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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媛人是趴在一张矮榻上的,上身只穿了件粉色的兜儿,细细的紫色丝带在纤长白皙的香颈上打了个漂亮的结,腰间的结就更不用说了,那样粉嫩的紫与她象牙白的小腰儿简直能要人命。
她被巨大的踹门声惊的浑身一震,也下意识的想要拿什么盖在身上,茫然四顾间只找到了一只帕子,至于几步开外高挂屏风上的衣衫,她实在没勇气下去拿。
三秒后,大家此起彼伏尖叫出声,汤媛扭着身子怔怔瞪着贺纶,贺纶也在瞪着她。
她嘤了声,将帕子盖在脸上晕倒。
帕子再小也是布,至少还能挡住脸。
按说这边动静这么大,少不得要引起当值的内侍注意,奇怪的却是偌大的一方院子竟比没出事之前更安静了。
开玩笑,这可是皇宫,又不是三姑六婆住的街坊,动静越大你就越得装聋,然后找点事放在手头上做,那种伸着脖子非要一探究竟的基本活不了太久。更何况传来动静的那边还有两位皇子,大家躲都来不及,谁上赶着送死?
贺纶略有些狼狈的从屋中走出,眼晕,心嘭嘭嘭乱跳,更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火气在丹田流转。
他毕竟是正常男人,正常男人看见这个肯定会有感觉,没有才不正常。
所以努力的想一下汤媛的脸,或者她吃东西的样子,感觉定然就会消失,贺纶闭着眼开始想象,不行,太丢脸了,今晚他得找个女人,正胡思乱想之际,听得身后传来贺缄的声音,他方才勉强拉回心神。
贺缄这个人能忍,但某些方面又比贺维尖锐,是以只要他不碍事,贺纶与贺缨一般不怎么刁难他,当然,如果想刁难,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他唯一的依仗不过是徐太嫔以及先祖的余威。
贺纶压根就不怕他,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他偏头看向贺缄,慢条斯理道,“对不住了三哥,您没吓着吧?”
贺缄唇角抿的很紧,显然在掩饰情绪。不过这位三哥当真是俊美,难怪汤媛一见到他就发花痴。
贺缄亦同样在打量贺纶,那些因为痛苦而有意无意忽略的前世碎影悄然自脑海盘旋而过。
即便很多事变得与前世不一样,但贺纶与媛媛的发展方向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前世贺纶倒没有撞见媛媛衣衫不整,而是媛媛撞见他,两人闹的不可开交,后来,贺纶戏弄她,把她拐出宫,差点在京兆尹门前打起来,最后又连抱带拖硬是将她塞进马车才不了了之,但不知怎地又和好了,还在长乐街盘下一家铺子,从那以后两人就时不时凑一块玩儿,不过隔三差五还是要闹一回。他明知媛媛对贺纶没有那种意思,可就是不舒服,便越发的对馨宁好。往事不提也罢,现在他就觉得自己的底线一再的被贺纶践踏。
他问,“五弟,她虽不算你嫂嫂,但却是我的女人,你这样可考虑过她的感受?莫说我不是那种荒唐之人,即便是,我要自己的女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过来点化教条?就算是拿去母后跟前,也说不过去吧?”
难得贺纶也有理亏的时候。
管闲事管到兄长房里,放在任何地方确实都说不过去。
可他就是恶心啊,乍一听得那种话,脑中立时闪现各种画面,人也就不听使唤了。
然而汤媛并不属于贺缄!贺纶笑了笑,微抬下颌,字正腔圆道,“在兄长面前失态是我不该,可要说到女人……”眼底溢满狡黠之色,“我怎么听徐太嫔在皇祖母跟前不是这么说的。”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那日贺纶陪贺纯在太后暖阁的里间练字,恰逢徐太嫔过来摸牌,当时徐太嫔一点也没有避开旁人耳目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对太后谈及汤媛。
原来贺缄对汤媛特别仅仅是念在徐太嫔的面上,徐太嫔亦是一个劲夸贺缄心慈,让媛媛升了正六品掌寝,从此就能多攒些体己,将来以正六品的身份怎么也能找个羽林卫的少年郎。
掌寝,虽然有为皇子提供服务的义务,但也有和皇子主仆情深,最终由皇子做主指婚羽林卫的例子。说白了就像大户人家的一等丫鬟,主子喜欢,自己留着,反之,到了年龄,总要婚配。
徐太嫔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汤媛是她的人,她要留着这丫头正正经经嫁出去,并非是要攀龙附凤。还打趣皇后身边的女官高玲玉,说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给她介绍个,一旦成了少不得她这个媒人大红包。
也正是这席话令准备来找茬的皇后打消了念头。
倘若真如徐太嫔所言,赶着这两年就要将汤媛嫁出去,那她作为一个忙碌的贵人,何必再盯着个宫婢,当真不够费事的,这一节暂且就这么揭过去了,却深深的入了贺纶的耳。
却说贺缄乍闻这番说辞,脑中不啻于爆开了一串鞭炮,嗡嗡嗡作响。
他是真没想到徐太嫔防备他已然防备至这种程度!
