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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心狠狠地抽搐成一团,抑制不住,还是轻微的哽咽出声:“从那时阮天明去事务所找上我,阴谋就开始了对不对?他和钟庆丰一样,都是你整场阴谋中的冰山一角?”明明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即便是死,却仍想死得冥目。
提到阮天明了,薄南风微微的恍了下神。到了这个时候已不屑对她掩饰什么:“阮天明的确是我的手下,不过他不知道我来S城是冲着你江南来的。什么叫节外生枝你懂么?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太多,岂不是破绽也多?只有所有人都信以为真,戏才演得上手。他以为我是真的爱你。
至于阴谋开始的时间,远比那早很多。事实上我来S城创建景阳集团,就是为了来与你遇上。你在看守所见我第一面,而我却已经见了你无数次。江律师,没发觉吧,这些年我一直就在你身边。看你怎么样心如死灰,为祭奠一个男人把自己沦落成大龄剩女,看你在各种相亲的场合装疯卖傻,不情不愿。我就在想,原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傻女人,如果让你心如磐石般的爱上了,再狠狠的中伤你,是不是就会让你一辈子痛不欲生?远比那五年的时光还要心灰意冷?而后来再发生的这些事,都是我观察后,得出来的能至你于死地的一种手段。”
见她眼眶湿透,指拇抹上去,瞳中风起云涌,话语却云淡风轻:“事实证明,方法我选对了。看你如今痛苦的模样,可真让老公怜惜。”
江南愣愣的看着他,不得不叹,她果然是不如人,用薄南风的话讲,不过是空长了一把年纪,还是太嫩了。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他算计得每一步都很到位,江南不得心服口服,这世上的确没什么东西比情感是能伤她最好的利器。许多年前她没有出息,狠狠的伤过痛过。却仍旧没能历练出什么本事,修为更加的谈不上,就得像现在这样,束手就擒,只觉疼得快到窒息。
紧紧的咬着唇,什么都认下了,无论甘愿与否。是她欠下的,有心人处心积虑上门讨要来了,是她不得不还的债。
吸紧鼻子,已经很落破了,不能再让自己没有节制的卑微下去。
“你之前说的你要被逮捕,是什么意思?”
薄南风定定的瞧着她,听到外面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伸手触上她的脸颊,薄唇轻启,阴狠与威胁掺半:“在属于你的痛苦承受完毕之前别想着去死,敢带着我的东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脱,天下没有那么轻易的事。”
江南蓦然睁大眼眸,像是此生见到的,薄南风的最后一眼。
他眼眸深邃,有一刹那的时间盯紧她,如同钢钉钉进眼中一般。
太多的绚烂如花,被这一下钉碎了,却是碎在了时光中,碎在了生命的缝隙里。多年以后,彼岸微恙与否,可供祭奠缅怀的,仅有这些细碎的粉末,恰似一场烟灭,带着微微的桃花色,浓浓的栀子香。
回眸,只是年少无知,遇到一个人,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是福是祸……花香凭谁嗅,别人又岂会知晓。
在大队人马涌进来之前,一手破开身侧的窗子,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一股脑,骤然如破开的口子,连窗两侧厚重的窗帘都被拂动鼓吹起,发出难以置信的响动。冷风入骨,直直的扑面而来,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与当下的灯火辉煌一比较,黑压压的灭顶压下,像是万重深海,无边地狱。
江南被急速涌来的风吹打得睁不开眼,而薄南风动作灵敏迅捷,望着她的眼风回转,转身没进了那个黑漆漆的窗口中,宛如没入深海。
转眼消失不见,江南不由得怔愣,一侧脸颊他指腹的温度尚在,而一切消失得太快,只觉得是悄无声息。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恍惚的觉得,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要睁开眼,侧首看过去,他就沉睡在枕边。亦或本就被他揽在怀里,抬眼便能看到。只要她肯醒来,睁开眼……
江南急得破音哭出声,也想醒来,想睁眼把梦魇捣碎。却深感无能为力,眼瞳被清亮的液体极度冲刷,即便是清澈的,太多了,重重叠叠的,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连同世界一起,都模糊了起来。
耳畔声音很大很混乱。
“快,到楼下去,薄南风跑了……”
“从窗子跳下去的,快追……”
“通知相关人员把出城的路口封堵,薄南风跑了……”
……
有人过来扯动江南,不停追问:“薄南风去哪儿了?我们是来逮捕他的,江律师,他说要去什么地方了没有……”
江南感觉快要疯了,世界已经这么密闭而拥挤,她都要喘不过气来了,而这些人还要一股脑的涌上来。
