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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神策终于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女人俘虏了,而且这个女人对他还不错。
除了不让他视物。
应该是两天两夜之后,谢神策闻到了一股很不好的味道。
是个人两天两夜的艰难跋涉之后,身上的味道都不会好闻。
慕容端很愤怒,然而她也没有办法。
谢神策不是没有想过借着尿遁、便遁偷偷溜走,然而慕容端每次在他叫着喊着憋不住了的时候都会提前将他的手绑住,刚刚好能够擦到屁股却不至于挣脱绳子逃脱。谢神策一开始还心存侥幸,然而两三次之后便认了命。对方是一个精通各种捆绑的高手,谢神策完全不是对手。而身为被捆绑者的谢神策,在这种近乎某虐的游戏中,他根本体会不到快感。
慕容端能够让他即便是拉屎撒尿都逃不走,却无法做到让谢神策在洗澡的时候还能被牢牢的控制住。
因为洗澡的话......是光着的。
幸好今天走了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过一条河,不然谢神策非得哭着喊着要洗澡。
蓝天白云,加上一望无际的碧色草原,≯±,极为赏心悦目。
慕容端没有来得想到一句话,喂马,劈柴,春暖花开。
貌似也是这个家伙写的?前面还有面朝大海还是什么来着?
或许是这首诗并不出名,或者是并不符合人们的审美,没能流传开来,因此慕容端也记的不怎么清楚。
远处有野马奔跑,谢神策胯下的战马有些惊慌,慕容端安抚了它,然后将谢神策扔在原地,自己跨上战马,肆意奔驰。
身上的伤竟然已经开始脱痂了,伤势恢复的速度让人惊叹。于是她再没有了顾忌。
战马嘶鸣,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变得趾高气扬,要不是速度实在是跟不上那些天生地养的野马,这匹战马或许会嘚瑟好一阵子。它嘚瑟的资本,自然来源于马背上的人,这个人自然不是谢神策而是慕容端。
蓝天白云下,青青草原上,女子跃马扬鞭。
谢神策没能欣赏到慕容端黑发飘在脑后的俊逸,也没能见到那一群堪称天马的野马。他只是倒在草地上,听风吹过草叶,感受昆虫爬过脸颊,野鼠在啃食草茎。
就这样也挺好,如果不是俘虏的话。能与王解花牧马放羊,那也是极好的。
谢神策想起那个与天底下最男人的男人约定好一起去塞外牧马放羊,最终却被那个男人亲手杀死的女人,突然觉得女人实在是一种需要细心关爱的动物。如果那个男人细心一点,怎么会发现不了女人的异常?如果男人真的天下无敌,怎么会看不出来,女人假扮的他的仇家,其实没有内力?
都是扯,男人在塞外牧马放羊的对象是她的妹妹。
谢神策不愿意王解花成为那样的女人,更不愿意自己提前死掉。
于是在慕容端回来之后,谢神策第一次尝试着问道:“我说,你到底是谁?劫持了我又想干什么?”
慕容端无声冷笑。
谢神策又道:“你从老道士手中截下了我却不死,我不认为你功夫会比老道士还高,原因肯定是老道士在害人的时候被你钻了空子。所以你未必打得过我,而你一直将我绑着毫不放松就是证明。”
慕容端再次冷笑。你哪儿来的自信?
“我是西北军的要人,你抓了我,西北军不会放过你,就算你躲到了塞外大漠,我的手下也会找到你,然后将你杀死。”
慕容端心道缇骑都不能在我手上占到便宜,你的手下又怎么可能?再说了,他们能追到我的星岛不成?
星岛是慕容端的府邸,准确的说是被慕容端当成家了的鱼池子中枢。
缇骑有缇骑司,蜂房有蜂巢花厅,鱼池子有星岛。
“我有钱,很有钱,西北与鲜卑人的生意,我家占了大半,如果你放了我,我会给你很多钱。很多很多,多到你想不到,更没见过。”
慕容端怀疑谢神策是不是傻子。
她是慕容端,号称母夜叉的养鱼人。每年,她一个人为燕国,贡献了一成税收!她垄断了燕国最赚钱生意的四成,并且间接参与影响了另外的两成,她的生意遍布天下,燕国最大的商帮——号称天下六大商帮之一的燕商就是她的,燕国皇帝都需要向她借钱养兵。
换句话说,她比谢神策有钱。而且有钱很多。
而且,谢神策还不知道,慕容端因为老道士与他,损失了多少钱。
是的,皇朝阁的秘密即将问世,那里面的财宝将来都是她的。在慕容端的字典中,以前的现在的将来的,无论是现在有的没有的,都是她的。因此她觉得因为谢神策,她损失了一个皇朝阁。
所以谢神策刚刚的这句话,应该由她来说。
你要是给我跪下来喊我三声姑奶奶我仰慕你仰慕的茶饭不思衣带渐宽,我就给你钱,很多很多的钱,多到你想不到,更没见过。
只不过慕容端没能说出口,而且就算她说出口了,以某人的德行,恐怕不会犹豫立马就跪下说,而且说得情真意挚。
“......呵,是我俗套了,像你这种人,即便是为人办事,又哪里会对些许黄白之物感兴趣,这样吧,如果你放了我,我就让你自由,真正的自由。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身体上的,你都会彻底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够再约束你。我以西北军的名义起誓。”
慕容端脸上的嘲讽讥笑更浓了。
自由?你能给谁自由?除了你手下的奴隶。你又不是皇帝,只是一个连西北军都没能把握的失势小侯爷,能给我承诺?再说了,在西北的土地上就能彻底自由了?我杀人放火你能给我豁免特赦,还是连过堂程序都不走的那?”
