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大风 第一百五十六章 葬礼(一)

月兰之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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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0年5月6日,大不列颠国王、印度皇帝爱德华七世于白金汉宫突然死于肺炎。虽然他统治英国仅九年时间,当他出殡的时候,骑着马在队伍中前进的却有九个帝王——何等宏伟的场面!

    除此之外,队伍里还有五个王储,四十多个皇室贵胄,七个皇后,以及若干来自非帝制国家的特派使节——几乎代表了当今地球上全部的七十多个独立国家!

    只见这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个个服色斑斓,一片姹紫嫣红、宝蓝翡绿。他们三骑一排,联辔走在伦敦最气派的大道上,在春日温和阳光照耀下,羽翎头盔、金丝衣镶、绯色绶带以及嵌着珠宝的勋章都毫无抵抗力地闪闪发光。

    这么多国家的显贵要人在类似场合云集一处,可以说是有史以来盛况空前的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灵柩离开王宫时,伦敦最显要的标志之一——议会塔上的大笨重钟响了起了沉闷的报时声,九下。

    人间的太阳正徐徐高升,日不落帝国的太阳却已渐渐西坠——队伍中作为中华帝国代表的武睿亲王刘平在心里碎碎念道。

    两天前,十九岁的刘平在位居五元老之列的正德公张志高陪同下乘飞艇抵达英国,继去年大华空客的“敖广”号飞艇以18天时间完成创时代的环球航行后,中国到欧洲各国的客运飞艇航线相继开通,当然,也只有达官贵人、豪商巨富才支付得起这种奢华旅行的费用。

    此时此刻,穿着丧服,肃穆伫候的人群却并未把目光聚焦在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年轻亲王身上。帝王,那些主宰欧陆的帝王,或者说,那些转动地球命运之轮的帝王,才是这长长送葬队伍中最引人瞩目的焦点。

    队伍最前排居中一骑,是新登极的英王乔治五世,乃故王次子,全名乔治*弗雷德里克*恩斯特*阿尔伯特*萨克森-科堡-哥达,是年四十五岁,从他那德国姓氏中可以看出这岛国王室与欧洲大陆的渊源。

    他左侧是康诺特公爵,故王唯一的在世兄弟,乔治亲爱的叔叔。

    右面的一位人物,是那位近年来常与英国闹出不快的的“新十字军领袖”——德国皇帝威廉二世。这位皇帝,骑着匹青灰大马,穿着绯红的英国陆军元帅制服,手执元帅节杖,在他举世闻名的翘胡子的脸上,摆放着过于严肃、严酷、甚至看起来有点神经质的表情。

    威廉正踌躇满志地同他的乔治表弟并骑而行,经过他任名誉上校团长的英国皇家第一重骑兵团的时候向团旗行着军礼,相应地,还在乔治被封为约克公爵之前两年,也就是1890年,乔治就已经在访问柏林的时候由他的威廉表兄授予了普鲁士第一近卫团的名誉上校团长头衔。

    这就是欧洲,这就是欧洲王室。

    策马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乔治的两个舅舅——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和希腊国王乔治,以及他的表兄弟挪威国王哈康。

    位于第三排的是另外三位欧陆君主:西班牙国王阿方索,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和缠着穆斯林丝绸头巾的保加利亚国王费迪南德。最后那位特立独行的欧陆国王,不但自称沙皇,据说还四处搜罗古拜占庭大帝的全副装束和标帜,以备有朝一日把拜占庭的版图重集在他御杖之下的时候穿戴显摆,这种举动如果不是被之前那些同为九五之尊的君主鄙视,那就一定会令他们耿耿于怀。

    位于第四排中间的第九位君主,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特,虽然他极其魁伟轩昂,并且擅于骑术,但据说并不喜爱这种皇家礼仪浮华排场的他在这样的行列里总是显得局促不安和心不在焉,自然也就遭到了热衷表象性英姿飒爽的观众们的忽视。这时候,他才三十五岁,登基仅一年。

    阿尔贝右侧一骑,是年迈的奥地利皇弗朗茨*约瑟夫的继承人,奥地利大公弗朗茨*费迪南。他高大、肥硕,身着黑色紧身胸衣,头盔上飘扬着翠绿的羽翎,在另一时空历史上,他是欧洲悲剧的根源,而在这个时空未定的未来,他的命运将如何沉浮却还不得而知。

