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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梦溪应承:“好,没问题。”
孙青数算了一下时间,纪梦溪说明天就走,估计没有时间了。就说;“那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然后送过去。”想起来备用钥匙不在她身上,又说;“还挺麻烦,得找一个离正扬,我没有江南家的钥匙。”
纪梦溪直接说:“我直接联系离正扬好了,不用你麻烦了。”
他给离正扬打电话。
离正扬听说纪梦溪要去Z城一点儿都不意外,即便不是工作顺便,每隔一段时间纪梦溪也总会过去。说到底都有那么多的不放心,这样的心情只怕没人比他更能体会。
告诉他:“行,我拿了之后给你送过去。”
纪梦溪采折中说法:“你过去开门吧,我正好在外面,直接过去拿上,免得你再跑一趟。”
挂了电话,看窗外景致熟悉,觉得那个小女孩儿什么时候见过。车速放慢,认出来,是那天在停车场看到的,林乐的女儿。
已经是晚上了,小家伙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纪梦溪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大人。这个时候只留一个孩子在这里很不安全,把车打到路边停下。
下了车直接走过去。
林向雨还认识纪梦溪,而且很喜欢他,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他:“叔叔。”
纪梦溪蹲下身,看来是哭过,小脸上泪痕宛然,这一刻偏又笑着,很心疼人的模样。抓起她的小手,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家长呢?”
林向雨有些稚气的说;“姥姥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纪梦溪看一眼,路对面果然有一家超市,灯箱闪烁。就问她:“是去那里面了么?”
林向雨点点头:“是。”
纪梦溪抱起她;“来,叔叔带你去找她。”
林向雨两只小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对于纪梦溪会出现在这里,感觉神奇。
“叔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梦溪笑着说:“路过,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就来看看。你还记得我是谁对不对?”
林向雨点头。
“那天我摔倒了,是叔叔抱我起来的。”
纪梦溪夸她:“真聪明,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林向雨。”
“林向雨,真好听的名字。”
超市里林母在和老板说话,看来是熟悉的人,聊得正热切。
林向雨唤了一声:“姥姥。”
林母一下没了声音,回头看到纪梦溪抱着林向雨进来了,顿时色变,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尴尬的看了熟人一眼,过去把林向雨接过来,没有继续抱在怀里,扔到地上。烦燥的看着纪梦溪,冷冰冰的说:“你是什么人?怎么随便管别人家孩子的事?”
纪梦溪也有些看明白了,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刻意把林向雨丢在外面,估计是怕她丢脸面。
面无表情的提醒她:“现在这个时候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留在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姥姥吧?怎么这么没有责任感?”
林母有些火大:“你什么人啊?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说。”
林向雨扬起头,天真的说;“姥姥,他是好人叔叔。”
“啪!”
猝不及防的一声响。
阻拦不及,林母那一巴掌已经抽到林向雨的脑袋上。
小孩子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哇哇的哭起来。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没礼貌的东西。”
纪梦溪没见过这样当家长的,当年林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也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没能打下去,最后生了下来,看来林家至始无法接受。只怕这孩子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要被大人毫无顾及的苛责。
知道他一个外人,说越多的话,对这个孩子越是难为。
纪梦溪眸色变得寒凉,蹲下身,咂林向雨:“乖,别哭了,勇敢的孩子不哭才对。”
林向雨比一般的孩子好哄,哭起来声音也不大,嗡嗡的,纪梦溪一句话便能安抚。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纪梦溪不敢再多留下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告诉她:“乖,那叔叔先走了。”
转身走到超市门口,便能店老板问:“这是林乐的孩子?”
林母语气明显顿了一下,只说:“丧门星。”
中间发生这么一个插曲,过去的时候,离正扬早已经到了。
坐在沙发上等他,听到敲门声,掐灭手里的烟去开门。
纪梦溪抱歉道:“路上发生点儿事耽搁了,不好意思。”
离正扬笑笑:“没事,也是才到。”指了一下:“就是那个包,里面有她的几件衣服吧,估计还有其他的什么,看来是用得到,都给她拿去吧。”
纪梦溪打量了一下,江南小小的家几乎快要搬空了,去Z城很有一段日子了,自己回来的时候会搬一些,朋友家人去看她,也会捎几件。渐渐的,像是快要搬空了。
就像要把人的心里掏空了一般。
离正扬之前坐在这里抽烟,一个人闷闷的,房间内很安静,欢声笑语宛如过眼云烟。那滋味只能用寂寥来形容,让他的心口一冷,尽是无助的荒凉。
只怕她是不会回来了,哪一天那个城市呆得熟悉了,厌倦了,再辗转下一座城,哪一时才会想着回来呢?
