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突发的暴毙

江陵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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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欠·”

    于此同时,海上生明月,大家都失眠的时候……贺兰致行在驿馆住处对着窗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在冬天的时候一路越来越北,这滋味真不怎么好受,为了公差而来,又为两国未来的大战踩点而机警,身边还没有一个只冷暖的人……于是大表哥自然受凉了。

    贺兰致行到底是在行军中混过的,年轻身体底子也很好,决不至于称作柔弱病受,只是压力一重,肠胃的老毛病又犯了。旅途上么,生活条件总简陋些,大表哥也没个出公差还要美妾婢女照看的臭毛病,身边伺候的仆从都是男人,男人么,自然就不会像女人那么精细。

    于是,对着明月,一边把沿途两国的军机细细密报,一边想着心事。

    正如小表妹在这样一个月夜想表哥了,贺兰同学的思绪也在京城,似乎地理位置走得越远,这样的频率便越高。

    董二是明白少爷心事的,但作为下人的又是却不能太聪明地点出,只能间接地提上一提,“这个时候,京里大概也起风了。”

    贺兰致行虚应了下,在书案前的姿势依然专注,却只是在纸上打草稿,也不知写了什么。

    董二很明白这些主子,也装傻充愣,“只不知……那人是否稳妥。”

    到了这会儿贺兰致行才说道,“总就在这两日了,成与不成,我即不在京里,千里之外,与我何干。”

    *

    千里之外,几日之后,即如预料,京中出了件大事。

    事发的当天,皇帝好好的进行完早朝,皇后在受完宫妃请安后又召来几位外命妇说话。到了下午,东西二市开市,公务员们下班。官老爷们聚集在平康坊进行文化沙龙、歌舞派对,贵妇们进行着各种夫人外交,相看媳妇女婿,而穷酸秀才愤青文青则在崇仁坊里欠着酒钱骂天朝……

    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帝都画面。

    而发生戏剧转折的这一天下午,徐道媛正坐着车向申垣县公府上去。

    这一家姓樊,能和徐三有交集的自然也是世家,樊氏已经算是世家末流了,在这个世家穷途末路的年代么,这样的末流世家是最早被炮灰的,樊氏宗族都没落了,现在的这位申垣县公虽说姓樊,可这位县公早年还是在族内给人放牛羊当佣的。

    大宗族下么,通常牺牲个人的利益是很正常的,特别这个宗族本来已经不行的情况下,对内部的压迫更甚。当年的申垣县公就被宗族坑害得很厉害,双方都快割裂了。到了最后,县公同志发达了,可在社会上冲击几年也发现一个人混官场独木难支,而宗族呢也很需要这位有志青年,于是双方对往事握手言和,在没节操的路上竟然又如胶似漆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申垣县公同志重新地投回了世家的怀抱,这对于日渐西山的世家阶级来说还是很美好的。

    所以这一回申垣县公家嫁女,给来撑场面的核心世家还是不少的,并且大家现在都住在京城,都成邻居街坊了。同在高档社区,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了长远历史的家族,基本上都有些沾亲带故,申垣县公出嫁的这位小樊氏还能算得上徐道媛的远房表姐,小樊氏的丈夫又是徐道媛的没出五服的表外甥,只是今天她是以樊氏娘家人的身份去的。

    一个世家行事必然是有章法的,徐家女眷的车中徐三和年纪相仿的姐妹三个坐在一处,既然是“三”娘,没出嫁的女孩中自然她最长。

    接下来是年纪再小的姑娘,还有些孙媳。若是嫁来的媳妇身上已经有了品级的,则按着朝廷的制度安排车驾。

    在那个时代,一个家族出行的车队是相当有规模的。国都中遍及权贵世家,京中百姓见惯了这些场面,倒多有以此来评价一个家族或者官员得势程度的。

    当时的徐道媛坐在车上,哪怕是世家女在同辈间也有松快的时刻,徐五娘道素眼有艳羡地看着婶娘的车驾看,“做女子的,若有这样的车乘,也煞是风光了。”

    立刻就有姐妹嘲笑,“五娘说这话,倒让人想到《世说新语》里的华子鱼。”

    世家女多博闻强记,徐道素也一时面红,“不过只是这么一说。”

    徐道媛刚没留神,这才想起来,姐妹们说的是”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的篇章,其实羡慕荣华富贵又如何了?心已经动了,却要装模作样,那才令人讨厌。

    她一望母亲郡君以铜为饰的车,也确实华美无疑。

    在这一年的时候,徐道媛绝不会想到未来几十年间家族姊妹的车驾会以她为最贵。

    然而也还在这天,还未行至县公府时,车队突然被打断了,道上突然冲出辆马车,赶车的速度极快,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被冲撞后家丁护院对着那马车的车尾破口大骂。

    徐三倒还好,挑了帘子去看,马车的样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却没显出品级的细节,赶车的马夫便还坐着一小厮,急催着赶车,一看就像有大事。

    世家女中还真有和白兔样受不得半分惊吓的人在,“这是在天子脚下,谁行路这么匆忙?”