贺缄在徐太嫔眼里终究还算个小孩子,小孩在打什么花花算盘,大人岂会不知?可明知如此,她也只能答应贺缄的提议,免得那些个人总是用媛媛做筏子,而且一旦成了贺缄的掌寝,还有个好处,汤媛的去留皆由贺缄说了算。
既然他能做主,那么她要他把媛媛嫁出去,就不信他还敢强拦!
贺纶哈哈大笑,“人徐太嫔把养了多年的丫头托付于你,是盼着你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怎地到了你这里是要自己先上过再……”他心中很是不舒服,少不得说一句违心话刺激刺激贺缄,“那还不如来求我呢,我跟林潜也算有几分交情,改日请他帮你打听一下哪里有适龄的——羽!林!卫!”
林潜乃羽林卫大统领,汤媛哪有那么大的脸请得动他,贺纶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贺缄的反应。
然而贺缄看上去没甚反应,反倒是自己心情极为烦躁。他哼了声,甩袖若无其事的离去。
汤媛若是得知贺纶又要给她做媒,绝对能将章蓉蓉再重新按进水里,不过现在她不知,还发着高烧,加诸又羞又气,什么力气都没有。
那日贺缄一直在矮榻边的方凳上陪她,其主要目的可能是监视她喝药。
讲真,汤媛打小身体就倍儿棒,即使有个头疼脑热也很快就挺过去,根本就用不着吃药,最严重的一次感冒靠喝白开水挨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活蹦乱跳。所以发烧这点小事对她而言也不过是睡一觉的功夫。
当然,也不能小看发烧,她尽量多喝水,还在额头搭了块冷帕子。
可不管如何,在贺缄的虎视眈眈下,她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好苦!
费了好大的劲,她才抻着脖子将最后一口咽了下去,只求贺缄快些离开,以便她好好吐一吐!
贺缄笑了笑,“张嘴!”
在她粉嘟嘟的小嘴巴里塞了一块陈皮。
不是宫里那种精致的陈皮糖,只是又糙又耐嚼吧的咸陈皮,甫一入口,那些被苦味麻痹的味蕾仿佛瞬间恢复活力,汤媛睁大眼,“殿下,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正常人都爱在喝完苦药后吃点蜜饯什么的去去味儿,偏她奇葩,就爱嚼一片咸陈皮。又因她甚少吃药,是以这个小小的特殊癖好好像没人知道哎!
他当然知道,前世她一生病就喜欢窝在他怀里,喝完了嚼一块咸陈皮,病婆婆就给嚼没了!后来只要有一点儿头疼脑热的,她便哼哼唧唧,非要他抱抱才行,他便不再喂她喝那苦涩的汤汁,亲自伺候她一场,弄的她出一身汗,什么毛病都没了!
那是他与她在王府生活的第一年,就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一样。
贺缄笑道,“猜的。”说完,倾身抱了抱她,她本就虚弱,哪有力气挣扎,只能气鼓鼓的警告他放开!
“媛媛!”贺缄轻声呢喃她的名字,“幸亏回话的小内侍认得你,不然我又上哪儿知道救人的宫婢是你,倘若我没及时赶来,你该怎么办?你怎么这么傻呀,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做危险的事?”
他微哑的语声里含着一丝疲惫。
汤媛眨了眨眼,鼻腔微酸,是呀,倘他没及时赶来,谁会这么在乎她的健康与否,更别提喂她吃咸陈皮。
可是她注定得不到,就像小时候无论如何哀求,妈妈也不愿为她买那只心仪了一年的布娃娃。
那会子她就哭,直到长大才发现,心仪的东西有好多,并不会因为你想得到就属于你。
“殿下,您先回去吧,奴婢困得实在熬不住了……”汤媛打个哈欠,推开贺缄裹着被子翻身闭目。
上下眼皮一合,她还真就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的连自己何时被人送回寿安宫都不知,好像又开始做梦了。
贺缄与她不停争辩,说不过便要“动嘴”,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子,竟拍了他一嘴巴,嗯,这下够诛九族的,好在是梦,不过就算不是,她也没啥九族给他诛。
高高在上的皇子,挨了宫婢一嘴巴,效果不亚于核.武.器爆炸!