第一次跟纪梦溪说这样的话:“要是能把她劝回来,就让她回来吧。一个人只怕时间久一点儿会垮掉。你知道她根本没有办法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指望我们这些朋友时而去看一下,根本无济于事。”
纪梦溪总是那个最沉重住气的,不是不担心,也不是不挂念,可是她要走,要远走高飞,拦着她,只会让她更痛苦。
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南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的决定虽然会苦一点儿,但她咬牙挺到今天,说明承受得住。现在有了工作,慢慢会恢复一些,就让她放逐自己一段时间吧。”
离正扬点点头,真的无话可说。知道是自己不理智,即便是个孩子,求学,工作,也有在外面数十年的,多少人一辈子背井离乡。江南不是小孩子了,更不可能禁锢起来一辈子,没人有那样的权利,是她自己想走,谁也拦不住。劝回来又如何?
江南打了漂亮的一仗,法务部的人都知道了。
有同事上来恭喜她,知道她这是考核通过了。没想到这么措手不及,也都是事过,大家才跟着恍过神。
江南才知道,原来永新集团还有这样的制度,进了公司对新人是要考核的。不过想想也对,秦秋彦也说了,他们公司同样不养闲人,不试试新人到底有几把刷子怎么行?
接下来工作寻常稳定,没跟秦秋彦近距离接触过。只一次,还是跟同事外出办事,回来的时候在大厅和秦秋彦迎头碰上,后面跟着助理秘书。冉冉步伐走得很快,眼波淡然的看人。
她和同事站到一边跟他打招呼问好。
也不过微颌首,很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
进了电梯,女同事夸张的捂着胸口,说她心跳加速。
江南一脸呆怔,倒是没什么特别感觉。有些木讷,细细品了,滋味也像略微别样。可能一起吃饭那一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怎么都没想到秦秋彦也有那样的感情,寻常人的爱恨痴嗔。知道他是把她当成了旁人,所以不打算计较,抛到脑后忘记了,自动上班,努力工作。
再像刚刚,见了面还依旧如常,远没有想象中的难为情或者不自在。
知道自己之前是多虑了,安下心来。
一天工作起来都很有劲,经手的事情没有哪一样是真正陌生的,所以应对自如。
下班之前,纪梦溪打来电话。
问她:“是不是快下班了?”
江南已经关了电话,正准备离开。打笑他;“料事如神啊,怎么,要来接我下班么?”
纪梦溪有些难为的说:“这个还真有点儿难办,我得请阿拉伯神灯帮忙,如果他肯帮这个忙的话,估计就没问题。”
江南彻底笑起来:“好啊,它要是肯帮忙,那么晚上我下血本请你吃大餐。”
纪梦溪正儿八经的说:“那我先挂电话了,求一下试试看。”
几分钟后江南下楼,怔愣当场。
几米之外,纪梦溪西装革履,夕阳斜上身,英俊得没话讲。
笑一笑,风流倜傥:“今晚让你破费了。”
江南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是真的很开心:“今晚就请你吃大餐。”快步走过来,满是惊喜的问:“你怎么来了?提前也没打个电话。”而且还找到她的公司来了,竟像无所不能。
“来这里办公差,不过一天完成了。正好明天休息日,就让同事先回去了,我在这里叨扰两天,没意见吧?”