她怎么知道,从头至尾,她什么都不知道……这天下还有人比她江南更无知的么?对于薄南风这个男人,她是真的不知。
烦躁的拔开那人的手,连样子也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一路出了大厅,厅门处冷风呼啸而入,好多警车停在外面,警笛声声。她有些混淆不清,不知道那些人是来抓薄南风的,还是来抓她的。
已经如斯,无所畏惧,迎风走了出去。
而那些警车呼啦啦的就开走了,明显要逮捕的人不是她。
却松不下那口气,心反倒更加没有节制的沉下去。
她是不能幸免的,只怕明天,或者再早一些,这样混乱不堪的局面就是专为迎接她江南的。
脸上清泪没有擦干,仍旧肆无忌惮破眶而出。冷风吹上来,奇冷无比,像刀子划割在脸上。顾不上理会,亦不觉得疼。伸出手,仰面看天,只觉得不可思议。
下雪了……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一场初雪,没想到来得这样早。雪花很大,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落下来,扬扬洒洒的,落到她的掌心去,极速湮灭,只有一汪浅薄的水。可是无边无际,鹅毛雪花就那样源源不断的落下来,盖到她的掌心上。
江南微微笑起来。
他说:好,我会陪你看第一场雪。
他说:不要,我只要你陪。爬不动了也得来,到时候我背你。不用你走,只要能看就可以。
他说:嗯,一言为定。
他说:老婆,如果可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件件事情顺你的心意,哪怕是这样微乎其微的小事,我也想让你满意,而不是敷衍了事。
他说:来,到我怀里来,老公抱着会暖和。
他说:觉得这些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给得起的小幸福。毕竟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件件为你做全。所以,有时间又有机会的时候,每一件我都十分珍惜。
他说:江南,我爱你。
他说:你不敢?我敢!
……
雪花打到脸上,不过片刻便融化掉了。江南似成了痴,模模糊糊的笑着。明明心痛欲裂,却又不自知地洋溢着笑,心脏麻痹了,已经快要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这样疼。
只知道,这一场雪来得突兀,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许多。只是太过凛冽,骨头都冻僵了,麻木的树立着,渐渐站立不稳。之前的吵杂如潮退去,这一刻万籁俱寂,只有死一般的宁静。
久久伸在半空中的那只手一片通红,可是指尖莹润。五彩缤纷的光色反射过来,明明掌心空空,她那个不屈不挠的样子,却像手托挚宝。
下一秒被人握住,收进掌心里来。
启音沙哑:“傻么,不怕把手冻掉。”太冷了,觉得握住的就是一块冰,被他攥进掌心里,把温度传递给她。
江南缓缓抬眸,借着那光色打量。呆滞迟缓的一双眼,刹时间生起万般华彩,婉转动人的一眼光辉,慧黠得宛如星子。整张苍白的俏脸因为这个人的出现有了一点点绯色,像冰天雪地中洒下的一点儿胭脂红,即便是依稀的一点色泽,也是极好看的。明晃晃的,不论过去多少年,只一眼,便能一下照亮他的心,只觉得是喜欢不已。
“薄南风……”
男子愣了下,嘴角动了动:“你认错人了。”
他想说,我不是薄南风,我是纪梦溪。
江南已经扑到他的怀里来,紧紧将他抱住,那模样又是哭又是笑的。明显精神已经恍惚。
只哭着说:“薄南风,我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我,全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可能那样对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我怎么那么傻……”
纪梦溪抬起手臂将她收紧,突然哽住喉咙,一个大男人便是连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说不出了。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批复逮捕薄南风,他们工作组的人一天仍在马不停蹄的为景阳集团的案子忙碌着。晚上已经下班了,才有时间回院里去提车。就听当天下午开庭的同事说江南今天出事了,算是阴沟里翻了船,事情只怕不好办……
听同事说起来的时候,心头“咯噔”一响,什么事情都顾不得思考了。打听到公安机关的人来这里逮捕薄南风,猜想着江南或许也在这里,便过来了。
雪已经落了她一身,灯影下小小的一个人,那一刻纪梦溪想,就是这么小的一个人,为何身板坚硬?若是能揉成小小的一团按进他的心里去,该会多么暖和,就呆在那里一辈子。他不放开,她也不许出来。
江南抬起头,伸手捧起他的一张脸。笑得很明快,细碎的贝齿,光洁的额头,长睫上粘了落雪,轻轻的眯着眼。问他:“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才来接我?是接我回家么?还是先去吃饭?”
