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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德元年四月十六日,诚德帝连下三道诏书,本就哄乱不已的京师局势顿时便沸腾了起来,众说纷纭间,各方势力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与洗牌,不管是刑部还是兵部,又或是工、吏部,甚或连礼部、翰林院都被牵涉入了其中,朝廷上下好一派的乌烟瘴气,各种版本的流言四下泛滥成灾,谁也看不清这朝局将会向何处发展了去,混沌之格局初显。<-》 w.
诚德元年五月初一,西安将军赫达奉旨回京,出掌丰台大营,勇亲王允祥、仁亲王弘晴一并出面,为赫达接风洗尘,席间,仁亲王弘晴欲将整军之事宜向赫达作一交接,赫达辞而不受,言称对新军事宜一无所知,不敢僭越,然,愿从旁协助二位亲王办理诸般细务,诸般人等尽欢而散。
诚德元年五月二十七日,远航南洋的“八旗商号”船队再次满载而归,四十六艘大型商船在一艘“镇”字级巨舰以及四艘“威”字级中型战舰的护送下,停于广州港,经广州海关核算,共计得毛利五千八百七十八万五千余两,扣除各种成本后,得纯利三千六百八十九万余两,与去岁同期略有增长,然,增长之幅度并不大,明显有着后续乏力之虞,然,这并非此番船队归来受人瞩目之关键,真正令朝廷微起波澜的乃是英国使节团的随船而至。
大不列颠王国自打在英西大海战中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便已成了当今的海上霸主,早在明末时,便曾派出商船队在广州设,与中国展开贸易,后因大清迁界禁海,这才不得不结束了对中之贸易,且因着大不列颠王国是时主要的经营方向着落在北美,对远东,仅仅只是全力经营印度,尚不曾与西、葡、荷等老牌远东殖民者发生直接的冲突,然则随着大清远洋船队与西班牙等国的贸易额持续增长,西班牙等国固然是赚得个盆满钵溢,可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却是大受其害,没旁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主要经营项目中的茶、丝绸、瓷器等都是从西班牙等国手中接盘,价格昂贵不说,现银更是始终处于纯流出状态,十数年下来,尽管有着印度这个庞大的殖民地输血,可现银却已是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不是不想跟大清船队直接贸易,实际上,早在大清船队初至南洋之际,该公司便已派出专员与大清船队接洽,试图从中分一杯羹,但却被大清船队毫不容情地拒绝了,倒不是船队的负责人有钱不懂得赚,而是此道密令来自弘晴这个“八旗商号”的实际掌舵人,自是无人敢有违背的,于是乎,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只能是眼巴巴地看着西班牙等国大赚特赚,回过头来么,倒也曾试探着派出了一支规模不算大的船队远航广州,试图再次在广州建立商业据,却被广东方面严词拒绝,不消说,这道密令又是来自弘晴。
这么几番折腾下来,不列颠东印度公司虽不致于亏本经营,可年利润额却是逐年在萎缩,为打开大清这么个巨大的市场,该公司不得不全力游说帝国议会,花费了巨大代价之后,终于取得了议会以及大不列颠王国第一任首相罗伯特?沃波尔的全力支持,于去岁年初派出了一支使节团前来大清,欲与大清就商贸问题展开谈判,该使节团在海上漂泊了大半年的时间,方才抵达印度,又因着季风的缘故蹉跎了近半年,方才赶到了南洋,搭乘大清远洋船队到了广州,这一路上可谓是历经坎坷,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踏上了大清的土地。
大不列颠王国使节团诸般人等虽还在从广州来京的路上,可其国书的副本却是按着国际外交之惯例,由广州方面派人急送到了京师,由着理藩院的通译将国书副本翻译成中文,只是理藩院尚书郎尔衡并无处理相关谈判之经验,并不敢胡乱建言,只是将副本连同译文一道提交御前,诚德帝一看,也有着不知该如何处置了,此无他,在大清主流思想中,商贾依旧还是等而下之者,哪怕这些年来,大清工商业已是蓬勃发展,商贾之地位略有提升,奈何占据主流的依旧是儒家思想,商贾的地位自也就难有甚实质性的改变,满朝文武中懂得商道的实是寥寥得很,再者,似大英使节团这等远航万里而来就只为谈通商事宜的情形还真就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例,一众军机大臣们也不知该派谁去接洽才好,议来议去之下,还是没个头绪,到了末了,诚德帝不耐了,直接拍板让仁亲王弘晴去打理此事。
