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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抓住了,殿下就请仔细了,莫再放手了。”
说着就渐渐松了劲道。
秦流萤才不管他有没有什么言外之意,解救回自己帷帽后,这样狼狈样子,干脆也不戴上了。
她心里事烦,又向来是个敏感妹子,说穿了但凡带有些傲娇性质,极容易地就脑补上了“自己全程被人看戏,孤男寡女找人求情被狠狠侮辱窘样被人嘲笑”——再看贺兰致行一副好整以暇神色,瞬间就炸毛了,“偷听了别人话,真是够无礼。”
贺兰致行也没否认,微笑,“每一回见殿下您,总会让下官受益匪浅。”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秦流萤觉得自己就是个脸皮挺厚人,一姑娘家去堵着人家萧清岩问话,她没不好意思,然后就该对方不好意思了——这个时代上观念来说,抛头露面、直截了当,秦流萤这样女人是够“不要脸”。
名利场混,本就是这个法则,要脸玩不过不要脸。从这个程度上来考虑话,萧清岩对着别人或许不算是“君子”,对秦流萤还是存了几分面子。
这不得不说女性身份有时也是秦流萤一个优势,因为按照古典时代男女观念,男人要做君子,女人要是淑女。同一件事上,男人可以对着同样臭男人不要脸,但一旦面对女性,就不得不君子起来,否则就是耍流氓。
如今她就碰到了这么个比她不要脸,她还没法告他流氓罪,纯粹是恼羞成怒了,“你家祖父今日宴请权贵,你却有空再这里听人闲话,真是没事做。”闲蛋疼啊你。
“殿下也挺得空,”贺兰致行假装没听懂,从容一笑,“让宾客纷纷离席,本不是待客之道,想来得空人也不少?”
“……”真无语了。
贺兰致行走近一步,嘴角反笑着,仔细地打量着她没有遮掩下光洁脸蛋,“公主这么形貌……比起往常端庄淑惠样子来,倒是顺眼多了。”
远处侯着宫女阿来心都冒到嗓子眼了,虽然没听到两位说什么,但孤男寡女,靠得未免也太近了!
秦流萤也被他动作惊了下,“大……”
“被人看了脸,只会掐着嗓子喊着‘大胆’,再等一批人敲锣打鼓地赶来……然后成其好事,非君不嫁,可真是个‘闺秀’作为,”贺兰致行说完,只看秦流萤真就住了口,“无论是君子还是闺秀,凡事都要遵守‘礼’,现下时局,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秦流萤甩开他手,很是狼狈,却犹然狡辩道,“登徒子披了人皮,朽木充栋梁,这样宵小之徒混入了朝廷,为君子才越来越难为。”
“殿下若是正大光明,又何必绕过内墙,私下和男人说话?”
“那是……”秦流萤恼羞成怒。
“‘生死存亡’之事,遇到了这样危机时刻,难道还该淹没墙内,听着旁人来指手画脚?”贺兰致行说道,“连自己死活都是听人摆布话,那样闺秀淑人,真犹如节祭上供人偶傀儡,活得太不是滋味了。”
一个人活着,如果连生存权、追求幸福权利都交予别人之手话,那就只是个附属品罢了。
秦流萤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古典时代女子,命运大多是如这样。便是民风开放时期,女子对自身命运也没有辩驳权利。
她低下头目光有些黯淡,说得有些嘲讽,“‘自主’两字,说来谁又是自己主人了,皇家女儿,说着金贵……和亲,联姻,从小就被灌输得了荣华这就是本分。可换了旁人,又谁能真不为自己上下打点?都不想做了这后棋子,全是心知肚明不乐意。”
贺兰致行说道,“您这样就很好。”
“啊?”