她不太记得自己今天做过什么了,也不知道怎么会站在这里,先前所发生的一切在被什么一点点的吞噬着,记着的越来越少。只像是在等他,等了很长时间,他来了。而且赶上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所以欣然不已。
纪梦溪定定的看着她,江南这个样子是想折磨疯了他不可么?
良久,薄唇微微抿紧,点点头:“才下班,所以过来晚了,是要接你回家的。肚子饿了么?你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
太冷了,把围脖摘下来缠到她的脖子上。
“走,回家吧。”
江南站着没动,一伸手拉住他。
“南风,你不是要带我去海边看雪的么?什么时候去?等到明天会不会雪就已经停了。”她有些稚气,抬起头看天,一脸企及的模样,就像是做了美梦的人一直害怕自己醒来。就那样死死的闭着眼,逼迫自己神智不清,即便真的醒了,也要暂且沦陷在梦境的余温里不肯回神。觉得温度尚存,美好依旧。
你看,人总是那么傻。
纪梦溪看着她,眉眼悲伤又柔和。嗓音很轻,问她:“你想什么时候去看?”
江南笑了声:“就今天晚上吧。”
“下雪了,路不好走,而且还会很冷,你怎么受得了?明天再去好不好?”纪梦溪哄骗她。
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要疯了,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如今这样,倒不如将刀插到他的心口上一了百了。
江南愣了下,抬手触及他的脸颊。不可思议:“南风,你怎么哭了?”
虽然雪花很大,可他脸上的水渍也很明显,待雪一落下来,即时融化无踪。
纪梦溪伸手一带,狠狠将她揽紧怀里抱紧。
“你说我为什么哭?你这个样子,知道我有多痛心么,嗯?为什么嫁了人还不让我省心,你那双眼睛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不认人?既然从我手中逃开了,为什么不找个可以安稳过日子的男人?我哪里不好?你就那么不想要我……”
江南被他紧紧抱着,男子个子高,而她只穿了平底的鞋子,所以整个上身轻俯下来,才能狠狠的拥着她。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脑子发懵。也像是被他吓到了,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南风,你怎么了?”
