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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宁氏,陈宝珠的神色便黯淡了下来。
如果她还有时间的话,她或许可以试着帮宁氏治治她脸上丑陋的伤疤,还原昔日宁氏的美丽容貌。要知道一个美女变成全天下最丑的人,那种打击并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可惜的是,她时日无多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陈宝珠再次去昭武侯府见宁氏。舀了一盆清水,兑了热水,她帮宁氏洗头。取下宁氏覆在脸上银色面具,用指尖轻拂那些长成暗红色肉疙瘩的伤痕,心里面漫过一片悲凉。
宁氏并没有发现陈宝珠神情的异样,她仍然沉浸在母慈女孝的天伦之乐之中。这是三年来,她一直不敢想像的画面,没想到在今天实现了。
“娘这个样子,珠儿会感到害怕吗?”宁氏看着女儿,感受着那纤纤十指轻拂脸颊的柔和,带着一丝惴惴不安问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天也没有照过镜子的原因。她不敢照镜子,如今的这个样子,怕是连自己都接受不了吧?
“娘,你在说什么呢?”陈宝珠强忍着悲伤,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哪有儿嫌娘丑的?我作梦都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够再次见到娘亲,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呢?”
她搂住宁氏的脖子,柔声说道:“娘,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在我的心里面。娘亲永远是最好看的!”
宁氏含着笑,捏了女儿粉嫩的脸颊一把:“你呀,还像小时候一样,嘴巴还是这么甜,让人喜爱都来不及。”
“珠儿这个样子,娘不喜欢吗?”陈宝珠笑着说道。
宁氏宠爱地看着女儿:“喜欢,珠儿什么样子,娘都喜欢。”
陈宝珠轻轻地抱着宁氏的身躯,像小时候一样。宁氏很瘦,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骨头硌得陈宝珠的手生疼。陈宝珠痛惜道:“娘,你瘦多了。”
宁氏无所谓地笑笑:“没事,娘没事。”
陈宝珠的眼角湿润了。她仰起头,把泪水逼回去。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陪宁氏了。
她不能让心细如发的宁氏看出她的破绽。她吸吸鼻子,说道:“娘,你让女儿替你治脸上的伤好吗?珠儿想看到昔日美丽的娘亲。”
宁氏微微摇头:“不用了,娘戴着面具就挺好的。”
“娘。亏你还是江南宁氏一族的后裔呢,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呢?”陈宝珠不依道。
宁氏轻轻叹口气:“珠儿,并非娘不愿意,而是娘觉得,娘都弄成这个样子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这个时候补救,也许没什么作用了,那就别破费了。”
陈宝珠不依道:“娘。说什么破费呢,药都是现在的,再说了,伯宁侯府加上昭武侯府,难道还治不好娘的病吗?”
陈宝珠当然知道。宁氏这是陈年旧患,要治好谈何容易?但是。那本“医通”可是清清楚楚记载着有一种奇特的美容术的。陈宝珠想试试,想趁着还有时间,给宁氏治治。至于接下来,她会教会清鸳与紫兰,以后宁氏的后续治疗就交给她们二人,她也就放心了。
宁氏笑了起来:“娘知道你与如儿都是好孩子,只不过娘这病实在是……”
陈宝珠想了想道:“娘说的是九珠连环?”