也就贺缄这样的好性子才没跟她拼命,但他已然气的浑身发抖,又羞又恼!
他被她气走了,独留她坐在石阶上黯然神伤。
这种时候应该想静静才对,偏有人不让她安静,一个看不大清脸的绿衣小内侍架着贺纶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伺候他坐在附近的美人靠上。
我还在失恋疗伤呢,你们能不能滚啊!她拦住小内侍,问他冯鑫呢,怎么将五殿下放在这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小内侍力气特别大,推开她就跑,她当下没站稳,一趔趄坐贺纶怀里了,想来分量不轻,坐的他哼了声。
“哎哎,你又发什么神经!”梦里的她似乎一点也不怕贺纶,还以为贺纶又在戏弄她,但男女授受不亲,即使开玩笑也不该有所接触,她去掰贺纶的手,却被他提着腿按在了美人靠上。
汤媛惨叫一声,自噩梦中挣脱,额角汗如雨落。
泪珠竟顺着眼角一顺而下。
翌日,景仁宫那边送来了不少赏赐,珠花头面一应俱全,还有一百两白银,汤媛成了当之无愧的小富婆。章蓉蓉更是遣人送了她一套鎏金南珠头面,那南珠的个头快赶上小指头了,连徐太嫔都夸好!
发大财就要有大气量,她豪爽的拿出二十两分给平时要好的宫人内侍,大家非但没眼红嫉妒,反倒更与她亲近了。
但她身体抱恙,谢绝了大家为她置办的一桌庆贺席面,躺在寿安宫足足养了两日方才好转,每晚都抱着徐太嫔赏的那只桃木梳,她不想再做奇怪的梦,也永远不会让自己像梦中那么悲惨!
这里得再说一下贺纯,没想到汤姑姑的身体那么棒,蓉蓉表姐还在家里病着呢,她三天就恢复过来,还送还了他心爱的金绒毯,洗的特干净。
林氏笑着亲手接过绒毯,转而交给小宫人,并递了个眼色,小宫人暗暗点头,这毯子被外人碰过,得由太医检查一番才能让六殿下用。
这种小心思瞒不过汤媛,也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对,换成她也会如此,绝对要从里到外消毒并经过太医认证。
所以当时她便径直将毯子递给林氏,而不是张开两只小手想要的贺纯。
因着明日天不亮就要启程前往玉泉山,此番汤媛没能留下来陪贺纯玩儿,贺纯好生失落,晚膳时只吃了小半碗蛋羹和一小片栗子面馒头。
因着要在玉泉山过五日,贺纶当晚即留在景仁宫用膳,陪母后聊天。和熙倒是一如既往的乖巧文静,因为身体缘故无法与哥哥们一同前往玉泉山,少不得要失落,直到贺纶承诺捉一对大尾巴小松鼠送给她玩儿,她才破涕为笑。
贺纯倒是有机会跟哥哥们一同去,但他已到了开蒙的年纪,这段时间一直由贺纶指导他习字。
但贺纯明显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悄声问贺纶,“五哥,我好想让汤宫人快些与三哥生娃娃呢!”
贺纶翻书的手顿了顿,给了他一记爆栗,“闭嘴!练你的字去吧!”
贺纯吃痛的捂着脑门,又道,“你说的法子根本不管用!我跟汤宫人说了,只要有宝石翡翠,女孩们都会百依百顺,这不是你说的吗?可汤宫人只是撇了撇嘴!”
你这个白痴!贺纶差点跳起来,“你跟她玩,好端端的扯上我干嘛?为何还告诉她我讲过那种话?!被你这么一讲,女孩子为了面子能答应也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不能讲?难道你敢说不敢当?”贺纯据理力争。
“这不用你管,我只警告你,往后你再是乱学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贺纯“哇”的一声哭了,五哥打他!
新鲜的是这回不等贺纶喊人将他抱走,他就自行捂住嘴,停止哭泣。
虽然姑姑说天潢贵胄想怎样都行,可他还是有点怕怕的,怕变成女人!
贺纯眨了眨困惑的泪眼,问贺纶,“五哥,男孩子好哭会变成女人吗?一开始汤宫人说会,后来我说你小时候也好哭,但还有xx(此处和谐),汤宫人就吓得跪地说我们怎样都好,随意哭不打紧。她是不是骗我的?”
为什么又扯上我啊!
贺纶气得险些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