“没意见,求之不得呢。”
纪梦溪一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个觉悟可以,行啊,一段时间没见你进步了。”
江南得意洋洋:“与时俱进么。”拉着他去提车,边走边炫耀:“我现在有车了,离大总裁送的,小三十万呢,出手多阔气。”
纪梦溪跟着说;“是啊,生意人就是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自己的车都快开不起了。你没见么,现在出门就搭顺风车,顺不顺的都搭,自己的车不敢动弹。”
江南拿胳膊肘儿撞他。
“别哭穷,有你们国家公职人员逍遥自在的么。离正扬他们一年纳多少税,全都养活你们了。有点儿良心吧。”
“我怎么没看到?没见哪个纳税人把钱打我帐户上啊。”
……
两人说说笑笑,奔停车场去。
车子停了很长时间没动弹,后座一直没传出指示,司机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请示:“秦总,是要回家么?”
秦秋彦一直眼望窗外,薄唇抿得很紧,连唯一一点儿颜色都失去了。
没吭声,直到看着那辆标致508开出来,再呼呼的消失进下班的车流里。烦燥的摘下眼镜,将目光收回。
司机问了一声没回答,很有眼力见的,不敢再说话。
老板莫名心情不好,很不好,一路上车厢内都是让人窒息的冷气流。司机觉得喘气都困难起来,想将车窗打开透透气,愣是没敢动弹。
秦秋彦心情如常的时候,就没什么情绪。再略一烦燥,连话都懒得说,只是冷。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家,秦凉在门口看到,迎过来。
礼貌的打招呼;“爸爸,你回来了。笑笑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在等你开饭。”
秦秋彦摸了摸秦凉的脑袋,只说:“爸爸没胃口,你和笑笑吃吧。”扯下领带直接上楼,走到一半想起来,转过身看向楼下:“钟笑,明天再帮我买一副镜子。”
钟笑狐疑:“你平时戴的那副呢?”才发现,果然不见了,一副艳光滟滟的桃花眼,即便这样面无表情,还是噼里啪啦开得生动。艳压群芳的死男人,让女人还怎么活?
秦秋彦转身上楼。
轻描淡写:“碎了。”
当晚江南请纪梦溪吃火锅,老早就想吃,可一直都是一个人,没什么朋友,想拉个人一起,也实在找不出。自己吃这个很没情绪,难得今天纪梦溪过来,江南喜滋滋的,直接就把车子开到这里来了。
打见面,纪梦溪观察入微,觉得这一段时间江南的变化还是挺大,比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变化明显。估计是跟从事拿手的工作有关系,得心应手,更容易有信心,如此渐渐恢复了点儿生命力。
“是不是很久没吃这个了?”
江南点好了菜,等着上菜的时候,帮他把水倒满。
“一个人吃没意思,上次离正扬来,正赶上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没一起好好吃饭。”
“一个朋友都没交?”纪梦溪闲闲的端着杯子问她。
江南喝了一口水:“工作换得很勤,哪能交到什么朋友。”
纪梦溪见她小半张脸都要埋进杯子里,知道不是没有时间,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心结仍旧打不开,兀自拘泥的活着。回家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孤僻的像个幽灵,自己却觉得很好,宛如肆无忌惮。纪梦溪从不一语道破,给她时间,让她慢慢窥探这世界,小心意意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蝶子。
话峰一转,说起其他。
“我前几天见到林乐的女儿了,一个很漂亮聪明的小姑娘,看样子林家人对她不好,所以孩子有些过份懂事,倒是很可怜。”
江南皱了下眉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最见不得小孩子不好,觉得是造孽,像在剜着人的心。不敢想,此生最趋之若鹜的痛触。
“林乐那个心态要是调整不好,我想她对孩子也不会好。”但指望她调整心态,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这个女人怎么说?彻底幻化成魔了,只怕自己的心性连她自己都掌控不了。江南对林乐还是很有几分了解的,林乐那样的性格,真的不能变坏,一旦变坏了,咬牙切齿的,就是很坏。十足的恶人。
这些年她也有些怕了她,不敢沾她的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那就像是个生了红眼病的疯子,从来见不得别人比她好。心中稍有不平,就会想方设法的破坏,使绊子,直到别人变得很不好,最好远不如她。林乐才会真正舒坦起来,善罢甘休。
