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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易身后数公里之外,奥伦河南岸一处不显眼的小土坡上羸盖着迷彩伪装网的掩体中,梁天河正透过高倍望远镜扫视战场:隔着2号“野猪”树林的山脊,早已难觅禁卫装甲骑兵支队的踪影。
最后的王牌,“最后一击”,梁天河对林易统领的这支精兵寄予厚望,然而,经过一上午的漫长等待之后,梁天河禁不住焦躁起来。
“太阳都快到头顶了,姓林的到底在搞什么?”
一旁的陆凯平上将低头杵立,无言以对——这场烂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作为方面军突击集群指挥官的他何止是压力山大。
无暇顾及部下的感受,梁天河愤愤地放下望远镜:“陆凯平,我问你,突击集群到底有没有把握,在天黑前把登陆场正面的敌人收拾干净?”
陆凯平嗫嚅道:“这个,形势尚未明朗,还得再等等看………………”
梁天河脸一横:“等?你等得起,老子等不起,整个方面军等不起!少跟老子绕圈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搞不搞得了!”
支吾了半支烟的功夫,陆凯平一脸委屈道:“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2号树林方面原有的守军1个步兵师又1个战车旅,经过我装6军与装骑支队一上午的猛攻,已大部被击溃,其正面主阵地以及反斜面后的第一、第二预备阵地接连被我军冲破……”
“可是,当我装甲部队抵达高地反斜面后的敌第三预备阵地时,突然遭到极其猛烈的反战车火力压制,与此同时,我装甲部队后方地域又遭到敌密集而持续的拦阻弹幕覆盖,导致我后续步兵部队难以及时跟进……”
“显然敌人对我们的这次攻势早有准备,及时调派了增援力量并安排了火力支援,装6军和装骑支队现在是进退两难,既得不到步兵增援…又无法接受补给……”
“另据我军侦察机报告,继上午大批俄军骑兵从斯韦特雷方向进入1号、2号树林后,斯韦特雷村至萨克马拉村的大路上又先后发现了一支骑兵纵队和一支装甲汽车纵队,而卡尔加拉至3号树林的大路上…也再次发现了多支正在东进的步兵和炮兵纵队…………`…”
“我们的轰炸机在干什么?”梁天河虎着脸打断了陆凯平的解释。
陆凯平望天兴叹:“上午来过两波,都是一口气丢光炸弹就走了,还差点炸到我们自己的战车——昨晚我还给二航集的方司令打电话,请他随时保持一批轰炸机在战场上空待命,就算是一个中队也好。”
梁天河嗯了一声,皱着眉继续听下去。
“他倒好,反过来问我要机场和车辆…说什么现在的主要航空基地都距离战场太远,少数在建的前线野战机场既缺少工程机械又得不到足够的卡车。从阿拉尔斯克赶来的重型轰炸机刚刚够时间丢炸弹,从阿克纠宾斯克满载起飞的战斗机和轻型轰炸机,最多也只够在战场上空盘旋个十几二十分钟,多磨蹭几分钟都是死………………”
陆凯平的无奈显然无法引起梁天河的共鸣。
“方永杨的那些废话,不需要你来重复,不管怎么样,人家尽力了。倒是你的突击集群…上千部的战车、装甲车、自行火炮,官兵都武装到了牙齿,却在这片小土坡前边原地蹦了好几天…让敌人打活靶,给友军当话柄,被全世界看笑话!”
陆凯平脸上稍一抽搐,随即脚后跟一并,深深鞠躬道:“下官无能,恳请司令长官降罪!”
梁天河长叹一声,摇头道:“天威难测,又岂是你我能左右?算了,就这样吧。”
“司令长官的意思是……”
陆凯平茫然。
“就照你说的,再等等看吧。”
梁天河摘下脖子上的望远镜…怅然放手,任其落入脚下污黑的泥淖“野猪”树林深处,烟气弥漫的“圣沙蒙”重型坦克车体内,头裹染血绷带的图哈切夫斯基上尉刚刚啜光了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注水伏特甩开空水壶,图哈切夫斯基朝身旁的朱可夫歪了歪头:“下士,我们还剩几发穿甲弹?”
