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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母后,居然背着自己下了这样的命令!
杀无赦!杀无赦呵!
她明明知道自己心里的不甘和遗憾,却在这个时候下了这样的一道命令。
北宫驰的面色阴冷,那笑容更是诡异的近乎可怕。
“殿下,也许——是属下误会了。”孙良瞧着他的脸色突然就有些后悔了起来,心跳不由的加速。
“你下去吧!”北宫驰却是挥挥手,没叫他再说下去。
单太后是什么脾气他如何不知?她一生都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人,一直试图操纵别人,现在——
更是变本加厉,连自己这个儿子的人生和所有的意志都要操纵在手了吗?
孙良总觉得他这脸色分外骇人,想要说什么又无从开口,最后便是一咬牙退了出去。
彼时是皇宫里,单太后让人从库房里挑了好些上等补品带着去了北宫烈的寝宫。
他是人虽然是醒过来了,但太医把脉之后说是身体依旧十分虚弱,不宜操劳,可是政务不能耽误,所以就由姚阁老将一些紧急的折子选出来,带着过来和听他一起参详。
单太后去时,姚阁老还没走。
“老臣见过太后娘娘!”姚阁老起身行礼。
“阁老辛苦了,哀家就是过来瞧瞧皇上,你不必拘礼!”单太后道,虚扶了一把。
“谢太后!”姚阁老还是守着规矩给她行了拜礼,然后才退到旁边两步。
“天色已经很晚了,母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北宫烈道,面色平静的看向他。
单太后神情关切的打量一遍他的脸色,就不悦的皱了眉头道,“你是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当回事,太医嘱咐了叫你静养,朝中的事情就让朝臣们去操心几日好了。”
这不过就是句客气话,北宫烈只是弯了下唇角,并没有接茬。
单太后与他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也不介意,马上就定了定神言归正传道:“钦天监杨维呈送过来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嗯!”北宫烈点头,脸上神色浅淡,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
杨维办事很周到,有陆行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公然做什么手脚,但本着两边不得罪的原则,他送上来的帖子是展欢颜和单语乔两个人的,所以单太后的心里也并不是太着急,只等着先看北宫烈的态度。
北宫烈的脸色很差,看似没什么精神的揉了揉眉心道:“母后的意思呢?”
他的年纪毕竟是不小了,哪怕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这些年单太后也不时就会提及给他纳妃的事情,他也回回都是敷衍着推脱。
单太后的心里十分清楚,他是不想身边多出一个自己安排给他的女人碍手碍脚,但是这一次——
事关生死,北宫烈的态度有所松动也是正常。
是以单太后也没有多想,只是面有难色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太医那里又束手无策,按理说是不该信那些怪力乱神的话,但你这一病哀家也是慌了手脚,现在既然是杨维提了法子出来,哀家倒是觉得不妨一试。”
北宫烈的病太医院无能为力,其他人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吧?单太后自然也不会留了把柄出来。
北宫烈抿着唇角不说话。
旁边沉默不语的姚阁老这时候却是突然走上前来,拱手施了一礼,道:“陛下,所谓命数星象一说也不全是怪力乱神,杨维总管钦天监二十年,并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老臣以为,此事还是宁可信其有,而且祖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如今……”
姚阁老的年纪大了,越发的喜欢唠叨,自北宫烈登位以来子嗣一事就被他拿出来说了无数遍。
如果说北宫烈对着单太后是在做戏,那么对着姚阁老,他是真的一听老头子提及此时就脑袋发胀。
“阁老,”北宫烈连忙打断他的话,一抬手对在旁边伺候的内侍道:“把杨维送来的帖子呈上来朕看看!”
“是!”那内侍应声去了,不多时就从外面的桌案上把两封写了女子八字和杨维批注的帖子送了上来。
北宫烈将两封帖子大致的翻开看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姚阁老已经是老成了精,察觉他的神色不对就上前道:“陛下,可否容微臣过目?”
