这人是谁,正是阴阳师海斗。
此时此刻,滚地龙的怒气澎湃如海,而海斗站在这一片怒海惊涛之前,面对潮起潮涌,海天一色,镇静如常,嘴角微微翘起,犹如拈花微笑。
滚地龙缓缓后退。
不远处手电光亮摇晃,先是陈玉珍,后面是背着尸体的藤善,两人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海斗把伞闭合,夹在腋下,腾出一只手给我。我眨眨眼看看他,握住了他的手,这是善意的信号。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看着我说了几句话。
我的耳朵听不见,指给他看,然后摆摆手,示意听不到了。
海斗有些意外,没有看我,点手招藤善和陈玉珍过来。他们两人磨磨蹭蹭走过来,三个人站在一起说话,也不知说什么,我看的稀里糊涂,像看哑剧一样。
好像是陈玉珍问海斗是怎么进来的。海斗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用手指指藤善身后的尸体。
那只滚地龙极为焦躁,想冲过来可又不敢过来,在我们身前不断游走蜿蜒,感觉危险随时随刻都能到。
陈玉珍拿出手机打字给我看:日本人说可以带我们出去,但必须把尸体留在这里祭祀怪兽。如果没有人尸在这里祭着,怪兽始终都处于躁动中,恐怕会破山而出杀向人间,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