“淑女、闺秀,又岂都是心甘情愿做了棋子。不愿做,却只会躲背地里埋怨、落眼泪,”他表情认真而令人信服,“自己不愿作为,却还要指责愿作为人——这样淑女,真让人觉得可怕”
听完这话,秦流萤嗫嚅着唇,心中不由动容,脑海中泛过一些久违记忆。
愿意作为人么……她想起了曾经那个朝露沾湿青衫,晨雾中穿过少年,清减面容,过早接触世事被催熟持重,话语中坚定信念,犹如利剑般决绝心意。
多年后,少年褪去青涩,长成了举世瞩目青年俊彦。精于世故,处事圆滑,似是学做贵公子般玩世不恭,年少时锋利也愈发如重剑无锋沉稳,只是目光犹然坚定,让人想要依赖、想去信任。
秦流萤低垂眼睑,终究……还是紧抿着唇,用着怀疑眼光打量他,轻蔑而冷漠地嘲讽,“你终究当我是个小可怜罢了。”
她故作刻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却犹然说着伤人话,“看了这么一场戏,轻飘飘说这些话,你还真是来看我笑话。”
贺兰致行看着秦流萤目光深邃,久久没有说话,却只是苦笑。
如果他真应承下她说“是”,说他确实是来看她笑话,这张姣丽脸上不知会露出多大失望。她是知道他不会看她笑话,她知道,却仍然说着伤人话——因为他关心她,而越是关心人,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肆无忌惮对之伤害。
男女关系多是这样,得不到,永远骚动;被偏爱,却有恃无恐。
谁先显露出关注意味,谁便先落了下风。然而即便这样……即便是这样,贺兰致行也宁愿这么看着她嘲讽、冷笑。生性矜贵如她这样,应该永远受万千宠爱,永远站高点,永远骄傲和完美,永远不妥协。
他没有说话,一时沉默反让秦流萤安静了下来。本就只是带着伪装恐吓,对方一没了反应,秦流萤伪装不下去。
“本就是光风霁月般女子,”贺兰致行她安静下后说道,“何必故作丑恶样子,这不适合你。”
秦流萤眼眶有些湿润意味,却用一个讽刺笑掩饰了过去,“郎君真是好心,竟将我这种安乐、太平般恶妇说得光风霁月。”萧清岩就是这么看她,“丑恶不过便是我这样受帝宠、嚣张跋扈公主了吧,没有教养,也没有气度……”
“表妹。”贺兰致行打断她。
秦流萤被这称呼惊措了下,“你……叫我什么……”
贺兰致行是安国公贺兰泰达之孙,后者是皇帝舅舅,从这里算起话,两人还沾亲带故。魏帝向来抬举母族,以贺兰氏与皇家密切,贺兰家子孙与皇子皇女相识也是常事,算起来也能称呼句“表兄”“表妹”。
秦流萤却有一瞬愣住,她与贺兰自小相识,可自从她爹造反成功,自从她被封为公主后……再没听贺兰致行这样称呼过自己。国家有了既定规章,宫闱森严,连见面都少,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偶尔见上了也“殿下”与“下官”。
这样怀念称呼,带着过往记忆,让她一时不忍再苛刻下去,然而心里想着提醒,后仍然说是,“今日是尊府君喜事,你作为长孙离席那么久不好吧?不去招待宾客,你见识就留这儿偷听起人说话了?”
贺兰致行没有介意,“殿下也知道臣父只是家祖次子,长房伯父表弟们想要操劳,做人侄子兄长也不忍出人风头,不是吗?”
“明明是偷懒,你还能说出多花来。”秦流萤挑眉,“真懒得理你。”
贺兰致行笑道,“自家宅子,臣本想着找个去处小憩躲懒……若不是到了这里,又怎么能听到公主这么些‘肺腑之言’。”
他还真就厚脸皮地说了出来!
秦流萤斜瞪了他一眼,觉得一个人脸皮能那么厚真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是,他看着她说着她心事,“圣上旨意已定,便是急这一时也无用,您兴许觉得不如意了,可至少是留国都内,那一位女儿,”指是华贵妃,“可是要离京,一辈子只宝贝似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能不急吗?”
