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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声音张子清忙抬头望去,入目的就是推门而入的男人伟岸挺拔的身影,身后的阳光打落在他周身洒下细碎的光晕,半隐在光晕中的那张棱角分明的男性脸庞深沉莫测。
张子清恍惚片刻的功夫富灵阿已经欣喜的喊道:“皇阿玛!”
后又见弘昀从她皇阿玛的身后转出,富灵阿不由又高兴喊道:“弘昀你也过来啦!”
张子清起身上前给他们父子俩拍打着身上的残雪,道:“快进屋里烤烤火,这天寒地冻的天儿确是冷的很。”
跺跺鞋边附着的雪,四爷深吸了口屋内温暖的气息,然后就举步朝火盆旁的茶几走去。
入座后,四爷示意富灵阿坐在他跟前,看着一脸懵懂之态的女儿,他声音略沉:“你倒是有心可怜那年氏,可你却不知这世上又有谁去可怜你额娘呢?”
张子清正拿着毛巾忙活着给弘昀擦拭被冷雪打湿的鬓角,忽然听得四爷提起她,不由愣住,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让她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的抬头就朝他望去。
四爷深沉的目光向她投来:“你和弘昀也坐过来。”
张子清不知四爷今个究竟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拉着弘昀坐过来之后,她抬头看向他,狐疑非常。
富灵阿这时问出了她心底的疑问:“皇阿玛,这与额娘又有什么关系呢?”
弘昀也困惑:“是啊皇阿玛,您为何说额娘可怜呢?”
四爷的目光从他们娘三疑惑的脸庞上一一扫过,良久,方沉声开了口。
从五年前阴谋的初始讲起,他说起年羹尧如何开始精心布局,如何开始步步为营暗下勾结叛贼,如何老谋深算布置杀局,如何心狠手辣斩草除根,如何谨慎小心全身而退,最后又如何不着痕迹欲谋取泼天富贵,四爷全都毫无保留一条一条的说给他的一双儿女听。他不渲染不增减也不润色,只是直白的告诉他们,这场费尽心机策划的惊天阴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取你们额娘的性命。
母子三人惊震。
张子清更是无法想象,五年前那生死劫的起因竟是那样一个缘由!
那年羹尧丧心病狂竟是出于那样一个缘由,让她听在耳中,只觉得是……如斯可笑!
“那年富灵阿你九岁,而弘昀你才六岁,”四爷声音微哑,深不可测的凤眸中不经意流转着一丝痛意:“本来你们有额娘疼着,宠着,护着,可一夕之间你们突然就没了额娘的疼爱。你们还都那么小,你们想额娘,想的偷偷哭,想的梦里还在哭,可谁又来可怜过你们?而你们额娘呢,九死一生才险险保住了命,一个人流落在外又没了记忆,这么多年在外头背井离乡的过活着,谁又来可怜她?想想你们过去的痛,若你们心里还尚存半分怜悯之心,那么朕只能说你们愧对你们以往遭受过的痛。”
富灵阿和弘昀低低抽噎,张子清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亦红了眼圈,的确,他们母子生离死别,他们遭受过的悲,苦,痛,又有哪个来怜惜过他们分毫?
握了握拳,四爷一字一句道:“至于那年羹尧,秉性奸恶,为奴,他背信弃义勾结外人谋害主人,乃鲜廉寡耻!为臣,他欺上瞒下肆意妄为祸乱朝纲,乃不忠不义!如此鲜廉寡耻又不忠不义之徒,死不足惜。他党羽甚重,结党营私不说,先前单单一条勾结反贼就足矣定他诛九族之罪!对他的判决,朕判的不冤。”
复又目光含慑的看向张子清:“年羹尧暗通款曲的同窗就是反贼头目之一,也是你那所谓干女儿的亲生父亲,反贼之后理当算在诛杀的九族之内,朕饶她一命尚且格外开恩,你确定还想要继续收留于她?”
富灵阿和弘昀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将目光刷的下投向他们身旁的额娘。
张子清的思绪有些混乱,真相来的猝不及防,让她着实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她真的没想到有些事情竟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四爷等她的答案,张子清难以回答。
四爷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冷笑了声:“你若觉得拖能解决问题的话,那就一直自欺欺人的拖着吧。”说完也不去管她,径直拉着两个孩子去了东暖阁,任由她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盯着火盆兀自发呆。
张子清苦笑,他想要她做出怎样的抉择呢?仇人之女的身份是真的,三年多日日相伴的感情也是真的,他希望她能立即在两者间做出个取舍,可她不是台冰冷的机器,如何能精确计算出天平两端各自的分量?