朱可夫抹了抹被硝烟熏黑的脸:“最后一发了。”
“以上帝的名义向我保证…这一发一定要打中敌人的‘豹,式坦克。”
图哈切夫斯基对这位年轻炮手寄予厚望不是没有理由的——刚刚过去的六个小时里,在朱可夫的操作下,本车装备的75毫米加农炮至少摧毁了七辆华军坦克,其中就包括四辆貌似不可战胜的“豹”式坦克。
朱可夫咧嘴傻笑,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傻:“是的,我保证——如果在‘豹,式坦克再次打穿我们的‘沙蒙夫人,之前,我还有时间瞄准的话。”
图哈切夫斯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不会再给他们机会靠近了,对‘豹”式坦克来说,沙蒙夫人,的正面装甲在一两百米外是坚不可摧的,除非他们再来一次狗屎运,正巧打中我们的指挥塔……”
“营长,第23军军部来电。”图哈切夫斯基身后的无线电员冷不防报告道。
“什么情况?”
“…………自收到此命令起,你部改由我第23军军部直接指挥,你部当前的任务是:协同周边友军死守第三预备阵地,直到最后一车、一人。”
图哈切夫斯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知道了………………回电给23军军部:不用怀疑,我们将战斗到底。”
“第2坦克旅怎么了?我们不是配属给第29克旅的吗?为什么要转由23军直接指挥?”
朱可夫显然好奇过头了。
图哈切夫斯基只是苦笑:“第29克旅应该已经不存在了………………你一上午都忙着打炮,当然没机会看到那些雷诺小可怜,是如何被敌人的钢铁兽群撕成碎片的。”
“那现在我们周围的那些小坦克是哪里来的?”
朱可夫的印象来自半小时前在车外解手时的匆匆一瞥。
图哈切夫斯基敲敲头顶早已被炮弹掀开了顶盖的指挥塔:“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那些家伙比雷诺ft可要大上一圈,是第11装甲车旅的维克斯‘赛犬,,一大早就从‘野鸡,树林赶过来增援的。你如果站到车顶上,还会看到第11装甲车旅的奥斯丁-凯格莱斯半履带装甲汽车,还有第1机动反坦克营的57毫米半履带自行反坦克炮——整个防线上所有能调得动的的装甲和反装甲兵力应该都在这里了。”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给装甲车旅配备一整个坦克营,为什么不把所有能用的坦克集合起来一口气迂回到敌人的后方,切断他们的补给,扫荡他们的后方?归根结底,坦克是一种进攻兵器当做移动碉堡丢到防御阵地上实在是太浪费了。”
朱可夫的问题确实太多了。
图哈切夫斯基却很有耐心:“那是因为………………我们的坦克型号太杂,机动性太差,数量不足,官兵训练不足且更缺乏实战经验。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航空兵,无法有效阻止敌军航空兵发现和打击我军暴露在旷野中的装甲纵队。”
“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支强大的航空兵,在那之前我们将拥有一支强大的装甲兵团,足以把中国人打回老家去,上尉,你说呢?”
朱可夫的乐观丝毫感染不到图哈切夫斯基,因为他敏锐的双眼刚刚从指挥塔宽敞的裂缝中发现了前方树丛里的异动。
“下士,看来我们得换个时间讨论这个话题了——准备战斗!”
没等周边的乘员回过神来,图哈切夫斯基视野中的树丛顿时碎叶纷飞:子弹“嗖嗖”,炮弹呼啸弹道无痕,枪炮无眼,车体立时叮当作响就像是一百个铁匠在同时敲打这座二十多吨重的钢铁小屋。
“左前方三百米,‘豹,式坦克三辆,瞄准最右边那辆!”
图哈切夫斯基就差贴到朱可夫耳边嘶吼了。
“是,最右边那辆——穿甲弹!”
朱可夫身后的装填手为75毫米主炮填入了全车最后一发混凝土破坏弹,现在,所有乘员的期待都集中到了未满20岁的朱可夫身上。
“看那天线,至少是一辆连长指挥车,一口气打掉它!圣乔治勋章在等着你!”
图哈切夫斯基还不忘为部下鼓劲。
“别催,我快要框住它了!”
朱可夫感觉手心在沁汗,手腕有些发抖瞄准镜中的坦克轮廓居然在发颤——这是今天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紧张。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可夫无暇深究,他只想尽快拉动那该死的发火绳,好让自己拥有哪怕一秒钟的平静……
“左前方三百米,‘圣沙蒙,型重战车两部,瞄准最右边那部!”
被朱可夫的瞄准镜纳入视野的“铁豹”战车指挥塔内,钟易的声音微微颤抖。
“明白打最右边的——穿甲弹!”
耳麦中炮手小林的回应嘶哑无力。
钟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紧跟着补了一句:“等等,尽量瞄准指挥塔,千万别打正中间!”
“明白,打上面的指挥塔——”
钟易屁股边上的主炮炮尾哐啷作响,一发细长的57毫米口径炮弹顺利入膛,炮闩“咔嚓”一声完成闭锁,只待炮手掐准时机按下扳机,给所有乘员带来哪怕一秒钟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