这一刻要急也是别人,况且三桩婚事,排行上说皇四女大,从事态上来说,对外和亲也重要得多。
贺兰致行建议道,附上一情报,“公主何必争这一时?圣人这些日子正被华贵妃缠得紧呢,”又哭又闹,亲生女儿远嫁,怕是要使出浑身解数歪缠了,“圣人正烦恼得很,而华妃,一个得宠十多年女人是不会一时就显出败势来,行事也必然有章法。”
他竟然是为她出谋划!
秦流萤不能否认贺兰致行这货脑筋还挺好使,分析得也确到位。
“一个两个都去求情,这不是显得圣人不会指婚,是指错了人呢还是识错了人呢?”如果后者就严重了,“圣人下不了台,那么到了后谁都别想求得成情,还要落得圣人心里留下个坏印象。”
确实不合算啊。
秦流萤也不是想不明白,“我早知此刻去求情也落不得好,听了你话也确实印证这点。”
“便是要找人说好话,又何必去找那等狼子野心之徒。”贺兰致行目微睨,“旁人要无非是功名利禄,其余不过是事不关己罢了。下官与公主相识多年,旁人不讲‘情分’,要知晓什么事,公主又何不来问我?”
秦流萤一楞,是啊,要传递消息什么,找贺兰不是容易事了么。他们自小认识,一个后宫,一个前朝,传递消息、达成交易已经形成长期合作关系了。有什么事业应该先联络长期合作伙伴,她真是傻了慌了神了竟会去找萧清岩。
接下来话却说要让她喷血。
“况且,咱们说起来也‘狼狈为奸’了那么多年,”贺兰致行凑近到她身边,故意说着语义暧昧话,“有什么事公主不来与下官合计,要去找外人说情呢。”
秦流萤真是要被“狼狈为奸”四个字呛到了。她承认双方确实是经常有交易,也能……算得上结盟吧,不过政治上结盟,说穿了就是因为利益。类似盟友她也不少,却也明白为了利益而聚,这样盟友是不可靠。秦流萤不会相信贺兰致行,正如她不会相信她任何一个因为利益而结交上她盟友。
充其量只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帝王爱女,一个是帝王母族后辈,都是距离帝王近、也得帝王信任人,互相有些联系,传递消息、卖一些互利互惠好,是再正常不过政治交易了。
因为利益而交易,因为交易所以不可靠。逢场作戏事秦流萤没少做过,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好人,想要名利场上混,女性身份成了她一大优势,正如许多女政客所作一样。说些暧昧话,暗示自己婚姻……这些名利场上女性资本,当然也是不少长得好看男人资本。类似话她说过,也听人做过同样暗示不少,她却永远都不会当真。
秦流萤觉得贺兰致行真不知道是哪里脑抽了,竟然会突然和她说这话。同样是把逢场作戏玩弄到顶级风月老手,他突然说这话,秦流萤想都没想,就回了个白眼。
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么。
秦流萤忽然计上心头,也对着贺兰致行盈盈一笑,“既然你我都已经是‘狼狈为奸’了,表哥你要不要就娶了我?”
贺兰致行她笑起前,眼珠乱转时候就知道她没什么好话,原因无他,太了解一个人罢了,连她脸上只要做一个表情就能猜得出她心中所想。
秦流萤等着他回答,却不料贺兰致行好整以暇地笑看着她,并不回话。
似乎嘲笑她愚蠢。
“你……到底是怎么想?”秦流萤有些不甘地问道,其实对方不会答已经是拒绝了,“难道我不够好吗?再怎么说都是一国公主……”
贺兰致行心中叹息,这个姑娘总看不清真正关心她人……可他竟然傻,明知道她看不清,却依然愿意等着她回眸那一天。
自己也是个傻子吧。
如果对她说“好”,以她性格怕只会把自己当做任她随意愚弄愚蠢冤大头;如果说“不好”话,她洋洋得意笑脸又该出现怎样裂缝……
“你到底是怎么想,你应该是喜欢我吧?你如果娶了我话……”
知道他心意,竟还能这样轻描淡写,用论斤称量方式交易……
“公主尊贵,却也要看时候,殿下似乎到现都没认清自己处境,”贺兰致行毫不犹豫打断她,并且冷冷看着她无以维持骄傲龟裂落地,“已经指了婚公主,我凭什么要为之冒犯帝王,得罪远乡侯?至于一个想要抗婚,冒犯帝王公主,又还有什么帝宠?”