纪梦溪一下抬起头,指腹捏上她的下巴,想说,看清楚了,我是谁,我不是薄南风。
到底还是不忍心,钩动嘴角:“没什么,你哭了,所以我才很想哭。”曲指擦她脸上的泪痕。笑着说:“哭什么,不就是想去海边看雪么?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拉起她的手转身要走:“我们走吧。”
江南仍旧站着没动,眼睛一点点睁大,即便睫毛上粘了细碎的雪,仍旧想要努力睁大,将一切乃至全世界都看清楚。
讷讷:“你不是薄南风……你不是……”
即便她的脑子仍旧还只是混沌不清的模样,事实上,她还是想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影影绰绰的,可是她知道,薄南风的眉眼不是这样的。
他的五官轮廓她记得那么清楚,即使是闭着眼,轻轻的触上去,眉毛弯成怎样的弧度,眼角是何其的狭长,鼻骨怎样顺势而下的挺拔,唇角钩笑时,又是多么看好不羁的样子……江南历历可数,已经伸手触上去,沿着纪梦溪的眉眼轮廓一路往下,笑意渐渐褪却,慢慢变得惊悚而落破。
这不是薄南风,她等了那么久,终是没能等到他。
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隐隐觉得,这一生一世,再遇不上一个叫做“薄南风”的男子。他不会再回来了。这样的感知太真,骗不过她自己。
一双腿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到雪地里。整张脸埋进手掌中,覆住脸,肩膀不停的耸动起来。
怎么办?她真的很难过,快要不能呼吸了。
纪梦溪跟着蹲下来:“江南……”
江南一双手没有拿开,齿音自指缝间传出来:“我恨死薄南风了……恨死他了……”
不等纪梦溪将她抱起来,下一秒身子一歪晕倒过去。
纪梦溪慌了神:“江南,你怎么了?醒醒。”叫不起来,拦腰抱起快速往车上去。
男子进来时,苏老爷子正在厅中和苏瑞下棋。
见人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下。
“怎么?有定论了?”
男子看了苏瑞一眼,口中的话犹豫着没说。
苏老爷子知道苏瑞也很敏感,由其是薄南风的事,她不可能一点儿没有洞察。
扬首对男子说:“你直说吧。”
男子点了下头,开始汇报那边的情况。
“今天公安机关已经下了逮捕令,开始逮捕少爷了,本来白天少爷还一直安稳,没有任何要离开的痕迹。不过,逮捕前一刻跑掉了,现在S城的警方正在严密盘查中。”想了一下,又说:“本来还想不明白,少爷怎么到了这个急迫的时候还不离开,猜想着或许是想认罪。以现在的情况看,就安心不少了。这样一来我们这边的事态过去了,公方查下来的结果,罪责都在少爷一个人身上。如果少爷不被抓到,老爷子您就一点儿没有被供出去的可能。”
苏老爷子指间捏了一颗棋子玩弄,须臾,又抬起头问:“江南那边怎么样了?”
男子做了个恍然的表情,看了苏瑞一眼。当即说:“对,江南这一回算彻底栽到少爷的手里了。免不了是要判刑坐牢的。今天在法庭上被反咬,脱不了身了。”
苏老爷子高深莫测的笑了声:“这就对了,薄南风不是不想逃,是在刻意等这一出好戏上演。算起来,他处心积虑等到今天,就是为了这一刻。”
苏瑞本来静静听着,也有自己的算盘可打。这一会儿听苏老爷子这么说了,蓦然抬眸。
“爸爸,什么意思?”
苏老爷子扔掉手中那颗棋子,端起茶水啜了口,说起上一次薄南风跟他说起的非江南不可的事。
那时候他想见一见江南,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至于让薄南风这么有算计的男人不管不顾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上。明知道他对苏瑞下狠手,再怎么是苏瑞胡闹,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可能真的无所忌惮。
薄南风明明什么都想得到,却仍旧敢那么做,那不是个会因为儿女私情感情用事,更不会因此失了理智的人。直到那一天晚上薄南风跟他说江南就是当年他家破人亡那宗案子的辩护律师,他才一下子恍然,什么都反应过来了。薄南风做那些事是因为什么,到底是爱还是恨,他很清楚。
这样做才是薄南风会有的处事风格。他那种爱恨分明的人,没有姑息手软的道理,当年那一伙人到如今无一幸免的惨死在他的手上。江南做为当时的辩护律师,怎么可能逃得过?薄南风既然动了报复的念头,就不会让她相安无事。
如今来看,显然是想亲见这场复仇计划得逞,所以直等到现在才抽身离开。
苏瑞听苏老爷子说完,半晌缓不过神来,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想过,薄南风跟江南在一起不是因为真的爱她,而是为了报复。江南竟是薄南风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以前表现出的种种,不过就是一种手段?
肺腑中一阵翻腾,目光顿时凝紧,扯上苏老爷子的衣袖。
“爸,你说的是真的?”