    确实,在京城能够乘得起这样马车的人家大多是官员,既然是官员,还在天子脚下自然都要低调着些,生怕被人告了“行路匆忙,有失官体”,或者京城民众说上其扰民嚣张的,官声直接坏在皇帝眼前了。

    “许人家真是有大事吧。”徐道媛也是年轻心性有些好奇,但毕竟是未嫁女儿,这事就搁下来了。

    可做一家主母的却总要事事周到,徐家夫人很称职,自己和婆母妯娌们被冲撞了,后面还有许多女孩,虽说在京城秉着大事化小的心里,到底还要格外精细些。

    夫人也没声响,让下人去打听了,等一行人到了樊家给新娘贺喜的时候,下人已经打听回来了,“是远乡侯家的,好像是他家死了人,小人是跟着马车到了他家门口看见的……”后面的情节就有些离奇了,“车上哭哭凄凄的走下俩小娘,然后他们家下人用布包着抱下个人来。过了一会儿,他府上全换了白幡,披麻戴孝的。小人本还想打听他家死的谁,哪知他家出入极严,估摸也被主人嘱咐过不能透话,就算找上也打探不出来。”

    这就够了。

    徐道媛年岁大了,也在母亲身边听到这话,就听她母亲吩咐下去,“都不准传话,他府上消息没传开,我们都当不知道。”

    能让远乡侯全家都披麻戴孝的,王家死的是谁呢。

    再联系下从外面抱着尸身回来,旁边还有俩小娘的,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徐家是清贵的世家不错,年长的主妇们还都不是笨蛋,徐家老夫人就念了几句经,“真是晦气。”

    给亲戚来贺新婚,路上碰上死人,还是个刚咽气没多久的真死人,能不晦气嘛。

    徐道媛一想到这死了人的是王家,一下就捏紧了帕子,虽说不知道这死的是谁,可也不会是王家无关紧要的人了。

    她心里有些着急,暗暗退出房间,吩咐下人,“快去城东告诉八公主,消息不等人,你骑着快马去,没多久京里就传遍了。”

    王家都死人了,八公主这会儿好似还在她庄园里,要坏事了。

    在古代,信息的传递速度至关重要,比如皇帝驾崩,谁先控制住局势的,比如年秋粮产量对隔年的影响。

    事发的时候,秦流萤在她城外的庄园上,还让人去一旁德荣长公主的寿意园问安。

    这四周大多是皇族贵戚修筑的别庄园林,德荣长公主是秦流萤的姑母,有一位强势的兄弟做皇帝,她过得也很低调,再加上上了年纪后,倒不大住在城里。

    在秦流萤遣人问安后,德荣长公主也很客气,这会儿秦流萤正和长公主的长史说,“姑母真是客气,我不过就是出来小住几天散心,平日这儿还多靠她老人家照拂了。”

    长史是经过官员考试的文化人,回答客套的话更文绉绉得多,秦流萤微笑着听他对答,这时一旁忽有宫女进来附耳和她说道,“殿下,京里出事了,徐家三娘遣来的人就在外面等着。”

    徐三并不时常给她递话,这次能让她主动传递的事倒让秦流萤有些挂心了。

    但她想来事情要紧,还要人特特的从京城里跑到郊外,几乎都以为是皇子们造反,或者她父皇驾崩了。

    她平静有礼地和长公主长史说道,“宫里许找我有事,长史稍坐,恕我少陪了。”

    这样的客套,作为下级自然也恭恭敬敬地请她去忙。

    公主要传见人,到底也是有规矩的,又不是没品的暴发户。哪怕不是在宫里,也绝不能让人随随便便见了光脸。

    秦流萤心里着急,到了偏殿里,屏风已经架好了,对面跪着个仆从模样的人,也没心思去客套什么了,“三娘让你来说什么事?”

    仆人声音有些抖,到底这时代人对皇室都有些根深蒂固的尊敬,“回殿下,我家三娘让小人来说,京里远乡侯家有要紧的人要办丧事了。”

    “啊?”这绝对比皇帝驾崩,皇子造反更让秦流萤意外。作为皇女,天然的每天就想着权利纷争,对她爹突然驾崩一类的事都有了各种的应对。

    可王家怎么就在这时候死人了呢?

    徐家的下人一五一十地把经过都说了,说完了,秦流萤在想事,“阿乐带他下去歇息吧,快马过来也累的慌。”

    众人见她严肃,都不敢声响,仆从安静地退了出去。

    怎么就在这时候死人了呢?