“阁老看吧!”北宫烈冷冷道,冷着脸将那两封帖子随手扔回内侍手里的托盘上。
姚阁老捡起来看了,脸色也是微妙的变化,略有几分不愉。
一个是单太后的娘家侄女,另一个是刚刚入狱的忠勇侯展培的嫡女。
一个是居心不良,另一个是也是劣迹斑斑,哪一个都不是正当的可以为后为妃的合适人选。
“去把杨维给朕叫来!”北宫烈冷声吩咐。
那内侍大气不敢喘的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杨维才急匆匆的赶了来。
“再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吗?”北宫烈将两封帖子用力往他身上一甩。
杨维连忙跪下,叩首道:“陛下,京城所以五品以上官员府上适龄闺秀的生辰八字下官都一一测算过了,若说是八字相合的,就是单小姐和展家小姐两个了,其他人都多少有些瑕疵。”
一国之君立后选妃的人选本来就要十分慎重,更遑论北宫烈现在还是情况特殊,如果因为八字不合而又再起了冲撞,这个结果,却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单太后自知这两个人选都不是北宫烈会满意的,是以也不掺言,只就沉默的看着。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既然是杨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自然是从这两位小姐里头择出一位比较好。”斟酌过后,姚阁老道。
其实真要说起来北宫驰也是文韬武略一表人才,但姚阁老是三朝老臣,一则长幼之分嫡庶之序他看的很重,二来单太后这个手段了得控制欲又极强的女人的存在就叫他对北宫驰和单家起了防备,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是一心一意的扶持北宫烈的。
既然说需要大婚冲洗或许会有转机,他当然就全力支持一试,可是这两个人选——
“为后的人选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眼下时间仓促,既然杨大人说两位小姐的八字是天作之合,陛下是不是可以考虑先纳妃——”姚阁老道。
单太后垂眸饮茶,默然不语,这个折中的法子也在她的料想当中。
不管是立后还是纳妃她都不怕,如果杨维给出的人选是别人她或许还会担心,但是展欢颜的话——
哪怕北宫烈为了和她作对而答应了,那也是绝对没有后顾之忧的。
“陛下,”却不想姚阁老的话音未落杨维已经急急的开口道:“陛下如今的情况特殊,以微臣的愚见,既然是要冲喜,最好还是办的越大越好,如果只是纳妃——”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意思却十分明了——
既然是大婚,自然就是立后,纳妃的排场分量都太小。
此言一出,就是姚阁老也为难了起来。
北宫烈沉吟了一声,“你的意思,一定要立后?”
“最好如此!”杨维道,不敢和他对视,使劲低垂着脑袋。
北宫烈沉默了一阵,单太后察觉事情棘手,终于按耐不住的开口道,“除了语乔和展家小姐,真的再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了吗?”
“没有!”杨维道,也是一筹莫展,“其他人或是八字不合或是命格不符,稍有差池,微臣怕是会得不偿失。”
单太后皱眉,试探性的看向北宫烈道,“语乔跟在哀家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皇上也见过几面,瞧着倒是个懂事的。”
她的话音未落,北宫烈已经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的目光之中讽刺的意味十分明显,剑拔弩张,火药味极浓——
如论如何他是不会立单家女子为后的,这一点单太后比谁都清楚。
北宫烈也像是终于被逼出了脾气,捡起被内侍重新呈上来的两人帖子瞧了眼,然后就将展欢颜的八字扔给姚阁老道:“既然说是非此二女不可,那随便挑一个就是!”
姚阁老捧着那帖子心里也是为难,迟疑道:“忠勇侯府的案子还压在大理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陛下是不是下一道口谕暂且将此事压后?”
单太后的唇角浮现一丝冷笑——
她倒要看看北宫烈要怎么来处理,他要一意孤行免了展培的罪,那就是以公谋私,势必遭到一众朝臣谏言反对,如果不是,那他选的这个皇后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展培自己犯了国法难道还要朕去替他开脱吗?”北宫烈冷笑,竟然丝毫没有顾及自己这个未来老丈人的意思,直接就是不耐烦道,“他的案子不是梁王负责吗?告诉梁王抓紧时间审了,有罪入罪,没罪放人,展家的爵位是世袭,展培犯了事,他们展家不是还有别的嫡系子孙吗?朕要立后的人选是展家女儿,婚姻一事只看着宗族的面子去办就是,哪有那么麻烦的!”