苏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假得了,薄南风那一晚跟我说完,我就让人查过了,江南的确是当年负责薄南风父亲那个案子的辩护律师。家破人亡,薄南风怎么可能不恨她,反倒会爱上一个仇人?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么。”
早些时候,薄南风来到他们这里,脚跟才一站稳,首当其冲做的事,就是将当年那些人铲除了,手段相当残忍。而他小小年纪眼都不眨一眼,更是没有半点儿含糊,可见当年那样的恨在他心中如何的根深蒂固。
爱上自己的仇人?
苏老爷子笑了声:“薄南风不会做那样的蠢事。”
苏瑞刹那间百味陈杂,有说不出的感觉,最初心里对薄南风的那些恨也隐隐平息一些。瞠目结舌的看了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那边男子跟着了然,已经问起苏照民:“老爷子,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做?要把少爷找回来么?估计他在国内不能露面了,公方一定很快发布通缉的命令。”
苏老爷子手中那一盏茶即时往坐上一撂,发出青脆的响,震慑心弦。
冷眼道:“糊涂。”
薄南风什么血腥心性?他对其他的仇人不会心慈手软,对他就会么?这一次他被推出去做了代罪羔羊,薄南风会不心知肚名,心头生恨?只怕早已恨得咬牙切齿,肆机报复了。这会儿将他再找回来,跟养虎为患有什么区别?
苏老爷子也不傻,知道薄南风这颗棋事到如今必须要舍弃了,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否则便是自留后患。
当机立断道:“通知手下的兄弟,在公方将人找到之前,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云淡风轻的吐出这一句,看一眼时间接着说:“让道上的老朋友们帮忙,让他逃无可逃。这不是个简单人物,没些力道,只怕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掉。”
男子淡淡应:“是,老爷子,我这就吩咐兄弟们去办。”
苏瑞脸色发白,心脏通通直跳,等男子一走,不满的望过来。
“爸,你什么意思?是想至薄南风于死地么?他是我们的人,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他,何必要将他赶尽杀绝。”
苏老爷子就知道苏瑞这个时候会犯妇人之仁。
所以故意让她将事情原尾听得清楚,以免后来旁门左道了解一点儿,听东不听西的,从中做梗,做出犯傻的事来。
叹口气:“小瑞,这不是你犯糊涂的时候。对薄南风你就彻底死心吧,你们两个以前不可能,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以当下的情况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他死,要么你爸爸死,你自己好好想想。”
苏照民相信苏瑞也不傻,只是不想她为爱冲昏了头脑。如今的薄南风于他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不将他尽快拆掉,早晚会引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其中的道理苏瑞是明白,如今这样,就相当于他们苏家和薄南风也反目了。薄南风之所以有今天,亦是因为苏老爷子将其推出去顶了罪,他怎会甘愿当这个替死鬼?非是恨得他们苏家人牙龈痒痒。
诚然,看得再清,还是难免有恻隐之心。
苏瑞争辩道:“可是,爸爸,就算薄南风现在真的恨我们,也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白道上,他被公方通缉,暗下我们再这样,他岂不是腹背受敌,没了容身之所,非死不可么?你就真的狠心?将他推出去顶罪,本来就是你不对,为什么就不能给他留一个活口?”
苏照民冷下脸,已经十分不耐烦。
“给他留下活命的机会,你觉得他会让你活么?我警告你苏瑞,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对薄南风你就死了那份心。就算他不爱江南,跟她是仇人,他也不会喜欢你。你现在在他心目中的角色定位和江南是一样的对立面,别脑子发热。看看江南什么后果,也该有个思量。”
扔下这一番话上楼去。
留下苏瑞一人焦头烂额,知道苏照民这样的命令一下,黑白两道一夹击,薄南风就只有死这么一条路了,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苏瑞头脑中一些东西被颠覆了,乱得很,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头疼得厉害,起身冲进茫茫夜色中。
她从来没敢想过,薄南风竟然是不爱江南的,他不爱她……
觉得这一点,是对她最大的安抚和说服,即便薄南风有天大的过,她也愿意原谅他,何况她一刻不曾停止对他的爱。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世界已然另一番模样。
景阳集团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以往神秘莫测的集团总裁不仅成了在逃的通缉犯,连身份也随之曝光。成了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偌大的标题醒目鲜明,花样倍出,哪一个都是关涉景阳集团的。
媒体力量强大,而且素来无孔不入。薄南风的真实身份一经曝光,黑道的身份紧接着浮出水面。连同跟江南的婚姻问题,纷纷成了热点话题。
问题一再再升温加热,仅用一天的时间,不禁连同江南出道时一炮走红的案子也提上桌面,翻查出当时的被害人就是薄南风的父亲薄明哲。这样尴尬的身份碰撞,致使各种猜想纷至沓来,薄南风跟江南的结合是否因为报复?
