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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烨这句话完全不像是对他有什么善意,有什么兄弟情谊,分明带了诸多鄙夷。
而且,还很理直气壮。
温迟青也大概猜出这是为什么了。
眼中一涩,温热的液体就要慢慢溢出,温迟青揪了揪大腿肉,依旧嬉皮笑脸。
“我娘是这么说我的?游手好闲?没有作为?嗯?”
边上的谢雁飞沉默了许久,听到温迟青这么问,抬头看他的脸色,虽然仍是笑着的,但眼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
他有些不知所措,拉了拉温迟青的衣角,喊了声青儿哥哥。
温迟青没有应他。
他努力回忆自己在温家的种种,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大错特错。
江彩云和温甫实他们不喜欢不关心自己,不是恨铁不成钢,也不是嘴上说的什么门派杂物繁忙,顾及不上自己。
而是根本的,完完全全的,打心眼里的厌恶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之前的确顽劣,但是血缘至亲,骨血难舍,江彩云和温甫实怎么就能够把他当成垃圾,当成无所事事的混混,还和江烨——一个压根算不上什么亲厚的亲戚说道他们的亲儿子?
也怪不得自己和江烨压根没怎么见过面,他就一副如同看垃圾的眼神看自己了。
江彩云——他的亲娘,可能在江烨面前说了他不少的坏话。
江烨也愣了,却觉得温迟青这是在示威,继续道:
“你自己是如何的作为,你理当清楚,又何故再问别人?”
温迟青心想江烨说的没有错,自己不该生气,也不该难过的。
但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疼,他又觉得,自己娘亲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了那日,自己毕恭毕敬去天恒见温甫实和江彩云的时候,自己倒了杯茶给他们,江彩云隐藏在眼底的,那一抹嫌恶的光。
真是...让人心寒啊。
温迟青闭上眼睛,笑了笑。
“江大侠,你把谢雁飞带回去吧,以后不要让他来了,再来我也不会欢迎了。”
谢雁飞小脸煞白,拽着温迟青的衣角。
“青儿哥哥,我...”
“回去好好习练,等过些时候,我会去看你的,你走吧。”
谢雁飞闭口,看了眼温迟青,又看了眼面色稍缓的江烨,点了点头。
谢雁飞跟着江烨走了。
满桌子的菜,除了谢雁飞面前的动了几口,其他的都分毫未动。
温迟青捂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边上的曾巧玉也叹。
“奶娘,娘亲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他的话里分明带了些哭腔。
曾巧玉没有说话,又叹了口气,走上前把菜端到后厨热了一下,又端了回来。
“吃饭吧,再冷了就不可口了。”
温迟青这时已经平静了,捏着筷子,一道一道尝下来,把饭吃了个饱,又回到书房去练字,练丹青,看些书册传记游记,再一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天是乌压压的,却挂了一轮分外明亮的圆月,周围散着零落的星光,窗外枝桠的形状若隐若现,温迟青突然想到了那个世界的人。
那是个很奇特的世界,夜里的星星不会有这里多,也没有这里亮,那里的人整日吵吵嚷嚷,一颗心里充斥着繁忙与焦躁,那里的生活充满了乌烟瘴气,他悬在半空中,看着眼前一幕幕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快速的播放,他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也旁观了一些人的一生。
有些人碌碌一生,却子孙满堂,家人待他亲厚,子孙同辈待在一起,嬉笑融融,他也觉得很开心也很满足。
有些人为恶一生,却仍有牵挂他的人,他虽愤恨为恶之人,却也羡慕和欣慰。
有些人功成名就,却意外的,老无所依,孤独一生,他冷眼看完,竟也不知是唏嘘还是嘲讽。
在那个世界,温迟青渐渐有了自己对善恶对错的判断,没有人教过他,也没有人去引导。
这时再想起来,温迟青又有些茫然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觉得对的东西,就一定是对的吗?或许是我错了呢?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窗外一阵凉风吹了进来,吹着他鬓角的乱发。
不对!
不是这样的!
温迟青头脑一激灵,眼神逐渐清明,微垂的左手逐渐握紧,爆出了青筋,他撑着桌子大口喘着气,脸颊上有汗水滴落,他整个人虚弱苍白,如同刚做过一场噩梦!
但至少,这噩梦醒了。
他想。
他的生命,他的人生,他脚底下的路,本就该属于他啊。
没有人可以剥夺。
温迟青,你不该放弃。
第二天,温迟青顶着个黑眼圈又起了个大早,洗洗漱漱,天还未亮,就鬼鬼祟祟跑到时武和他见面的地方。
时武还没来,他就先捡了根长树枝练了起来,肚子里却叫得欢实。
昨天夜里他差点走火入魔,晚饭都没有吃,今天起了个大早,他也不想惊动奶娘和其他人,现在腹中空空,难受的很。
温迟青却没心思顾及到肚子是怎么想的。
昨天走火入魔,他更加了解到习武并不是什么好走的路,反而危险重重。
但是正是如此,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念。
这世上没什么路是好走的,即使他根骨不佳,看起来毫无前途,但是时武的出现,就说明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一套剑法练完,温迟青惊喜的发现自己这么些天的习练的确有些变化的。
比如说,这剑的挥动更加来去自如了些,以往的时候,即使记住了招式,也难得能连贯的,毫无凝滞的做出一套来,即使做出来,那动作看起来也是笨拙的,毫无轻巧之感。
今天却恰恰相反,拿着这树枝剑,一招一式如同印刻在脑海里,挥动自如,也灵巧自如,让他有一种身轻如燕的错觉。
“看来,你这几日是用了心的。”
时武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幽幽道。
“师父。”
温迟青手里还握着粗糙的树枝,面上带着笑意。
“不可自得。”
温迟青又把灿烂的笑容憋了回去。
时武透着面纱看他吃瘪,微微翘了翘嘴角,背过身道:
“既然第一式学会了,那我也不赘叙,今天开始,习练第二式。”
温迟青咳嗽了一下,举起左手道:
“我能问一下我学的这是什么吗?”
“不可以。”
“哦。”
一直到太阳升到顶,时武抬头看了看,扔下了一柄青剑。
“这剑给你,不是什么宝贝,所以不必在人前遮掩,记住我说的话。”然后又是一个轻功,衣袂翩跹,飞走了。
温迟青眼睛一亮,走过去把那把剑捧起来,如获至宝一般擦了擦,直起身唰唰舞了几下,又将之前练的剑法和今天练的连贯起来舞了一套。
后面的招式尚有些不熟练,但温迟青已经很满意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拎着剑又回到了温家。
谢雁飞这次果然没有再来。
温迟青倒也没有那么多难过,只是有些遗憾,但是好处是,温迟青有更多的时间去钻研自己书房里那一堆心经剑法和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