我可以赐予很多人自由,但你谢神策有什么资格?你连你的女人都没能照顾好,哪有资格再给一个不是你女人的女人许下些什么?
谢神策看不见慕容端无言的笑声,以为慕容端不为所动。
通常能够面对巨大筹码诱惑巍然不动的人,不是道德上的圣人,就是实力上的至高神,亦或是......脑残。
很明显,从简单的捆绑手法上看,慕容端都不是脑残。至于圣人,能干出黑吃黑劫票的人怎么可能还有道德,于是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慕容端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将他许下的种种好处看成粪土,是实力上可以碾压他的至高神。
于是谢神策沉默了,他似乎隐隐知道了这个女人是谁。
能够将西北军小侯爷看做路人甲的女人,这个世界上不多。
大楚皇朝垂帘听政的妖后可以,鲜卑还未分裂时候的差一步登基的女亲王可以,不过他们都死了。至于当代......只有她还有点底气这么做。
眼前看不见的女人的身份呼之欲出,谢神策却没有半点猜中之后的喜悦。
大抵被绑票,都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即便被绑架人不应该知道绑架人的身份。经常会有绑匪看似多此一举的问被绑架的:“你知道我是谁么?”这个时候被绑架的都会脑抽了一般的疯狂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好汉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乎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桥段。
然而谢神策知道了。那么他有可能将绑匪的身份泄露出去,便等若是坏了规矩,就有被“绑匪”撕票的可能。
于是脸上的表情从弹指间风轻云淡变为惊愕,然后是惊恐,最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牵强微笑。
慕容端玩味的看着谢神策表情变化的整个过程,也不拆穿,眼神却犹如实质,透过了谢神策脸上的袋子,灼烧在他的脸上。
谢神策感觉到了,于是满脸通红。
妈的,被这个腰围八尺身高八尺体重八十公斤的肥猪一般的丑女人给鄙视了......
随后谢神策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被她劫走之后醒来时候,肚子一点儿也不饿的事实。
长着巴掌大护胸毛、嘴唇上一颗大黑痣、嘴角还有坚硬如男人般胡渣的丑女人,用她那短粗的长着黑长手毛的手指抠开自己嘴唇,将吃的用牙缝中沾着肉丝的......度到自己嘴里,然后咽下去。
那一刻,谢神策疯狂呕吐。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恰似倒挂星河一般,壮阔浩大。
慕容端惊讶的看着谢神策的呕吐,心中震惊,心道自己这些天严格控制着他的食谱,理应不至于生病呕吐才是。而且他怎么能吐那么多?
她哪里知道谢神策是幻想着她的样子嘴对嘴喂食才吐的。
谢神策吐完了,慕容端递过来水袋。
“别碰我!”谢神策如同触电一般大叫,避之如蛇蝎。
慕容端伸出的拿着水袋的手僵在空中,脸上的心疼变得僵硬无比。
“离老子远点,你个趁人之危的丑女人!”