这样的猜想越演越烈,明眼人已经能够肯定,薄南风定然是别有用心。而江南如今的落没,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甚至已经有媒体大胆断言,薄南风这个血腥强大的黑道份子,来到S城的目的就是为了了断恩仇。
几乎一夜之间,薄南风不仅同世界反目,更同江南反目,成了千夫所指的恶人。许多不明所以的人回过味来,一阵恶寒,竟不知薄南风有这样繁复不清的背景。被媒体问到的时候,纷纷表示匪夷所思。甚至一再撇清关系,说只是正常的商业往来,而且都是合法的商业交际,并没有任何私交。
离正扬揉碎手中的报纸,焦灼不安的靠到椅背上。头疼得厉害,太阳穴似要爆裂般跳个不停。
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关注外面的动态和事情的进展情况,到现在还没有薄南风落网的消息。不过如今S城盘查紧密,想逃出去,甚至出境,只怕很难。据他所知薄南风的各种证件还扣留在公方手里,便是连个护照都没有。
不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是不是还逗留在S城。毕竟他抽身的时间太晚了。
至于薄南风的真实身份,离正扬以前虽然不知,可是看到了,也没有多少惊诧,毕竟一早就想过的,早预料到他不简单。现在一想,有黑道背景反倒合情合理,能解释他过往的异常行径了。而阮天明,定然既是他的兄弟,又是他的手下,终于算是想明白了。
只是关涉江南的那一段,离正扬最是难以置信。所以不愿去想,真想当面质问薄南风一句,是真是假,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么,他怎么对得起江南?还算是个人么?
门板被破开,黄宇叼着根烟进来。
“江南被逮捕了。”
离正扬蓦然站起身,导致行动猛烈,大脑一阵供血不足,晃了两下才站稳。
“怎么回事?不是还在医院?”
本来昨晚知道薄南风出事之后,两人当即联系江南。电话是纪梦溪接的,那一会儿江南已经被送到医院了,还在晕迷中。才知道昨天开庭也出了差子……
离正扬和黄宇赶过去时,江南还没有醒过来,与此同时,江南事务所当晚来电话要紧急将她召回,并已经向法院方面书面通报,解除江南对钟庆丰公司的代理。
江南的电话一直在纪梦溪手中,一切事宜都是他亲自打理。江南那个时候哪里也去不了,纪梦溪卖了脸面四处打点终于将事情暂时安抚下。
等离正扬和黄宇看过江南从病房里出来,便说:“最晚不过明天,江南即便不被逮捕,也得刑拘。”抬起头,俊眉紧锁:“我找同事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缓一缓,你们先照看着。她情绪很不稳定,醒过来可能会闹,看好她。”
离正扬点点头:“放心吧,这边有我们照顾着,你去忙吧。”
结果江南一直睡得很安稳,半夜醒来一次,没哭没闹,半点儿反常的情绪都没有,只说她口渴。
离正扬倒了水给她,站在床边看着她喝下去。
等江南把杯子递给他,弯下身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江南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天自然已经黑透。没说其他,也没有问起任何人,摇了摇头:“不饿。”
便又躺下了。
离正扬看着她那个呆怔的模样,心疼不已。知道没什么比现在更反常,如果她肯哭一哭,他反倒会安心许多。
帮她盖好被子,转身要走。
江南叫住他:“离正扬……”
离正扬转过身,看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明亮,一点儿困倦都没有,莫名的透着股茫然。温温的扯动嘴角:“怎么了?”