当年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才生了孩子不久,经不起那样的刺激,还是发了条咄咄逼人的短信给她,江南永不忘那一刻握着电话,看屏幕上的字字句句什么滋味。天崩地裂,天塌地陷,绝望到一度想去赴死。总算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林乐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烈性,还是伸出一只手来推她上绝路。江南觉得那样的林乐,只怕早和魔鬼交换了灵魂,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反反复复的让人寒心,直到彻底冷透了,对她半点儿的企及都没有了。
总算她这些年过得也很不好,林乐估计心里平衡了,才肯消停下来。
纪梦溪想起那天在停车场见到林乐的场景,摇了摇头。
感叹:“那个女人,实在让人无话可说。”纪梦对林乐印象不好,而且是根深蒂固铸就的东西,想改观都很困难。
江南来Z城很久,就是来之前也是浑浑噩噩,别说关注,根本忘记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只知道当年的事一出,黄宇随后把她开除了。所以不知道她后来做什么工作。
道出心中疑问。
纪梦溪还真是不好说,那一日见她浓妆艳抹,连本来的面目都要看不出了,很难猜测出,做什么样的工作,走那种装扮的风格路线。
不再提她,锅煮沸了。
纪梦溪把江南喜欢吃的东西放进去烫熟,然后挑出来放到她碗里。告诉她;“快吃吧。”
夏天本来就热,很多人是不吃这个的。即便室内有空调,热火朝天的,还是吃出一身的汗来。
纪梦溪早就松了领带扣子,热气扑上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躲,这样衬衣还是被汗打湿了。更别说吃了,叫了冰镇啤酒,喝下去才算好些。东西没吃几口,一直看着江南吃,顺手帮她烫熟。
吃过饭出来,纪梦溪不想早早的回酒店。
江南陪他到热闹繁华的地方转一转,Z城是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越是晚上越能看出来。
纪梦溪问她:“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江南想也不想:“等到想离开的时候就离开。”
“那要是一辈子不想离开了呢?”纪梦溪侧首看她,瞳光幽暗,不像是玩笑话。
江南也曾认真的想过这件事,觉得可能性不大。哪一座城市都会变得熟悉,无论它有怎样的阡陌交错。就像自身体内的血管那样,虽然不能枝枝末末都看得仔细清楚,可是哪一处疼,闭着眼还是可以感觉到。就跟一个城市的一个角度,不知道,可是居住的时间久了,提起来,就不会陌生。
她知道那一天一定会来,也担心会变得同样的怅然若失。但毕竟还没来,所以不要欲知,就先这样吧。不过就是一场放逐,本身就是没有计划的。
笑着回答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定居下来,把家人也接过来。”
纪梦溪按了按眉骨,无奈的钩动唇角,若有所思。
“看来我得张罗调工作的事了。”
江南问他:“现在工作怎么了?要往哪里调?”
纪梦溪仍旧温温的笑着,没说话。只道:“送我回酒店,陪你吃火锅出了一身汗,衣服太不舒服了。”
江南送他过去,正好把包拿回来。
进门就整理,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就是几件衣服,扯出来。发现自己傻了,都穿不到了,还拿来干什么。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一股脑装到包里准备带过来。
太早整理的,中间几次有人过来,都没有帮她提,估计是打开拉链看过,也以为衣服遍地都可以买,带着不方便,就算了。其实自己已经忘记里面到底装得什么了,看到只是衣服还有些不可思议。
整理了几件,忽然愣住。
有些傻眼,不是她的,再往下就是几件男士衬衣,还有一整套的居家服,也都是男款。甚至有腕表,领带,香水,这些男人的锁碎。除了浮表那两件是自己的,其余的全都不是。
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把自己那两件已经穿不到的衣服扔到一边,找来衣架,把那些衬衣撑起来,一件件的挂到衣柜里,再将其他的东西收进床头的抽屉里。默默的做事,寻若往常。
最后把香水挑出来,放到梳妆台上。
纪梦溪打来电话,问她;“到家了么?”
江南很抱歉:“到了好一会儿了,忘记跟你说了。”
纪梦溪只是感叹:“就知道你没良心,所以我先打来问问。”
她就是没有良心,纪梦溪对她这样好,所有人都看到眼里,她也看在眼里。很想对他说,纪梦溪,你别再对我好了,我不值得。
可纪梦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不是个妥协的性子,他不会听从别人的话轻易做任何改变。固执又死心眼。江南很早前说过一次这样的话,引得他微怒,只问她:“你能改变喜欢那个人的心意,喜欢我么?”