慕容端眼中的光亮瞬间熄灭。
于是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脸上淡淡的红线,自嘲一笑。
谢神策出离愤怒,以至于接下来半天,即便是身上气味难闻至极,身上酸疼至极,口中干渴至极,也没有哼一声。
晚上,慕容端没有给谢神策吃的,谢神策也没有要。
第二天早上,离附近最近的燕国集镇约莫还有五十里,慕容端将谢神策引到较为宽阔的路上,语气冰冷至极。
“我赐你不死。”
“滚吧。”
谢神策再次愤怒,然而心中欣喜若狂,几欲颤抖。
随后慕容端牵马而走。谢神策被绑在大树上,直到太阳高升之后,第一批赶集回乡的燕国边境村民将其救下。
被当做难民的谢神策受到了比较好的待遇,然而村民的态度谈不上好。
边境上,历来被劫掠的,不是富家公子就是官府要员,虽然遭遇悲惨,但这之前未必就是好人一枚。
边境上的人淳朴,但边境上的官不温柔。
本以为这个哑巴一般的年轻人也会是某个贵种子弟,然而无论村民们有意无意的问话,甚至是有孩子突然吓他,他都不理不睬。
或者说是没有听到。
于是村民们以为谢神策是哑巴,也是聋子。
所幸谢神策不是瞎子。
一些有见识的村民比划着问谢神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家再何方,家中可还有亲人在世,谢神策如坠雾里不知所云,最终无以作答。
谢神策不说话是因为他的鲜卑语极其恶劣,简直到了不能开口,一开口让人不忍听闻的地步。因为怕说话就让人听出了破绽,而他又不愿让人知道他不会鲜卑语,哪怕是写,所以装聋作哑。
至于比划起来谢神策不能回答,倒不是因为他入戏太深无法自拔,而是因为那位自以为能够将意思传达的很完整很精确的大叔,其手语比之谢神策的口语更加不忍直视。
比划了半天,谢神策愣是没明白那些复杂的手语是什么意思。
在这个时候,残疾人一向是被人取笑和鄙视的对象,尤其是先天残疾,因为人们以为那是上辈子造了孽,阎王对他这辈子的惩罚。
然而谢神策没有被顽童丢石子,没有被人在衣服上糊上泥巴,也没有人编首打油诗取笑他。
因为有一个女子,将这些人驱散了。然后邀请谢神策上车。于是谢神策在众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上车。
生的并不十分貌美的女子应该是个寡妇,穿戴整齐,较之于别的人,算是得体大方甚至还有些奢侈了。她还算年轻,大约比谢神策大四五岁,正是少妇巅峰的年纪。
当然,这个并不十分貌美,仅仅是对于谢神策而言的。实际上在方圆二三十里之内,这个女子都是十分出彩的。否则不会是她出面赶人,那些个顽童的父母就厉声将他们喝止,随后还奉上谄媚的笑容。
男人的笑容中有十分讨好十二分垂涎,女人则是九分畏惧外加一分被掩饰的很好的怨恨。
呵,不仅是个漂亮的寡妇,还是个有权或许还有钱的额寡妇。
阿鹿桓是个克死了两任丈夫的强大女人。
据说第一任明媒正娶她的丈夫在洞房花烛之前,喝多了过门槛时意外的看到了她的脸,惊为天人,于是不小心摔死了。而第二任改嫁了的丈夫不计较她的改嫁,对她极好,然后就死在了她的肚皮上。
于是女人们都以为,这是给一个不详的女人。因为阿鹿桓的小叔是本地一个颇有权势押司,对阿鹿桓一直很尊敬,所以女人们在敬畏之余,很少敢于表现出憎恶。而憎恶之中的怨毒,来源于自家汉子看见那贱人就挪不开眼的下贱表情。
克死了两人丈夫,没有留下子嗣还不守妇道,到处抛头露面勾引良家,真是太不要脸了!该浸猪笼,该被牲口踏死。
阿鹿桓寡居,一人守着一个大宅子,不愁吃不愁喝,手中有闲钱,心思宁静淡雅。此时让这个年轻人上车,不是因为觊觎谢神策依稀还能看出来很漂亮的脸蛋,只是单纯的觉得谢神策有些可怜。
于是她让侍女在河边打了一盆水,放在了谢神策的面前。谢神策不客气,拿起毛巾洗脸,很快,一盆水就变黑了。
阿鹿桓有哦写吃惊的看着谢神策,然后两颊微红,将脸别向了窗外。还是一个很好看的聋哑人呢......
谢神策面无表情,然后顺手将那盆脏水泼了出去。
“啊!那个小王蛋......”
尖锐的叫骂被男人的低声呵斥生生打断,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在窗外说道:“阿鹿桓夫人......”
阿鹿桓说了些什么,谢神策没注意听,只是让侍女拿出几文钱,算是替谢神策做了补偿。
谢神策往窗外淡淡的一瞥,然后对付侍女拿上来的一只烧鸡。
“你是故意的吧......”
谢神策嘴里满是鸡肉,根本就没在意阿鹿桓说些什么,阿鹿桓摇头微笑,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怕谢神策噎着了,阿鹿桓示意侍女拿过一壶葡萄酒。
谢神策可不会客气,鲸吞牛饮,很快,葡萄酒见底了,一只烧鸡也只剩骨头了。
阿鹿桓似乎是想问些什么,然而谢神策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侍女有些皱眉,心道这个浑身臭烘烘的人如此粗鲁,自家小姐为什么好不将他赶下去,不,当初就不应该叫他上来。
看着谢神策熟睡的侧脸,阿鹿桓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方圆近百里,都是她家小叔的地盘,这几年很少有过大路上劫掠,更何况是在集市的必经之路上呢?
她不是一般的农家妇人,对于这些事情有些了解,于是觉得奇怪。
明明长着舌头,却是哑巴,虽然有些人确实是天生哑巴。他看似随意的一盆水,就浇在了村里面对她怨气最大、此番又跟得最紧的女人身上,说是无心之过却也可疑,有意为之似乎更贴切。
这个年轻人,虎口粗糙,两手都有老茧,手指修长有力却不是城里贵种公子们那样的白皙,脸蛋很漂亮,确实最健康的黄色,破烂袍子露出来的肌肉,应该很强大。
突然,阿鹿桓发现侍女正用一种奇怪外加恐慌的眼神看着自己。
阿鹿桓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刚才盯着陌生人看,失态了。
然而......真的是很好看呢。阿鹿桓心道。随即阿鹿桓暗骂自己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