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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简莘是个很仔细的人,在与汤媛聊天时刻意的为她挡住烈阳,辞别前还善意的提醒,“日头太烈,晒伤脸可就不妙,姑娘家不如去锦棚坐一坐。”
女孩白皙水嫩的脸颊被晒成了二乔牡丹的颜色。
汤媛含笑应诺,对章简莘福了福身,一径去了锦棚。
萱儿找了两把描了墨菊的油纸伞,非要汤媛再陪她出去看一会子。十来岁的女孩哪个不爱热闹,就是心理年龄近二十四的汤媛也挡不住好奇心,于是两个姑娘打着伞又去岸边观景了。
远处章简莘正与同僚说话,看见善意提醒过的姑娘这回打了把伞,不由笑着摇摇头。
临近午时四刻,不当差的几人凑在一起准备吃饭,面无表情的冯鑫就出现了,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汤媛身上,“劳烦汤掌仪跟洒家前去伺候殿下用膳。”
欸?汤媛眨了眨眼眸,并不敢多想,胡乱咬了一口点心垫垫胃随冯鑫而去。
侍膳听起来很高级的样子,实则也不过表面风光。说白了就是站在那里看人家吃香的喝辣的,顺带帮忙递个碗筷。
定力不好的可能还得偷偷咽口水。
因是在宫外面,皇子的午膳相对简单,仅有八菜一汤。
但是那碗云吞,面皮好薄,都要透明了,印出里面粉红色的虾肉,高汤清澈不见油花却飘着一股鲜香。还有那盘白玉翡翠,据说是将青菜和裹了鸡肉的豆腐用老火腿、草鸡、海参、牡蛎等等熬制一天一夜的高汤煨出来的,装盘时撒上几粒枸杞,颜色美的不像样。
同样是八菜一汤,贺缄的就甚少有这么精致,至于贺维,就更不能提了。
汤媛凝神静气的盛汤布箸,再由侍膳内侍一一品尝,确认无毒再呈给贺纶享用。讲真,还满羡慕侍膳内侍的,至少他还能每样尝一口。
而她只能眼巴巴的干活。
好在贺纶吃的不多,嗯,也不能说不多,这些菜他一个人吃得完才怪,少不得要便宜伺候的下人。
贺纶漱完口,抬眸斜看向汤媛。她连忙打起精神。
“赏你们了。”他不咸不淡道。
女孩子的眼睛果然一亮,与侍膳内侍一同谢恩,欢快的拿去吃了。
出息!贺纶满眼鄙夷的凝视她的背影,不是嫌弃本皇子的口水么?有本事你不吃啊!
这么多好吃的,凭啥不吃呀!汤媛没想到贺纶还是有那么一点心胸的,非但没刁难她,还赏她好吃的。
侍膳内侍仿佛见怪不怪,大概是经常得这种赏赐。不过他倒是头一回见这么能吃的姑娘家。
其实姑娘家本来就能吃啊,吃的少是因为怕胖。
汤媛是那种很难长肉的体质,又经历过抢饭给人一屁.股撅多远的罪,从那以后她就巴不得多胖几斤才好,所以胃口一直不错。
这侍膳内侍姓陈名宝,从贺纶五岁就开始伺候,可以说相当熟悉主子的脾性。他见五殿下用膳期间目光三次掠向汤媛,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反正跟看普通下人不一样,就连说“赏你们了”四个字都快要嚼吧出腻死人的……那种……那种男女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宠溺。作为一个内侍,陈宝还能琢磨出这些,也是不易。
所以,他待汤媛才格外亲切,却见这姑娘还是个会来事儿的,用完饭抢着收拾桌面,一口一个陈公公我来收拾吧,您老人家先歇着。
这些都是贺纶跟前极有脸面的人,跟他们处好了,只有好处没坏处。汤媛待陈宝又何尝不是格外亲切。
陈宝盛情难却,笑道,“有劳汤掌仪了。”
厨房靠近船尾,将食盒送还返回的途中,汤媛几乎听不见鼓乐之声,反倒河面水波荡漾,沉沉浮浮的载着厚重的船身,明明前一瞬还是艳阳天,下一刻竟飘起了绵绵的飞雨,她一时神迷,沿着一排排大敞的隔扇前行,忽然想起老人说端午雨不吉,大康也有类似传说,主要针对姑娘家,雨中不见郎,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若是下雨,不要见你心爱的男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看见那越行越近的船头,默然伫立一抹熟悉的天青色身影,擎着一柄竹伞,伞中人应是感觉到她的存在,动了动,露出伞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美眸。
她就立在两面隔扇之间,面朝他,看着他白净劲瘦的手握着竹伞。