江南麻木的看着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做到。眼眶缓缓储满泪,低下头不言不语,那是几年前。
纪梦溪叹口气说:“你改变不了心意喜欢上我,为什么还要劝我轻易改变心意喜欢上别人?你没可能,我就有可能么?”
于已不悦勿施于人,纪梦溪在跟她说这个道理。有些事即便知道它不好,可是无能为力让它改变,已经是件很悲情的事了。如果被专注的那个人再觉得烦燥或者困扰,要让这个人情何以堪?
所以江南再没同纪梦溪说起过,不会困扰的让他走开,或者干脆去喜欢别人。这感情虽然与她有关,可那是纪梦溪自己的事,说无关也无关。何去何从,他不是傻子,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别人能够轻易左右的事。
如果感情是个死物,或者有个按钮能够控制,当年她就不会沦陷,林乐不会走火入魔,阮天明不会英年早逝,纪梦溪也不会孤身现在……
劫难来袭,如果老天不想放过,就没人能度。
休息日,秦凉起的却很早。他的生活规律跟秦秋彦很像,较其他孩子来说严谨很多。例如今天的事情今天做,不用别人督促也不会推到明天,不会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因为懒床而错过早餐。甚至做事之前要有自己的计划,不能肆意而为……
只是在口胃上有一点儿不同,他喜欢吃甜食,糕点,火锅,偶尔也吃一点儿零食。钟笑常开玩笑说,可算有一点儿人性化的东西了,不用那么像秦秋彦那样,让她觉得秦凉还算是个人。
秦凉按时下来吃早餐。
没见秦秋彦,只有钟笑在桌前忙活着倒牛奶。
“笑笑,早,我爸爸呢?”
钟笑把杯子放下:“约了朋友去打高尔夫了,早餐一定在那边吃了。”
秦凉很无感。
“乏味的交际应酬。”
钟笑看他小小年纪就有感而发,忍不住发笑:“等你长大了,也得干这一套,我就不信你不会变得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秦凉咬了一口面包片说:“估计我随妈妈。”
钟笑不想说,关于他那个妈妈,实在是个未知数,没见过那号人,甚至很少听到。对她而言就像一个传说,至于传说,讲起来的时候就是语气飘忽的那一种,从前啊……
按这个版本讲起来,该是,从前啊,秦秋彦娶了一个媳妇……至于那个媳妇最后腾云驾雾去了哪里,谁知道呢。估计也是偷吃了仙丹,飞身去广寒宫了。
今天秦秋彦不在,两个人说起来比较自在。
倾身问他:“秦凉,你爸爸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你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凉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笑笑,你怎么那么八卦。”看钟笑翻了一下白眼,咽下那口东西说;“我妈妈是个妙人。”
钟笑白眼翻得更厉害,定然得是个妙人,要不是个奇妙的人,能上天入地这么多年,连个蛛丝马迹都不现么。
“真是妙到家了。”
秦凉一下便听出讽刺,很不满意钟笑这样的态度。
斩钉截铁的孤立她:“我今天要自己玩,不用你陪着我。”
钟笑“啊呀”了声看时间,马上说;“你想让我陪你玩,也不行。我要出国,临时接到的任务。”慌了手脚,“怎么办,没给你爸爸打电话啊,忘记你今天休息的事了,可怎么安置你……要被他骂死了……”
钟笑自言自语,去给秦秋彦打电话,半晌接起来,问她:“怎么?”
“孩子怎么办?我今天要出国,临时接到的任务,你看怎么办啊?你方便带他吧?我给你送过去,不过,你最好让司机过来接他,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
秦秋彦一定不方便,都是商业伙伴,才聚首没久多,转头就走,显得很不诚心。
声音阴冷;“要出国,你不早说?”
