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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很意外的,放出去的人带回来一个消息。
陈宝珠坐在书房里,面前的书案上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纸看得入神。
紫兰悄悄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伏在案桌上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张纸的陈宝珠,低声问一边站着的清鸳:“小姐这个样子多久了?”
清鸳看了一眼陈宝珠,低声道:“有一阵子了,自从外面那个小石子把这张纸悄悄送进来,我拿给小姐看,小姐就一直这个样子。”
她的脸上有些懊悔。那张破纸有什么好看的呀,小姐居然看得这么入神,难道能看出金子来不成?
紫兰悄悄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案桌上的那张纸。那是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即便是经人细心地抚平,摊开放在桌子上,仍然可以看出上面的皱痕。
纸并不是平日里她们看的、用的那种白白净净的纸,有几处污迹。紫兰拧了一下眉头。
上面的字兴许是拿炭笔写的,一笔一划很粗,歪歪扭扭,看样子像是十一二岁的顽童的随手涂鸦。
陈宝珠抬头看了紫兰一眼,拿起那张纸:“你看看,终于有清平王的消息了。”
“清平王?”紫兰愕了一下,马上想了起来,“是有关半菊玉簪的?”
陈宝珠点点头。
紫兰定睛朝手中的纸看去。这张纸上东歪西倒地写着:“……西平王尹天照有同胞兄弟一个,姓尹名天赐,跟随兄长南征北战,建功无数,封号清平王。后来战死,加封忠烈大将军,没有子嗣。”
陈宝珠深深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她记得。不久之前,她与清鸳紫兰还讨论过清平王与她手里老太太送的半菊簪子的关系。
还有,她支清鸳出去打听来的消息……
光滑的天蚕锦布上,画着一整套半菊玉簪的原形,只是在左下角的位置,印着一枚方方正正的章,清平王府的章。
而一个王爷,战死沙场,没有子嗣,没有后人。几十年过去,渐渐被人遗忘,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建功立业的人太多太多了。
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的清平王府啊,今天陈宝珠终于弄清楚了它的来龙去脉!
陈宝珠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清鸳,紫兰,我们查了那么久。终于查出这个消失已久的清平王,真是太好了!”
清鸳也走了过来,看了那张纸条,纳闷道:“小姐,我记得那半菊簪子是老太太给的, 说是大老爷的东西。如今这清平王爷与碧落姑娘的定情信物却是这半菊簪子,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陈宝珠脑海中灵光一闪,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直以来,她揣测老太太的心思,以为陈父是老侯爷在外面与其他女人生的,所以老太太才与陈父心存芥蒂,亲近不起来。却没有想到。陈父有可能是托孤的……
当时究竟是什么情形呢,清平王爷与碧落姑娘怎么忍心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人呢?
而伯宁侯府的老侯爷又是出于何种考量。要把孩子接过来,让老太太代为抚养,然后对外称之为嫡出的呢?
要知道这伯宁侯府的嫡出,可是未来爵位的继承人,难道老侯爷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
或者说,这陈父的出生身份尊贵,老侯爷不敢委屈他,所以宁愿把自家的爵位继承权也一并给了他?
但是又因其他的原因,老侯爷不能把事情真相告诉老太太,以至于老太太对此事耿耿于怀,才造成老太太对陈父心存芥蒂。而这个陈父不是老侯爷亲生的事情还是被二房知道了,为了爵位的继承权,他们就设计了一场杀人灭口,夺取爵位的屠杀……
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陈父有着怎样的特殊身份呢?
陈宝珠沉默了下来。清鸳与紫兰看着自家小姐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她们识趣地退到一旁,静静地侯着。
清鸳无意识地翻转着那张纸条,忽然道:“小姐,这背后还有几行字呢?”
陈宝珠接过来,细细一看,果然背后还有一行小小的字,是自己疏忽了。这字迹很缭草,不像前面的那些,是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显然是后面才加上去的,而且书写者写得十分匆忙。
陈宝珠辨认了一会,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再看看日期,正是今天早上。她转头问清鸳:“到清风寺的马车准备好了没?”