在他们之间是裹着斜风的雨幕。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彼此,雨声零落。
自从遇见他那刻起,每隔三五日,她都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或远或近的见到他一次,只这回,已然长达月余。
她很想他。不是想得到他,只是在想,这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过的可好,有没有烦心事。
他的船越来越近,与贺纶的交错而开,又越来越远。
两个人始终默默相对,直到沈二小姐走出来,断了线的泪雨才从汤媛眸中滑落,在贺缄看不见的地方,她大声哽咽,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哭。
七年了,她从未允许自己这样的放纵过,仿佛要在这一夕,将对他的不舍全都哭尽。
她得不到的东西有很多,他只是其中一个。
贺缄亦纹丝不动立在原地,脑中全是她温软柔媚的神情,竟也是呆呆望着他,动人的眼眸好像能说话似的,令他心痛而无奈,但她好像没发现贺纶一直立在她身后,眉目飞扬,挑衅的望着他。直到察觉沈二小姐的视线,贺缄才微微动了动,敛尽目中沉痛。
媛媛,我想要拥有你就必须站的很高,可是想要站的很高就得要先辜负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此生此世,他也开始茫然。
其实哭泣真是个体力活,好多年不练,汤媛都快要忘了这种感觉,还是把脸埋水里滴两滴泪比较爽。
她掏出帕子拧了拧秀气的小鼻子,腿蹲麻了,扶着隔扇才勉强站稳,电视剧里的哭戏不都是很唯美嘛,怎么到她这里仿佛有种上完茅厕的错觉,哎哟,腿麻的已经没有知觉。
贺纶歪着头满脸鄙夷的看着她咧嘴揉腿。
汤媛莫名背心发凉,愣了下,慢慢的转过头,扫……扫把星!
“瞅你那怂样,自己没本事拢住男人只会在我这船上干嚎。”他义愤填膺,言语酸掉了牙。
饶是感情迟钝如汤媛都听出了一丝奇怪的酸气,不过她更酸,哪里还有心神琢磨他。甚至颇有点儿自暴自弃的任由他奚落,只垂着眼皮道,“殿下万福……”
福你个头!他最见不得人哭了,尤其这么丑的人哭!贺纶怒不可遏。
“汤媛,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去找他,问他要不要你,他要是敢,今儿个我就做主了,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他语速极快,因为怒意而面色发红。
“您说的轻巧,您以为谁都像您,可以活的这样肆无忌惮!”汤媛很不喜欢他言语中的轻视。轻视她可以,但不能忍轻视贺缄。
谁知他真动了怒,扯过她比扯一只小猫儿还轻松,非要将她往外拖,汤媛真是日了狗了,见过神经病,没见过这样的,“你松手,好痛!”她干脆往后坐,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来抗衡。
贺纶立即松手,跌她个底朝天。
她做梦也没想到贺纶这么阴险,只觉得牵扯双手的力量瞬间消失,人就随着惯性四脚朝天的后仰下去,你妈个蛋!
哎呀!
头磕门槛上了。
汤媛眼冒金星,脑子嗡嗡响。
他要是再狠点,没准她还能失忆。
听说失忆的人可能会性情大变,也许她就不这么轴了。也许就能扑过去抱住贺缄说我后悔了,只要你爱我,侧妃就侧妃吧,我只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汤媛一动不动望着天花板,也不知躺了多久,发现自己非但没失忆,还越发的痛楚了,这种感觉让她都忘了贺纶的可怕,譬如他厉声命她起来,她就不起。
不起是吧?贺纶俯身揪起她衣领子,拽的葱绿色的小兜儿都露出一截。她慌忙去推,被他反手一拗,托着屁.股往上一丢,扛在了肩上。
汤媛惊呼一声,“你干什么呀!!放我下来,哎呀,你肩膀太硬了,咯着我肚子痛!”她四脚乱蹬,终于慌了神。
路过的内侍哪里见过这种光景,汤掌仪趴在殿下肩上又哭又叫,殿下只死死攥住她两只乱蹬的脚,空出的手毫不留情的对着她臀部啪啪啪几巴掌,脆生生的响,疼的她啊啊啊叫。众人无不吓的三魂七魄乱颤,慌忙闭着眼睛磕头。
贺纶,你丫欺人太甚了!
汤媛呜咽一声耷拉在他肩上,终于不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