钟笑就快哭了:“本来没这个打算的,忽然接到领导的电话。我的工作性质,你是知道的……”
她是翻译官,却是新手上路的那一种,平时不是很忙。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没有大牌们时间稳定,几天后的事都有行程表。但她不行,随叫随到,只有待命的份,连这样的休息日还被叫去出差,简直丧尽天良。
秦秋彦按了按太阳穴。
“你那个破工作,辞了得了。让秦凉在家等着,我让司机去接。”
钟笑吐了口气,终于安下心。
走回来说;“你爸爸一会儿让司机来接你。”
秦凉倒不在乎;“我自己在家也可以。”
钟笑大惊小怪:“就你?可不行。没看新闻么,多少比你大的孩子,因为一个人在家发生惨剧。我可不放心,你爸爸更不会放心。”
秦凉对她危言耸听的说辞不屑一顾,只说;“我不会那么白痴。”
电话在男子修长的手指间打了一个转,秦秋彦的俊颜上浮出若有似无的笑,晨光照上去,曼妙生辉,只觉得是妖娆狷狂进骨子里。没让司机回去,而是找出一个号码拔过去。
江南是被手边的电话吵醒的,昨晚折腾的有点儿晚,早上便睡过头了。
以为是纪梦溪,下意识唤出来:“纪梦溪,要一起吃早餐吧?我马上起来了。”
却听那边凉凉道:“江南,你说梦话呢吧?”
江南听出是陌生声音,坐起身,恍了一下神,又不是十分陌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显示,舌头险些咬掉。
“啊,原来是秦总,我以为是朋友。这么早打电话有事么?”
秦秋彦漫不经心:“睡醒了?”
江南这一回真的是彻底醒了,只问他:“秦总有什么事?”
秦秋彦语气变得很客气;“江小姐,想请你帮个忙,我这会儿见客户走不开身,带孩子的人忽然有事离开了,这会儿我儿子一个人在家。江南今天不是休息,要是没事,麻烦帮我带一天孩子,怎么样?”
江南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家伙,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而且她今天还要陪纪梦溪,不仅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
就想婉拒掉;“秦总,我朋友昨天从外地来了,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我今天要陪他四处走走。”
秦秋彦没说继续难为她,更像是以退为进。
磁性嗓子一下沉沉:“既然这样,就不难为江小姐了。反正也四岁了,不小了,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吧,我晚上*点也就回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家里有点儿零食,估计也饿不太着。”他用了那么多不确定的词汇,来轻描淡写的叙述整个过程,江南怎么听起来,都感觉他说得惨兮兮。
忍不住问他:“孩子的妈妈呢?家里没有下人么?把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独自放在家里怎么行?”就算饿不死,也还有其他许多安全隐患。
秦秋彦的声音更凄惨了:“他没有妈妈,家里也没有下人。”
江南脑袋“嗡”的一声响,竟然没有妈妈?他才那么小……又想起之前分明是见过一个女人的,说出来:“我之前见过秦总的夫人啊,就在那家茶餐厅里。”
秦秋彦问她:“那个女人跟你介绍说她是我的夫人?”
江南马上说:“那倒没有。”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轻笑:“那不就得了,我根本没有夫人。”继而淡淡的说:“既然江小姐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今天你休息,我这样的请求的确太不像话。”
江南抱着电话坐上身,着急的唤他:“你等一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对小孩子最没有抵抗力,由其是一个女人,母性使然。一想到那些前车之鉴的隐患,就惶恐的不得了。觉得男人就是太过粗枝大叶,带起孩子根本不行。
“那我今天带着秦凉一起吧。”
秦秋彦抿着嘴角,声音却很平:“真是太麻烦江小姐了,真是帮了我大忙。”
江南准备起床了,踩到拖鞋上说:“我一收拾好,马上去你们家里接上他。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来接他。”
秦秋彦道过谢意,挂断电话。
又打给秦凉,告诉她准备一下,之后江南会去接他。考虑到他可能没有印象,又说:“就是茶餐厅丢掉身份证的那个阿姨,她现在是永新的职员。你要听她的话,好好跟她相处。”
秦凉心跳又开始加速,挂了电话手忙脚乱,觉得自己今天的发型不够帅气,穿的衣服也不够好看,开门的一刹要摆哪样的表情看起来比较有魅力……几乎一刹焦头烂额起来,起身往楼上走。
钟笑还在等秦秋彦的司机来接孩子,她的出发时间眼见就到了。
知道是秦秋彦打来的,问秦凉:“司机什么时候来接你?”
