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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沉。夕阳下尘土飞扬。
滑落的树枝,翻起的石块,都变成了男人们战斗的武器,他们用尽力气保护着自己心中的圣地。
三百训练有素的官兵,对上二百多常年被精神膏腐蚀身体,瘦弱异常的男人,都没有多快的推进速度,就可以看出这批人的疯狂。
信仰的力量有多强,这是白奇朗第一次见到。他们不在乎受伤,被砍伤了右手,可以用左手,被砍伤了左手,他们可以用嘴咬,这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最后的疯狂。
混战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杏花村的男人抽搐着倒了下去,跟着就又倒下了一片。士兵们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这荒唐的场面,领头的统领陈连河仔细的检查了一个正翻滚着男人的症状,才沉重的对白奇朗作出了解释:“是大烟。”
“大烟?”白奇朗有些不理解,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陈连河打量了一下面前肤色微黑的少年,当日他一骑冲进了军营,什么都不曾解释,凭借着兵符点齐了人马就带着自己这支队伍杀到了杏花村,现在更是连这里什么情况都好似都不清楚。这人,真是上峰派来清剿的吗?
陈连河想了又想,还是叹服于白奇朗的武功和顾念这几日跟着队伍一起吃苦的情分。“是从外域传进来的一种东西,现在还未曾普及开,可以做出烟膏抽,也可以炼成丸药直接吃。吃了的人会异常亢奋,陷入迷幻的境地。”他点着地上已经开始吱呀乱叫,唾液,鼻涕一起流出的人,缓缓吐出两字,“上瘾。”
白奇朗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刚才混乱中四下都不曾看到倪申林的踪迹,现在只想找到他,问清情况。
说曹操,曹操就到。满头大汗的倪申林正从远处跑了过来,白奇朗跟着就扑了上去,“厨子厨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拉着倪申林的手,扯着他的身体前前后后的检查着。
“我没事,没事。”倪申林没理会白奇朗的担忧,走到了陈连河的面前,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花海的位置,红楼的状况,还有失踪的丽娘。
他刚才趁乱已经去了红楼打探,丽娘早就又不知所踪,只在她房间翻到了些自己有用的东西。把事情跟陈连河交代清楚,后面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了。自己现在的麻烦,才是最难解决的。
“厨子,你跟我说。”白奇朗板正了脸孔,认真的看着倪申林,“你有没有对那东西上瘾?”
已经是凌晨十分,阿君被倪申林安抚着睡了。院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进行着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对话。院外还有士兵搜查的呼喝声音,气氛十分肃穆。
“我没有。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那东西随便一藏就好了,我根本就没吃。”倪申林的下巴晃动着,整张脸好像只有一根长骨头在撑着一样,却还满不在乎的说着谎。他已经为自己原先的冲动付出了代价,现在不能再用这代价麻烦到店里的人。那罂粟和精神膏自己在丽娘的房间早就找到了说明,剩下的一些也被自己收了起来。自己既然能上瘾,自然就能戒了它。
“我们明天就带着陈统领的信件回扬州,给吉祥的爹看过之后,这功应该能抵了你的过,到时候我们就能回店里了。”白奇朗虽然心里还是有两分怀疑,可是想想倪申林没有说谎的理由,到底还是安心了。
“不用,我有更好的法子。”倪申林神秘的一笑,自信的回答着。
七天,快马加鞭。白奇朗三人已经能看到彩旗镇的轮廓了,那灰蒙蒙的石匾看上去都让人十分亲切。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有熟悉的味道。
马蹄哒哒的,经过了来福客栈,经过了同心当铺,直接到了县衙的大门前。
倪申林掀炮下马,抄起鸣冤鼓的鼓槌就咚咚咚的敲了起来。
一声,我有冤屈。
两声,我有大冤屈。
连声,我有天大的冤屈。
听着这急促声音还能慢条斯理走出来的自然是纪棉了,他依旧带着最职业的笑容,对身后的捕快说:“还不抓了那嫌疑犯。”捕快应声而动,倪申林也不挣扎,还对纪棉作了一揖:“小人有冤。”
鸣冤鼓响了这么久,看热闹的人自是不缺的。
堂自然也是要开的。
倪申林带着阿君不紧不慢的拿出了几页文书。白纸黑字的是前来福客栈掌柜的书信和公证。倪申林在杏花村打着监察队的名义,早就找出了这些证据。如果不是心中有些把握,他也不会直奔向杏花村。
阿君是原掌柜的亲儿子!
只是掌柜的仇家众多,这儿子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养。阿君小的时候,就是作为徒弟和倪申林还有钱来富一起长大的,可他从小就并不需要很苦的训练,也不会被狠狠的教训。自然就引来小肚鸡肠的钱来富的欺负,他和倪申林的友谊也正是在倪申林抱打不平的时候结下的。
阿君十二岁时不小心发现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当场就跟掌柜闹翻了。这事情钱来富根本就不曾知晓。只倪申林从小和阿君交好,才在阿君苦恼时,隐约知道了这事。
掌柜也是有意想让儿子过安稳的生活,顺水推舟把阿君送到了杏花村。又怕敌人寻仇,连信都不敢送,只盼着儿子能安全顺遂的过完一生。最后还连带着把自己的后事财产都安排好了,里面写明了阿君是他财产的唯一证明人,还带着衙门的公证。
倪申林把证据清清楚楚的摆在了孙杰的面前。反告钱来富伪造文书,侵吞财产。因为倪申林原先是那店里的伙计,怕他去告官,才诬陷倪申林偷东西,想反将一军。
公证没错,钱来富伪造文书的罪名是妥妥的安上了。可是这诬告的事情却还是没凭没据,就在这时,捕头纪棉却献上了新的证据。
那包珠宝!全是假的!根本就不值钱。要知道,偷窃罪可是按物品价值判处的,现在那一包的假珠宝,哄孩子玩都没人要,倪申林能被怎么样。
钱来富是被纪棉缉拿归案的。被绑着出门的时候,他还不能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条缝似的眼睛也被撑得圆了起来,胖胖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着,目光死死的盯着正指挥着人手抄家的纪棉。
一边是恨,另一边可是喜。
倪申林被众人簇拥着进了门,眼睛看了看,可没看到那个调皮的小猫头。正要问呢,就看到吉祥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当铺的正中间。
七月的酷暑,吉祥却还裹在一件厚衣服中,瘦得下巴都尖了,更显得那一双猫儿眼大的吓人。
“你还有脸回来。”吉祥一开口,就吓着了店里的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