    阿尔贝左侧是来自伊斯兰世界的的另一位王储——尤素福王子,土耳其苏丹的继承人,他穿金戴银,奢华无比。

    来自东方的三位皇室贵胄并行于第五排,他们是中国皇帝的长子武睿亲王刘平;日本明治天皇的兄弟伏见宫贞爱亲王;以及俄国沙皇的兄弟米哈伊尔大公。

    刘平夹在两位年纪都可以做他叔叔的皇室贵胄中间,作为队伍中最年轻的代表,却没有丝毫慌张与不安,心里大概在念叨着“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为什么要让自己而不是身为皇储的姐姐出席这种盛大的场面呢?刘平不愿多想,既然是父亲的命令,照做就是,况且,光是有机会飞去万里之遥的欧洲这件事,就已经让留守在家的妹妹玉春羡慕得快要哭出来了。

    刘平并不喜欢头上那高高的、沉重的白色羽翎帽,他更热爱耳罩飘来飘去的皮制飞行帽,然后把风镜勒在皮帽顶上,还有比这更帅的装扮吗?不过,今后一长段时间里恐怕是没有机会再与心爱的飞行帽组合在一起了,亲王无奈地盯着前面的土耳其包头帽和闪亮的缀羽头盔随着马背起伏一晃再晃。

    队伍徐徐前进,刘平身后是意大利国王的兄弟,穿着天蓝色镶金边上衣、戴着翠绿羽翎头盔的奥古斯塔公爵。公爵左边是瑞典国王的兄弟卡尔亲王;右边是荷兰女皇的丈夫亨利亲王。

    再后面就是塞尔维亚、罗马尼亚和门的内哥罗的王储们,以及一队德国的小王族:梅克伦堡-什未林、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瓦尔德克-皮尔蒙特的大公们,科堡、萨克森-科堡和萨克斯-科堡-哥达(注意,这正是当今英国王室姓氏的来源)的大公们,萨克森、黑森、符腾堡、巴登和巴伐利亚的大公们。此外还有暹罗的一位亲王,波斯的一位亲王,前法国奥尔良皇族的五位亲王,以及戴着金流苏土耳其包头帽的埃及总督的兄弟。

    在这绚丽壮观的行列中有三个穿着便装的人士:瑞士特使加斯东*卡兰先生,法国外交部长皮雄先生和美国特使、前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先生。

    爱德华七世,这位各国首脑盛况空前地为之云集的伟大君主,素有“欧洲的伯父”之尊称。他不仅是德皇威廉二世的舅父,还是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姨父——其妻亚历山德拉之姐玛丽正是沙皇尼古拉的老母。他的侄女阿利克斯是沙皇的皇后;他女儿莫德是挪威的王后;另一个侄女埃纳是西班牙的王后;第三个侄女玛丽,也即将成为罗马尼亚的王后。他老婆那边的王族,除了占据丹麦王位外,还为俄国生养了现在的沙皇,为希腊和挪威提供了国王。至于其他的亲戚——他老母维多利亚女王子女九人各支的后裔,则蟑螂一般地充斥欧洲各宫廷。

    所以,单纯从家族亲属观点,欧洲各大王室基本上就是一大家子。

    鼓声与笛声响了起来,灵柩裹着王旗,由二十名身穿蓝白海军衫、头戴巴拿马草帽的水兵抬出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那崇高肃穆的大厅。

    阳光下突然闪烁起一片令人惊骇的刀光,那是头戴高高的、闪亮的缀马鬓头盔的重骑兵在立正致敬。

    随着四声刺耳的哨音信号,水兵们将灵柩抬上紫、红、白间饰的炮车——多么伟大的军事传统?