历来女子便都是这样,虽然生身父母是谁会决定了你将来在婆家的地位和脸面,但真正议亲的,嫁出来的不过就是一个姓氏。北宫烈这话说来虽然牵强,但他正处在和单太后置气的气头上,倒也勉强叫人挑不出大的毛病来。
单太后见他的态度强硬,心里突然凭空而起一股浓厚的危机感,不悦的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
“你是一国之君,就是那些市井小民的婚姻也不能这般儿戏!”单太后面色不愉的怒声道,“展家如今那样的名声,这世上的好女子何其之多,断也没有叫你受这样委屈的道理。”
北宫烈看着她,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却冲着杨维语气凛冽道:“是啊,这世上的好女子不计其数,杨维你到底是何居心,偏就要给朕选了这么一个家世有钱清白的?”
帝王之势,强悍而凛冽。
被他凛冽的眼神一扫,杨维的心中立刻就是一颤,惊慌失措的伏在地上,强撑着辩解道:“微臣——只是——就事论事!”
他不松口,是不敢承担接下来的责任,这一点单太后虽然心知肚明也还是忍不住的胸口发闷。
展家的名声不好,如果只是平常的议亲她可以用这个借口直接给驳了,可是现在事关北宫烈的生死安危,如果她一定要阻挠反而授人以柄,叫人说她是居心叵测。
北宫烈立后一时势在必行,已经不是谁说一句话就能阻挡的了。
单太后咬咬牙,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道:“立后一事事关皇嗣,皇上你日理万机有些事可能并不曾上心,哀家之所以不同意你娶展家女也不全是他展家的名声问题,而是早些时候外头就有传言,说是展家那位大小姐因故伤了身子,届时在子嗣上面可能会有妨碍。”
她说着,就越发显得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皇帝,这立后不必纳妃,你若只是要纳她为妃哀家也不会去吹毛求疵的要求,可一旦立她为后,万一要是外面的传言是真,你这一生膝下就都不会有嫡子了,如此一来,你让哀家将来到了下面如何去对你北宫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又如何有脸去见先帝?”
这番话她慷慨陈词,可谓声情并茂好不做作。
北宫烈只是看着,并不表态。
关于展欢颜的事,虽然过去已经有几个月了,但因为当时确实闹的有些凶,所以即便是姚阁老也是有所耳闻的。
他方才一直沉默没有掺言其实也有部分这样的原因在里头,眼下见着北宫烈和单太后就要闹僵,便不得不站出来,提议道:“太后娘娘有次顾虑也是对的,陛下,子嗣为大,既然是有此一说,依老臣之见可以遣太医过去替展家小姐把把脉,如若那传言不实,届再降旨——”
单太后和展欢颜之间打过交道,在她看来展欢颜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子,如果不是确有其事,她一定不会任由传言泛滥至此,来断自己的前程后路。
只要让太医去把脉之后,她就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阻了这门婚事,然后周旋之下也唯有推单语乔上位了。
姚阁老说的一番话绝度不掺私心,却不想北宫烈却是恼羞成怒,居然是连他的面子都没给,直接冷哼一声道:“以往朕说不着急立后母后和阁老大人你们个个都是苦口婆心的劝,如今朕改了主意了你们的借口又层出不穷一再阻挠?这样的前后矛盾,朕倒是想要问问,你们这到底是何居心?”
姚阁老惊了一惊,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老臣并无阻挠立后的意思。”
单太后更是始料未及——
北宫烈是和她不对付,但他对姚阁老却一向都十分敬重。
莫不是这件事真把他给逼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打算?又如何能够容忍自己推单语乔上位?此时他就是发再大的脾气也在情理之中。
“皇上,哀家这也是为你好,事关子嗣——”叹了口气,单太后仍是放低了姿态好言相劝。
“那朕还真是要谢谢母后了。”北宫烈道,语气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子嗣一事是朕的事,将来若有什么闪失朕百年之后自然会去向先皇请罪,犯不着母后你来担待这个干系。以后你们一个个的也不同天天拿着这套说辞到朕的跟前来说三道四,既然说是一定要立后,那好——”
他说着,完全不容单太后和姚阁老两人再开口就已经对站在旁边的内侍道:“取纸笔来!”
那内侍应了,四妹顺眼的去了,不多时就捧了纸笔过来。
北宫烈挽了袖子提笔疾书。
单太后见状立刻就是恼羞成怒的拍案而起,怒声道:“皇帝,哀家的你是母后,你这样一意孤行的忤逆哀家,是要史官笔下如何写你?”
“子嗣一事才是重中之重,朕今日这样做也是为了让母后你能对父皇交代。”北宫烈一句话顶回去,说话间已经甩了毛笔,取过旁边的玉玺落款,冷声吩咐道:“我颁旨吧!”