秦凉急急的往楼上去,没回头:“马上有人来接我,你快走吧。”
家里放着这样妩媚的一个女人,只怕是个女人就会多想,据说女人都很爱胡思乱想的,他很怕江南会误会。觉得他作风不正,就算不会想到他的身上,误解了秦秋彦也不好。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钟笑如获重赦,告诉秦凉乖乖在家等着,拿上包出门了。
江南如何没想到,今天会给自己找这样的麻烦,按理说怎么也求不到她的头上,估计是看她太好说话了。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太容易心软,听秦秋彦那样一说,再联想到秦凉那张冷傲的小脸,一副不容别人亲近的模样。心里一块地方马上变得特别柔软,软软的疼,什么都想答应下来。
并且下意识以为,孩子那样孤冷的性格,估计跟他没有妈妈也很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没有妈妈?那一晚秦秋彦情绪失控,把她当成的那个人,是秦凉的妈妈么?
去秦家接秦凉的路上,给纪梦溪打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让他在酒店里等一会儿,然后她带着孩子去跟他会和。
之前在这里过了一夜,所以凭记忆还能找得到,况且这一带的别墅区也不难找。
抵达的时候,秦凉已经心情忐忑的等了她很久。去看门,看到江南讨好的一张脸,故意板着脸:“怎么那么慢?我爸爸不是说你马上就会到。”
江南暗暗的吐舌头,果然很难打发。
“来这里也需要时间啊,你准备好了么?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还要去见阿姨的一个朋友。”
秦凉一听到有外人,马上皱起了漂亮的小眉毛。还有江南那声“阿姨”,一并让他心情很不爽。
其实他挺好奇,未成年也能进他爸爸的公司上班么?
再度不耐烦的纠正:“以后在我面前不要以阿姨自称,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二遍。”江南觉得这魄力似乎也很熟悉,然后又听秦凉说;“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吧?”
江南心想,好没礼貌的孩子。话一出口,又很没节气:“可以,随你喜欢。”
下意识畏惧他,简直一个缩小版的秦秋彦,而秦秋彦那种内敛而不失锋芒的人,时常就会让她心生畏惧。
问他:“我们可以走了吧,秦凉?”
秦凉这才跟着她出来。
上车的时候江南想抱他,被他冷硬的拔开手,怎么能让喜欢的女生随随便便的碰触他的身体。再说,连上车这样的小事他都要别人帮忙,岂不是很失颜面。况且江南这辆破东风标致也没说像越野车那样高,他自己完全可以。
江南一双手被晾在空气中,觉得这一天怕是不好过。
一路上跟他话些家常,发现秦凉也不是很有情绪,安静的望着窗外。
江南的心更酸了,这孩子是不是少爱?
“你爸爸是不是都不怎么关心你?”猜想该是那样,秦秋彦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管孩子。否则之前也不会说那么不负责任的话,要把一个四岁的孩子独自放在家里,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秦凉转过头:“谁说我爸爸不关心我?他最爱我了。”
秦凉从来都是这么觉得,幼儿园里哪个孩子的爸爸都比不上秦秋彦。
“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除了去外地出差没有办法,他每天晚上都会跟我说晚安,早上一定会陪着我吃早餐,幼儿园所有需要家长出席的活动,他再忙也会参加。而且他会给我讲睡前故事,倍我做游戏,时常跟我一起学画画,和弹钢琴。会带我出去旅游,还会给我讲很多很多的道理……”
秦凉这样寡言的孩子,谈到秦秋彦了,话却多的止不住。
在他心目中,秦秋彦的形象高大如山,而且坚不可催。如果问他,这世界上他最崇拜谁,他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秦秋彦。
江南握着方向盘半晌没说话,真的没想到,甚至有点儿感动。不想秦秋彦看着那么冷血,对自己的孩子却有这么细腻温暖的情怀。便笃定他一定很爱他,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正因为秦凉没有妈妈,他才想把那部分空缺的爱补给他。