    两面是密密的、鸦雀无声的人群,送葬的行列在两堵由皇家近卫团士兵构成的红色警戒线之间徐徐前移。

    灵车由英国骑炮兵队拖曳着,伴随灵车和在车后走着的是已故陛下的六十三名侍从副官,不是陆军上校就是海军上尉——其中有五个公爵、四个侯爵和十三个伯爵。

    这就是英国,贵族、爵位、身份,时光无法消磨的传统,渗透到上流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英国的三个陆军元帅:基钦纳勋爵、罗伯茨勋爵和伊夫林*伍德爵士并骑而行,他们后面是六个海军元帅。

    再后是独自一人行走着的约翰*费希尔爵士,前任第一海务大臣,爱德华国王的密友,有“无畏舰之父”的美名。此人脾气急躁,性情怪僻,喜欢独断专行,所以他的人缘嘛——大家都看得到了。

    之后,一个又一个衣着华丽的步骑兵方队,或树枪或立刀,步履整齐地护送灵车前行。其中有头戴熊皮帽的的科尔斯特里姆军、穿裙子的戈登高地军、头盔盖到眼睛的近卫骑兵、红制服的轻骑兵、带长矛的枪骑兵和伊丽莎白时代装束的皇家火枪兵,有来自德国、俄国、奥国的声名显赫的轻骑兵和重骑兵分遣队,以及爱德华曾任名誉长官的其他国家的骑兵部队——这样宏大的军事场面,对于一个有“和平缔造者”之称的人的葬礼来说,似乎并无讽刺之意。

    再后面走来的是一瞬间令人回到中世纪的盛大队伍:穿着中古肥大纹章战袍的传令官们,手持银杖的侍从队,红衣黄穗的王室侍从武官队,苏格兰弓箭卫队(带着可以送进博物馆的长弓和匕首),假发黑袍的法官们,深红法衣的高等法院首席法官,紫色长袍的主教们,黑丝绒礼帽和伊丽莎白式饰边衣领的王室卫队,还有一队衣服上满是黑白方块的号手。

    接着就是刚才已经详细介绍的帝王贵胄们的骑马队伍。

    尊贵的骑士们后面是一辆玻璃车厢的马车,载着新寡的太后和她的姊妹俄国皇太后,两人脸前都戴着黑纱,看不清表情。

    再后是十二辆普通的黑蓬马车,载着各国的王后、贵妇以及不骑马的其他王公显贵。

    沿着白厅、林荫大街、皮卡迪利大街和海德公园一直到帕丁顿火车站,长长的出殡队伍缓缓而行,刘平突然觉得,这样的葬礼未免也太有面子了。

    皇家近卫骑兵队的乐队奏起刘平从未听过的送葬曲,哀伤的旋律却与己无关,刘平心不在焉地拉着缰绳,思维一下子闯进了禁忌的区域。

    父皇百年之后的葬礼,会像今天这样宏大而体面吗?这地球上会有多少国家的显赫贵人前来吊唁呢?英国国王会来吗?德国皇帝会来吗?

    难道说,一定要成为英国这样的日不落大帝国才有可能吗?

    单纯的想法,黯然消散的哀曲,刘平望着远方高高飘扬的米字旗,向着内心冲动之神的祭坛暗暗叫嚣:你们的帝国恐怕已经时日无多,我们的帝国才将真正不落,等着看吧!

    葬礼结束回到宾馆时,迎接刘平的是宾馆女侍热情得可怕的目光——喂,这位女士,口水都流出来了!

    “殿下辛苦了,请回房稍事休息,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陪同的元老张志高关切地说道。

    “不,我还不累,不如张元老陪我聊聊吧。”

    张志高欣然答应了。

    两人在套间的小客厅里坐下,白围裙的女侍端上了英式红茶。

    “殿下想聊什么?”张志高习惯性地往茶里扔下两颗方糖。

    年轻的眼睛,闪烁着热情而不乏知性的目光:“今天看到英德君主走在一起,看起来仿佛亲兄弟一般,后来德皇还抢着跑去给英太后开车门,觉得很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

    刘平一摊手:“前年因为印度军火案互相在公众场合彼此攻击,去年因为在阿比西尼亚分赃不均又骂了一场,最近为了德国想要介入波斯革命的事更是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却可以当没事一般地互相献殷勤,这就是政治吗?”

    张志高喝口茶,笑着点点头:“殿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互相攻击是因为国家利益,彼此献殷勤同样是国家利益的需要,骂你不一定因为恨你,对你好也不一定就是爱你,个人的观感无关紧要,一切以利益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