这件事决定的实在太过仓促,又明显的北宫烈在盛怒之下的一时冲动,那内侍捧着托盘反而愣了一愣。
北宫烈见他不动,就又看向伏在地上的杨维道:“既然是要鼓动朕立后大婚,那么近期的吉日你应该也一并推演出来了吧?”
“是!”杨维大气不敢喘,只是恭敬的回道:“眼前最好的日子就是年后的二月初六。”
现下离着过年还有小半个月,要拖到年后的二月就又有点久了。
北宫烈想也不想,只是就着气头上的脾气咄咄相逼,“你又说朕的身子不好要尽快完婚,再挑前面的日子来!”
杨维也明显是早有准备,硬着头皮回道:“年前的腊鱼二十六和年后的上元节也都勉强可以!”
“那就腊月二十六吧!”北宫烈道,见那内侍还站着不动就冷魅冷对的斜睨他一眼,“一并传朕的口谕去礼部,让他们抓紧时间准备。”
“是!”那内侍心头猛地一跳,连忙点头去了。
北宫烈的动作太快,自始至终单太后都插不上话,倒是可以去夺了那卷圣旨,可她的身份又不准她做出这样粗鲁无状的事情来,眼见着事情已成定局,她终还是忍不住急怒攻心,一口火气上来,身子晃了晃就往后倒去。
“太后!”江海惊呼一声,旁边的宫女也过来帮忙,一并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快,快去请太医!”江海急声命令。
有内侍领命去了。
单太后的胸口起伏,喘息的厉害,歪在椅子上指尖颤抖指着北宫烈道:“你——你这是要把哀家气死吗?”
北宫烈皱眉。
他纵使是再怎么痛恨这个女人但却也不能真把她气死,为了那么一个女人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实在不值得,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有千万种方式能叫她不留痕迹的死去,可一旦这样,就会给北宫驰制造一个名正言顺和他翻脸对垒的借口。
暗暗提了口气压下心里重重愤恨的情绪,北宫烈终也还是缓和了语气道:“母后何必动怒,朕也只是一时意气——”
“一时意气就能拿江山社稷开玩笑吗?”单太后的情绪有些激动,气恼之余满面涨红,毫不示弱的大声道,“如是那展家小姐真有个什么问题耽误了你的子嗣,你这是要逼着哀家死在你面前才肯罢休的是吗?”
这一次她是真心气的狠了,说着竟然就滚下两行泪来。
单太后年轻时候的美貌在后宫妃嫔当中就是数一数二的,那个时候先帝在时她就没少用这样以眼泪博盛宠的手段,不过后来年岁渐渐大了,索性也就改了脾气,越发的端肃庄重起来。
北宫烈不耐烦见她这副表情,面上却是不显,只就还是不甚愉悦道,“母后怎么说这样严重的话,朕只是一时气愤才说了几句重话,您就拿这样话来以死相逼,是存心要陷朕于不义吗?”
“你当哀家是吓唬你的不成?既然你要一意孤行,那哀家这便死在你面前好了,也省的来日出了岔子到了下头无法向你父皇交代。”单太后自知这是她此时唯一能抓住的扭转局势的机会了,当即就是撑着桌子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就要往不远处的柱子撞去。
“娘娘,娘娘您息怒啊!”江海扯着嗓子大声的嚷,一边急的都哭了出来,跪在地上,死死的抱着单太后的腿不放。
这主仆两个也是唱作俱佳了。
北宫烈心里估算着时辰,算准了就算现在叫人去追那圣旨也能顺利送抵展家也就无心继续再和他们演戏,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然母后你一定不同意,那就当朕方才什么也没说吧!”
“简方!”北宫烈说着,就换了外面另一名内侍进来,吩咐道:“你马上出宫去把朕的圣旨追回来吧!”
“是!”简方也见这里闹的不像样子,当即就不再迟疑的去了。
单太后对宫里去展家的路径把握不准,只就心急如焚的等着,面上却还是一片哀戚之色和北宫烈说教着一些子嗣为大之类的话。
大半个时辰之后简方才气喘吁吁的自外面进来,单太后一看他的脸色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奴才失职,请陛下责罚!”简方跪伏于地,惶恐道:“奴才去是晚了一步,那圣旨已经送抵忠勇侯府了。”
单太后闻言,噗的喷了一口心头血,这一次真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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