    秦流萤有些懊恼。

    这时候死人,王家的防备定然又高了,若要下手更难。

    她这次出宫本就是应着与穆王妃母女的约定。虽说觉得她们不妥当,可事情都戳在她眼前了,她要看着人家坏事了,结果反提高了王家的警惕,真要对王丰广下手就难了。

    还不如完善了她们的计划呢,一来秦流萤现在身边也实在没有能为她做暗事的人,二来就算大家不搭伙,她多知道点对王丰广不利的情报也是好的。

    可在这个档口,王家竟然死人了。

    秦流萤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穆王妃下手了,可又觉得她们双方都约好了在秦流萤出宫的时候约谈,就不会那么快地下手。

    一时实在对这状况吃不准,但王家出了事,她现在倒在宫外,若有心人把她与这事联系起来了,绝不妥当。

    和宫人们说,“快去让人套车,也别摆仪仗了,咱们快些回宫。”

    她决断很快,宫人们都被她吓了跳,公主连衣裳都不换了,仪仗什么的略去,只剩下侍卫,轻车简从地一群人快马赶着回城了。

    后来秦流萤在她爹驾崩时能第一时间的控制住局势,或许就与这场“演练”分不开关系。

    因是快马,还是轻车,就格外颠得很,宫女们在车里都有些东倒西歪,更为难她们的是,她们主子还让她们伺候着摘取头上首饰,梳最简的发式。

    因不知王家死的是谁,缁衣都备下了。

    秦流萤一面让众人整理着衣饰,一面想到了事就让侍卫去跑,“人情索性做到底,去穆王府跑一趟。”

    其实也真的是“人情”,因为穆王府在城里收到消息更早,正好也是城东区域,这侍卫打了个来回,还附上一消息,“王妃谢过殿下,另让下官提醒您,王家死的是远乡侯。”

    王丰广死了!

    那一瞬间秦流萤愣了下,绝对是惊喜至极,心里比了声“欧耶!”

    然后拍着矮几,“死得好!”

    ——她真想这么做,可事实是她拍着案,想笑又不能被人看见,想说几句爽快的话又怕被传,这么憋着就弯着腰。

    侍卫大哥都以为这公主是食物中毒了,还好合格的大宫女阿来一见不对,马上说道,“公主伤心过度,请您去周围传话让队伍休整片刻,皇后娘家有丧事,大家的服饰恐不相宜了。”

    侍卫也想到这层,“是。”

    然后队伍就停了下来,因没入城,中途便让人先去买了黑布服罩着。王丰广毕竟只是国舅,还不到让所有人穿白,披麻戴孝的。

    这会儿秦流萤也缓过来了,实在是事情有些意外,又是与她自身利益最密切的事,现在也已经回过来了。

    前后的事一联系,她马上就明白了,“国舅爷这是死在女人床上了。”

    死在外面,尸体要运回来,还是“秘密地”马车送回来的。

    周围的宫人们也各有笑意,公主放下了一桩心事,她们的前程也会好,但因死了人而得益,总要克制着些。

    想起前些年王丰广害得那么多良家女,最后也是因女人死的,真是报应了。

    “多丢人呢,堂堂的侯爷,死在平康坊,”平康坊即著名的京城红灯区,秦流萤说着,“王家定是想把事捂着的,但他家下人这么在道上一奔驰张扬了开来,另一头的坊间没人看着,有心人要打探消息也方便。事情发生在京里,要瞒过所有人总难的。”

    “殿下说的有理,”阿来请示道,“如今咱们该如何?”

    “事情难的不是做下,而是事后解决。”好的阴谋家不在于如何谋算人,而是在事后逃脱惩罚。

    “这事又不是咱们做的。”

    “查得清吗?”

    “事情……总查得清吧。”

    秦流萤垂下目,视线平缓,笑道,“咱们的主子娘娘是什么样的人?”

    下人评判主子,这是大罪,可阿来是她的宫女,说道,“心狭隘……平日装着贤惠大度,其实不怎么容人。”

    “那就是了,你想想她若死了亲弟弟会如何?”秦流萤说道,“她可不管是谁做下的,首先的就把全天下的人全恨上。”

    “这也太……”

    “所有会因为王丰广之死而得益的人,她都恨。特别是我,她心心念念相看中的‘弟媳’,怕一看见我就会相‘我弟弟都死了,你这小贱人不用给她媳妇了,人家死了,倒便宜了你’。”

    “若是这样,殿下可就辛苦了。”

    秦流萤笑道,“是呀。”

    她拆下头发,缁衣,黑巾包着头发,不但她如此,身边的宫女都换了装束。

    等这些都做完了,她说道,“现在往回赶吧,要快,天黑前一定要到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