死牢里的死囚犯行刑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八,可谁也没料到在大年初五这日晚上,被判下狱的死囚犯年羹尧竟于狱中点火*,死前竟写下了一幅认罪血书,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只道自己死不足惜,只是恳请皇上能开恩饶过他族人,因为他不想因他一己之罪而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
认罪血书写的真挚诚恳又悲凉戚哀,颇有鸟之将死其言也悲的哀鸣之状,加之其死的凄惨壮烈听闻竟是整个人活生生的烧成焦炭,这就不由令人唏嘘动容,先前不少明哲保身的臣子都站出来为其说话,恳请皇上法外开恩。
拿着这一笔一笔用血写成的认罪书,四爷心里还是有丝波动的,他想起当年年羹尧为他出谋划策的时候,虽说是为了其身的荣华富贵却到底也是尽心尽力的为他谋划不少。
放下认罪血书,四爷摩挲着佛珠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方落了朱笔,改判三族抄斩,其党羽抄斩满门。雍正二年正月初六。
为年羹尧*此事,四爷还罚了一个人,这人便是近来炙手可热的人物,忠勇将军刘铁柱。因为年羹尧之所以能成功*,还多亏了此人带进狱中的磷粉。
对协助年羹尧*一事,刘铁柱供认不讳,四爷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后又令人打了他七十军棍,七十军棍直打的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刘铁柱被抬了回府养伤,可自此他却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被突然惊醒,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他的结拜兄弟亮工,手拿那半截木镯子时那阴森恨毒的目光,仿佛又听见那烈火燃烧中那快意莫名的笑声。
刘铁柱是不明白的,为什么亮工执意要他回故居找到那半截木镯子带给他。那木镯子他依稀记得,当初亮工也找了苗疆人来看了,那苗疆人似乎说那是锁魂镯,只不过已经断了,便也再无用处。他不明白,亮工拿那镯子又有何用?
其实年羹尧所求不过一个痛快死罢了,当然所求还有让他甘愿死的理由。他本就精于算计,早在狱中之时他便已经想明白了,那日所见的女人想必不是别人,定是那昔日的张佳氏无疑!毕竟当初他亦非亲眼所见她死透不是?要不然那位也不会如此对他深通恶绝了。这辈子荣华富贵他几乎是唾手可得,只是大好前程却是一夕之间全毁在了这个女人手里!他实在是不甘,只是这辈子他算是翻不了身,那只有等到下辈子他势必要亲手报了这血海深仇!
火光中年羹尧笑的猖狂,纵使只有半截锁魂镯又如何,可毕竟锁过她的魂,他会记住他仇人的模样,下辈子她可得小心了。
那夜也不知为何她忽然感到心慌了一下,直到翌日清晨她方得了信,那夜年羹尧竟引火*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或许苍天真的是在看着的,善恶到头终有报。
虽说四爷是法外开恩了不少,可到底来说杀的人还是很多,直到三月过后,宫里上下的人方觉得从午门传来的血腥味淡了些,才方觉得草长莺飞的春日也是稍微有些春意的。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首恶伏诛使得四爷心里的怨愤压下去了不少,对于花花的事情他不似以往那般寸步不让,虽说不允许张子清将花花接进宫里,却允了她一月可出宫看望一次。
而对于花花,她如今已经想的很清楚,花花的父亲是她父亲,而花花是花花,花花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她没必要因为一个死人而去为难她们三多年的母女之情。尤其是在见到花花之后,看她扒在她怀里失声痛哭的悲伤模样,她心都软了,愧疚的无语言对。既然上天意外的给了她们这段母女情分,她理当珍惜才是,如何敢轻易舍弃轻易怀疑?
只不过富灵阿弘昀和花花之间的不对付,这点令张子清着实头疼不止。
开春了,新帝自然是要充裕后宫,选秀,自然是迫在眉睫。
到了年龄的八旗贵女自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的入京,环肥燕瘦应有尽有,美人自是不缺的,莺莺燕燕娇娇俏俏的排成几列,衬着春日的柳绿花红,倒也赏心悦目。
在景阳宫正忙着由人戴旗头粘指套忙活活拾掇的张子清,实在是无法理解四爷这种动物,他未来的女人们正等在御花园中等着相看,可他却在此时忙着斗别人的女人,这算点什么事?‘善妒,无子,不堪为人妇’,他拿着当初康熙私下跟他说的话当最高行使指令,勒令老八休妻,老八死活不肯,四爷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严厉斥责于老八,令老八颜面扫地。老八福晋不忍老八为难,可又不愿遂了四爷的意自请下堂,索性就想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就是死也得占着八福晋的名额。所幸老八发现的早,老八福晋被及时救了下来,不过这事到底传了出去,一时间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真是好不热闹。
唉声叹气的当口皇后已经令人过来催她了,张子清忙踩着花盆底赶过去,皇后怕是等急了吧,听得弘昀偷偷跟她讲,皇后是非常着急的想去相看她未来儿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