江南平静的躺在床上,只问他:“外面还下不下雪了?”
离正扬一伸手放下杯子,走来过将她当孩子一般哄骗。
“下着呢,一直没有停下来,好好睡,明天早上能堆雪人了。”
江南双手握着被子,便不再说话。甚至这么晚了,离正扬会在这里她也不惊不诧。
离正扬心里酸到极至,垂在身侧的手拼命的想要抬起,抚到她光滑的额头上,把她那几丝乱发捋顺,告诉她:“不用害怕,还有我在。”
掌心布了层细密的汗,连毛细血管都要炸裂开了,终于抬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诉她:“好好睡,我和黄宇一直在外面。”
江南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嗯”了声,很快就睡着了。
离正扬站在床边打量。
直到黄宇抽完烟从外面回来,推开门问他:“怎么?醒了?”
离正扬出去跟他说话。
“嗯,喝了点儿水又睡了,什么也没有说,太平静了。”
黄宇半晌,就只想出这么一句:“哀莫大于心死。”
两人在走廊上守了一夜,平静得不太像话,心里从来没有那么空落过。一种哀伤自心底蔓延出,话都不想说,只想闷着头不停抽烟。便不停倒换,轮流着出去,再回来都是一身烟味。
知道这是最后一个宁静的夜,回过反照的宁静,一旦过了今晚,就什么都不一样了。江家的人到现在还不知道薄南风和江南都已经出事了,还有那些狂轰乱炸的媒体……
所以想让她就这样,好好的睡一觉。
早上纪梦溪过去之后,两人才离开的,都想着回去找人疏通打点,没想到现在就听到了江南被逮捕的消息。
离正扬拿上外套跟着黄宇一起出来。
问他:“江家人知道这些事了吗?”只怕场面就要乱套了吧。
黄宇痛心疾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来的路上刻意给江南的朋友打了通电话,那个宋林爱的打不通,孙青的通了,说她已经去江家了。这回南风虽然逃了,可他的财产肯定要冻结没收。我早听说,只查出一栋房子和银行存款,再者就是景阳集团的股份,怕他转移资产,江南是他老婆,估计也得查。可真他妈的热闹了,你再听听外面更是一锅粥,我纳闷了,事情怎么被爆得这么彻底?”
离正扬看了他一眼,一起步入电梯,这回事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
“有人刻意为之。你想啊,景阳倒下,南风就是被人给坑了,看来那只黑手是想将他一下毁彻底了,明显对他方方面面的底细都查得很清了,只怕就等这一时呢,如今这个时候一下全爆出来,南风可真是半点儿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
这样复杂的身份,一旦被社会广泛关注,哪还有再立足的余地和可能性,即便法院不想判死刑,舆论的压力都挺不住。除非逃到国外去,远走高飞,再也不被抓回来。
盯着跳动的数字,心乱如麻。按了按太阳穴,又如何逃得了?
黄宇又闷着头点燃一支烟,划动火柴的那只手隐隐是打着颤的。没有看离正扬,吐了口烟圈,嗓音沉闷:“你信么?”
离正扬愣了下,抿紧唇,侧首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电梯门已经打开。快他一步走了出来,明显是有意避及。知道黄宇跟他在意的一样,就是关于薄南风和江南的那段传言和揣测是真是假。
难得有他离正扬那么害怕一件事,想不出答案,又不想去证实,便像这样,连同人讨论都失了勇气。
边往大厅外走边说:“你先去看一下江南,疏通一下见一见她,安抚一下她的情绪,我想她一定吓坏了。”
黄宇问他:“那你呢?”
离正扬没回头,已经打开车门。
“去找钟庆丰。”从昨晚就一直打钟庆丰的电话,可是打不通。问过他的秘书,只说连夜去国外出差了。哪有那么赶巧的事,他离正扬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江南这个跟头就栽在他这里,离正扬想,总得有个说法的吧。
------题外话------
江南现在的心情想了下,周迅的《飘摇》最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