圣旨下达之际,弘晴正在丰台大营里忙着整军之事,接到让其去负责与大英使节团谈判事宜的诏书,弘晴虽是早有所料,可心中却还是极为的不爽,没旁的,别看诚德帝的诏书上说得个天花乱坠,宛若此谈判事宜除了弘晴之外,再无人能办妥一般,可实际上么,却是要给赫达创造出切入新军整编的机会,没瞅见诏书上写得无比之分明——一切当以国事为重,务必与大不列颠王国商榷个稳妥的法子,不可坠了我大清之威望,至于整军一事,大可交由赫达办理,或可两相宜焉。
两相宜?啥的两相宜,不外乎就是要赫达抓住机会往新军里塞人,顺带着挖挖弘晴的墙角罢了,个中之意味也未免太明显了些,此无他,大英使节团都才刚从广州启程,就算再怎么赶,那也得一个多月才能抵京,如此早便要弘晴移交整军权力,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内里的蹊跷,就更别说弘晴这等精明到了极致之人了的。
“去,将赫提督请了来。”
甭管心中有多不爽,然则诚德帝的诏书已到,却是容不得弘晴多事迁延的,将前来传旨的李德全打发走了之后,弘晴一回到办公室,便即声线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丁松乃是“千手观音”丁严的长子,自幼便在小串子胡同长大,一身武艺身兼数家之长,自打康熙五十一年被弘晴调入侍卫队起,到如今已是整整跟随了弘晴十年的时间,尽管方才刚晋升侍卫队统领不久,可对弘晴的性格却是颇为的了解,这一听弘晴声线不对,哪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一声,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办公室,自去传唤赫达前来不提。
“末将叩见王爷!”
赫达倒是来得很快,只是身上却是一派的狼藉,没旁的,只因到任这近一个月来,赫达始终就不曾在衙门里办公过,每日里都是与普通小兵一道出操,一道训练,无论是射击还是摸爬滚打,赫达都能放得下提督的架子,浑然将自个儿当普通一兵看待了,今儿个也不例外,原本正随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的士兵们操演着战术动作,听得弘晴传唤,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穿着一身小兵的号服跑了来,行礼倒是恭谦,只是配上那身邋遢的号衣,叫人怎么看,怎么别捏。
“老赫不错么,这么一整,可真就成一大头兵了。”
自打赫达到了丰台大营,弘晴还真就不曾与其有过太多的交谈,也不曾试探过赫达的真实想法,心里头对赫达自不免有些不衬底,不过么,弘晴却是不会表露出来的,这不,打趣起赫达来,就一如从前般随意。
“让王爷见笑了,末将受陛下如此恩遇,实是惶恐得很,可怜末将就一老朽,玩玩上阵肉搏还成,可要末将统带这等新军,实是超出了末将能力之外,王爷您看,末将连个大头兵都没当好,今儿个下了连,愣是被一众儿郎们给小觑了一通子,当真是天可怜见的。”
赫达显然并不清楚诚德帝下诏一事,以为弘晴这是要考校其参与操演的心得体会,当即便自嘲了一番。
“呵,老赫能如此下苦,数月下来,必可掌握新军训练之要,所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便是这么个理儿,对你老赫的能力,本王可是信得过的,罢了,不说这个了,本王刚接到皇阿玛的诏书,须得回城主持与大不列颠王国使节团之谈判事宜,按陛下旨意,新军整编一事就暂由你老赫担着,若有甚不懂处,可向勇亲王求教,也可与诸将们商议着办了去,谁若是敢捣蛋,尔只管来寻本王,本王自当为尔做主!”
弘晴笑着夸了赫达几句,而后便即转入了正题,面色一肃,已是将叫赫达前来的用意交代了个分明,一番话说将下来,看似随意,可内里却是别有玄机,至于赫达能不能听得懂么,那就须得看其有没那个心思了的。
“这……,王爷明鉴,末将小兵都还没当出头呢,哪有整军的本事,倘若办砸了,那后果须不是好耍得,不妥,大大的不妥,末将这就上本辞了,还请陛下另行任用高明之人,无论是塔山还是张淼,都比末将要强上无数。”
赫达显然没想到弘晴叫其前来要说的居然是这么回事,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后么,紧赶着便高调地请辞了起来。
“无妨,皇阿玛既是将差使交托给你老赫,就是相信你老赫必能有所作为的,此事就不必再议了,且就这么定了也好,本王这就将诸般事宜与尔先行交接上一番。”
论及观颜察色的能耐,满天下就没多少人能跟弘晴相提并论的,哪怕赫达掩饰得再好,也瞒不过弘晴的火眼金睛,自是能看得出赫达已是铁了心要跟着诚德帝了的,心头当即便是一沉,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一摆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