清鸳答道:“我刚才到后院去看过,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赶车的媳妇就是上次那个陈家媳妇,这下可以放心了。”
陈宝珠微微一笑:“那好,清鸳,我们去清风寺。”
清风寺位于城郊。陈宝珠记得前天去的时候是晚上,是李京用乌枣马带她去的,加之暗夜,看不清周边的景象,只记得耳边风声呼啸。现在坐在马车上,一路看去,这才发现沿途的风景还是很优美的。
初春天气,天气乍明还寒,但是河岸两边光秃秃的枝丫已经抽出嫩绿的枝干,还是毛茸茸的叶子,眼前一片绿色,加上春风送暖,吹拂得人心旷神怡。
陈家媳妇徐徐地把缰绳拉紧,马车开始慢了下来。陈宝珠掀开帘子,朝前方看去。
这一看之下,不由暗暗惊叹。
白天看到的景象与晚上看到的,果然有着天壤之别。
陈宝珠抬眸看去,见一座气势浑雄的寺宇宫殿朝自己扑面而来。红色砖墙琉璃瓦,各处飞檐如大鹏展翅般腾空而起,隐掩于翠绿枝叶之中。飞檐四角挂着风铃,微风吹送,风铃丁当作响,悦耳动听。
寺院门口,左右各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朱漆大门,门边挂着对联,门顶上悬着灯笼数盏。门前,地势宽阔,松柏成荫。
清鸳看得入神,惊叹道:“没想到这郊外还有这么一座气势宏伟的寺庙,而且瞧这架式,不比香叶寺差多少。”
陈宝珠含笑道:“这可是皇家寺院,不可与普通寺庙相提并论。”
她一边跟清鸳说话,一边目光飞快地掠过寺庙的两侧。果然,在清风寺大门的左侧,在浓荫的掩映下,露出一辆华丽的马车的影子。
陈家媳妇拉紧缰绳,回头对陈宝珠道:“小姐,清风寺到了。”
陈宝珠下了马车,让陈家媳妇把马车赶到一边候着,清鸳取了贡品,跟随在陈宝珠的后面进了清风寺。
早得了知会的清风寺派了两个带发修行的小道士出来迎接。由于那天晚上陈宝珠来投宿的时候,是经过乔装打扮过的,加之又是暗夜,看不太清楚。所以,今日相见,那两个小道士硬是没有把陈宝珠认出来。
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衣着鲜丽,举止端雅的大家闺秀居然会是那天晚上闯寺夺宝之人吧?
陈宝珠飘然而入,神情闲定。因为,她看到了他。
就在离自己不过十米的距离,他也是闲闲地立于一株苍绿的树下,神色慵懒,仿佛接下来不是想像中的刀光剑影,而是闲庭阔步。
看到他,她会觉得莫名心安。
接下来的,是怎样的较量,她不知道。她忽然觉得,把一个清白的西蒙少年,拖下来跟着她淌这趟混水,对他而言,是不是有些冤呢?
但是……是他自己要淌这趟浑水的好不好?
他心思通透,才智过人。她不过提及一两个字眼,他立马就能猜出她的所思所想,并且十分热心地表现出作为一个朋友,或者说作为一枚棋子的作用。
陈宝珠知道,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美事。李京出现的时间、地点,太巧太巧了,他总能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天时地利人和,他出现了。这样的出现方式,偶然中带着一点诡异。
不是她多心,而是目前严峻的形势,她的步步为营,特别是她手上揣着的那份牵扯着上百个官员身家性命,甚至极有可能株连九族的重要名单,那上面陈父的遗志,宁氏的沉重的嘱托,不允许她有着一丝一毫的松懈。
所以,她从来就不认为,李京的出现是上天赐与她的礼物,是上天对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孤军奋战的一个恩赐。
她试探过他,她铤而走险,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看他的反应,看他下一步的行动,看他接近自己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但是……
他却坚决地告诉她,没有名单这回事!而且在她未找到名单之前,想通过催眠之法来回忆起,以前她忽略掉的有关名单的讯息时,他也是推三阻四,拖拖拉拉,一个法师请了一个月也没有请回来......
瞎了眼的人都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好。
他跟着她,甚至,他在竭力阻止她卷入名单的阴谋里!
他不为名单而来,图的又是什么呢?
一个人不为那份贵重的名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到一个让自己高兴的理由,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