原来宁氏早就看过“医通”,当然也知道自己的病归为疑难杂症都不为过。而“医通”里,对于此类疑难杂症的治法,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九珠连环。
世间传闻这九珠连环乃九颗拳头般的硕大的珠子串在一起,发出像夜空中的月亮一般皎洁的光泽。此珠能在夜里发光,与夜明珠有得一比。但此珠并非真的珠子,而是由上百味珍稀药草熬制而成,色泽透明,状似琥珀,但它却如珍珠般透白,让人叹为观止。
世间传闻九珠连环具有十分奇特的疗效,能包治百病,特别对于受创之后的肌肤的再生,具有奇效。
多年前,先帝南征北战,在塞北草原上遭遇流窜的柔真贵族,双方交起火起来。先帝年轻气盛,根本没把那些柔真贵族放在眼里,一声令下,要将那些柔真贵族赶尽杀绝。
由于自信满满,先帝不留神,竟然中了埋伏。那些柔真贵族四面八方涌过来。首当其冲的是一名穿红衣的少女,只见她弯弓搭箭,一支毒箭便朝着先帝射去。
先帝从来就没有把面前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箭到了眼前,也不躲闪,只用手中的宝剑隔开就是了。谁曾想,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先帝的面前,那枚毒箭突然炸开了。原来箭头是空心的,被那名红衣柔真族少女灌了毒粉进去,薄薄的箭头被先帝的宝剑的一挡,顿时绽开,毒粉四下飘散,大部分落到了先帝的手臂上,顿时手臂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随行的太医忙给先帝清洗,清洗之后只看到手臂上出现一条线状的白色的灼痕。当时先帝也不大在意。没想到,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那个白色的灼痕慢慢溃烂起来,一直烂到了骨头里。任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开了无数名贵的药材,一点起效都没有。
后来有人探得京城的清风观里,有一名叫做清风的道长,收藏着九珠连环,就把先帝火速送回京城,请那位清风道长拿九珠连环给先帝救命。
果然,用过九珠连环立马见功效,先帝手臂上难看的伤口不出五天,就长平了,而且不留疤痕。一夜之间,京城的人这才意识到,原来九珠连环具有这样巨大的功效。
但是,九珠连环并非是真的珍珠,它是用上百种草药熬制而成,用过一次,就缩小一环,它的使用寿命只有五次,如今用过一次,只剩下四次。
所以说,要拿到九珠治病,简直难以上青天。
但是,陈宝珠决定试试,去求求清风道长,好让自己在有生之年,能为这个世上最关爱她的人,宁氏,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宁氏看出陈宝珠在心里想什么,马上凝重了脸色:“珠儿,不要打九珠连环的主意,这是天下珍奇的宝珠,自然有高手把守。你这么一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况,娘不奢求这些。”
陈宝珠笑着说道:“娘,你想太多了。我呢,只是想想而已。我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小姐罢了,又没有江湖侠女的本事,哪里就能够拿得到九珠连环呢?只怕还未看到九珠连环的真容,就被乱刀砍死了。这种傻事,我才不会做呢。”
宁氏这才放下心来。
背过身去,陈宝珠却暗暗下定决心,为了彻底治好宁氏的病,为了完成自己最后一个心愿,那个清风寺的九珠连环,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那个九珠连环不是还有四次使用机会吗?她只使用一次,一次就好。
不久之后,关于清风寺的消息源源不断自清鸳传到陈宝珠的耳朵里,甚至连清风寺的地形图也在第一时间内弄到手。
地图是一个叫做勇子的叫花子画的,他打小就爱看各式各样的地图。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只看过几眼,就能把一个庭院的布局全部在纸上展现出来。
陈宝珠很喜欢这个小男孩,赏了他很多的银子,最后,他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潜入清风寺把里面的地形布局画了出来,交给陈宝珠。
陈宝珠这些年在熏陶下,对于图形战术有着一定的了解。她一眼就看出,这个清风寺的布局,就是依着八卦阵图设置的,有生门,有死门。而生门,不用说就是藏匿九珠连环的地方了。
就在陈宝珠踌躇满志,准备出发清风寺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日,紫兰匆匆而稳。一向沉稳的她,今天也显得有些惊惶不安。
一直走到里面,紫兰找到陈宝珠,急促道:“小姐,玲珑出事了。”
陈宝珠大吃一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紫兰把手里的信递给陈宝珠:“小姐,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找,就直接走了出去,见那人居然是镜明大师,他给了我一封信,说是让小姐看信后速到香叶寺一趟。”
陈宝珠接过信,一目十行看了下去,她的脸色又凝重了几分。
紫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听镜明语气里很是着急,想必玲珑出了大事。我刚才在回来的时候,找了一下朱妈妈,跟她通了气。小姐,你快到马场去吧,然后绕路去香叶寺,那里,车马早就备好了。”
陈宝珠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紫兰,你想得真是周到。我走了,你帮我照顾一下这里。”
紫兰点点头:“小姐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陈宝珠点点头,朝着后院的马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