如果是她单独抚养一个孩子长大,只怕做得远不会像他这么好。
一个对孩子有爱心的男人,或许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秦凉说了很多,发现江南一直很安静。停下来,有些不安的问她:“江南,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江南摇了摇头:“没有不高兴,觉得很愧疚,之前那样误解你的爸爸,以为他对你不关心。”
秦凉很大方:“没关心,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我爸爸这个人,一般人就是会觉得很难亲近。”
到达之后,江南打个电话纪梦溪就下来了。
江南和秦凉站在酒店门口等他。
纪梦溪一身浅色休闲装,风姿款款的从里面走出来,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秦凉望着他,神色越来越冷,无论这个男人怎么样,他都彻底不喜欢他了。
等到纪梦溪走近来,故意转过脸看其他地方,表示对这个男人的无视。
纪梦溪发现这孩子眉眼生得真是漂亮,难见这么好看的孩子,有一种浸人肺腑的风韵,只觉是在哪里见过。
想伸手摸他的脑袋表示友好,却被秦凉一下躲闪开。
然后很不满的说:“不要碰我的脑袋。”
江南一脸尴尬,马上跟纪梦溪说;“这就是我们老板家的孩子,叫秦凉,是个很有个性的小朋友,你不要对他动手动脚。”实则想说他脾气不好,可一想当着孩子的面,会被他想成是故意诋毁。只好婉转的说。
纪梦溪那样聪明的人,一下就能心领神会。只招了招手跟他打招呼:“你好,秦凉小朋友,我叫纪梦溪,你可以叫我纪叔叔。”
秦凉虽然转过头来了,却很是不想跟他说话。可爸爸教育过他,说小孩子不能没有礼貌。
只勉强垂着眼皮说:“你好。”却没有叫他叔叔。
其实纪梦溪没有什么不好,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英俊又有风度,甚至挑不出哪里有缺陷,对小孩子也很有耐心。就因为太好了,就因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就因为长得帅,所以秦凉一直都对他很无感。
江南昨晚上网查了一下,今天打算带纪梦溪去城外的风景区看看,听说有山有水,其实她也没有去过,不知道好不好玩。
现在加了一个孩子,觉得去一下也好。听说那边还有游乐场,有很多适合孩子的东西。
江南和秦凉坐在后座上,纪梦溪驾车。
起初秦凉一直扒着窗子看窗外,毕竟是小孩子,没多久就困了。眼睛越来越沉,最后歪在椅座上睡着了。江南才敢动弹他,把他抱到怀里来。
纪梦溪看了一眼,笑起来;“这小孩儿可真有意思,很别扭么。是不是你们老板那个人也不好相处?”
江南再看一眼,确定秦凉是睡着了,不会听到他们的话。松口气似的说:“这小东西一看就随他爸爸,我们老板那个人也是个奇葩,你是没看到。全公司的职员几乎没有不怕他,天天冷着脸,是个对自己和别人都过分严谨的人。”
纪梦溪打着方向盘,饶富兴趣:“那他怎么想到请你帮他带孩子?不是才进永新没多久,怎么跟老板混熟的?”
以江南的交际能力,自然不会很快跟老板混个脸熟。不过,他们不得不说实在巧合。
“我之前在茶餐厅里掉了身份证,正好被我们老板捡到了,最后找过去时,认识他了。当时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永新集团的总裁。前两天又跟他一起谈判了一个商务合同,就算认识了。”
江南草草的说,纪梦溪不得不说:“还真是巧,所以才说这世界有的时候说大不大。”
“可不是。”
秦秋彦几杆球打得虎虎生风,今天心情好,运气也像很好。
之后跟几个商业伙伴共进早餐之后,随意聊了几句股票动态,就散场了。
半晌午便回到家。
楼上楼下的安静,去楼上洗了澡换过衣服,磨好咖啡之后,端着到客厅里坐。
一室的咖啡香,和着半晌金灿灿的阳光,时间骤然惬意起来。那阳光一直照进大半个客厅,照到秦秋彦的身上来。一身纯白的居家服映得漂亮的眉眼都是照眼欲明的,一双桃花眸子懒懒的眯着。
没打算工作,顺手点着一根烟,闲散的靠到沙发上。只觉很多年以来,难有这样静好的时光,方觉得他还活着,有阳光打到身上,脉脉的血管内,血液鲜活而有力的撞击着血管壁。是生命的力量,绵远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