他说完,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娶你?”
他问是为什么,因为他想要不过是理由。
他等她给她一个理由。
一个名正言顺,能冒大不韪理由。
然而秦流萤却没听出这些言外之意,这样话语让她觉得自己被羞辱。
沉浸于自己气愤之中,她气急,“你……那你就愿意娶别人了?果然如此,听说你娘已经为你相看起名门闺秀,是想定下徐家三娘了?”
未等贺兰致行回答,她难以置信地自答道,“你真要娶徐三?你不都说了徐三头脑简单,唯唯诺诺,你难道想和她成婚吗?哦,然后生下一群同样头脑简单,唯唯诺诺儿孙……”
“那又怎么了,”贺兰致行打断她自以为是,“徐太傅千金,河内徐氏名门之后。一个世家淑女,还能得太傅做泰山,于我仕途得益良多。”
这个道理秦流萤很明白,娶一个一流世家名门淑女,背后是官场经营多年岳父。还有和世家结亲举族好处,贺兰家是外戚起家,需要和年代久远世家结亲。而这样婚姻,对男方本人自身仕途进益远比娶一个公主高得多——娶了公主,还要牵涉入皇家事务,比如夺嫡、立后。岳父已经是皇帝,能不能得他帮助还是两说,即便驸马本人再能干,有一个公主老婆,也会被人说靠着裙带关系。
“并不是所有人都盼着公主垂爱,尚主借皇家之势。真正名门权贵子弟,宁愿娶淑女而非公主。”贺兰致行这么说道。
秦流萤觉得这一刻自己脸上火辣辣,被狠狠甩了个耳光。
她今天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一些蠢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拒绝。
“倒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自嘲道,秦流萤攥紧手,戴上帷帽,“我离席有些久了,道劳了。”
不等对方行礼,她转身就笼着黑纱而走,心中却明白自己只是狼狈地逃走而已。
我今天可真是下贱很。
自作多情地问话,一个是被拒绝,两个还是被拒绝。
秦流萤步地离开,抑制住想哭眼泪,因为她不能。
她是帝女,她应该是胜利,被人恭迎那个。这个名利场生存法则便是这样,如果她一露出了劣势来,依附她墙头草都会鸟兽状离开,稍有一丝不慎,她日子便会越来越难过。
下一刻到了人前,她仍然要伪装成那个她扮演盛宠公主。
只有她走之后,贺兰致行才独自缓缓地往回走。
“少爷,您要不换身衣去前庭待客,”董二琢磨着说道,“今日是老太爷喜日子。”
“都已经出来了便罢了。”作为长孙,祖父宴会上离席……只因他一直关注着她动向。
贺兰致行心中苦楚,即便做到这样,那个人也不会明白吧。
真是个铁石心肠女人。
董二有些暗恨了,没直说他心事,“少爷您便是这样不争,长房那儿也不会领你情,今个儿倒让他们得脸了。”
主子这次没说话,董二也是知道少爷挂心上本不是这件事。
咬着牙,提道,“公主那儿……”
“怎么了?”
董二回很小心,“小人瞧着,公主刚才离开那会儿脸色不大好……像是气坏了。”
贺兰致行这次倒是应了一声,然后又不说话了。
“少爷,为何不告诉公主,若不是您苦谏,嫁去北朝就是公主了呢?”
两人一前一后,静静地步行长廊。
贺兰致行很久没回答,久到让人以为他不会回答。
“她那样人……就算我说了话,也不见得会领情吧?”</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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