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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渐迷离,顾笑生早已忘记自己是在心脉之海里,他心神摇晃却又异常平静地在莲座上端坐,在如海般的白花间漂流,忽然间心头一动,整个人的身体缓缓飘离花瓣,迅向着海面的高空飞去。 ≧ ≦
飞到极高处,他低头向下望去,只见绿色海洋上泛滥成灾的莲花早已消失不见,隐隐能够看到海水深处有一层红色的平面,向四面八方延展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海洋忽然打破了平静,变得沸腾起来,那层红色的平面猛然升起,破开翠玉色海水的保护,以极快的度向着天空的某个地方凝聚。
他终于看到了那层红色——那是一层粘稠的深红色浆液组成的水层,猩红无边,像是将要凝固的血。
但比血还要妖异,还要纯净。
随着那些浆液的缓缓升高凝聚,一片红色从天地线的那头蔓延过来,没什么特殊处,只是绝对的红,就像心海衍生开始时他看见的那些莲花一般,没有任何杂色,就像人类血管里流淌的血。
最后,无边的血色凝聚成了一颗星辰,稳定悬浮在心海的上空,充当起至阳的责任来散着朦朦的光辉。但不知道为什么星辰的温度极低,光线也很黯淡,天地昏暗犹如蛮域大泽里的玄蛇张开了噬人的獠牙。
那颗星辰簌簌而动,光线像是瀑布一般倾洒下来,一抹生命最深处的恐惧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占据了顾笑生的身体,五官上的那道血色忽然垂落下来,照耀在了他的识念上,出嗤嗤的轻响,似乎想把他融进这里的一切,痛苦也随之而来,像是久不经阳的病态一般,将身体掠夺到干涸枯死。
有一丝微弱却很明亮的光芒出现,于是顾笑生恐惧不安心悸到胸口撕裂般的痛。
他痛醒过来,瞳孔里全是惊恐之色,一把扯开大红袍,双手在胸前紧张摸索,只摸到一手滑腻的汗水,并没有摸到因红色星辰坠落心海而破碎的心脏,不禁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急促的呼吸过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变得平缓。
关于那个给他带来大恐惧的诡异景象,他知道那是心海在不断衍生,而后将真命星辰缩小到无数倍在其没模拟出来,与夜空里真实的星辰遥遥相对,吸纳元气灌洗漫身尘埃。
顾笑生将衣襟整理好,轻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缓缓升起喜色,既然心海被开拓出来,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百敲玄门,而这个时候他再次表现出与常人很不相同的气质或者说想法。他毫不犹豫地抵抗住了引动元气洗尘的诱惑,起身推开了静室门向着藏书库走去。
他需要将前人留下的笔记书籍再次研读一遍,然后根据自己新生的感悟来总结出最好的方法来,事必万全,这样他才放心去引动元气洗尘。
便在这个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股香味很淡,但进入鼻端后骤然放大,变得极为清晰,仿佛美酒一般令人陶醉。然后他的意识渐渐沉醉在其间,不能自拔。
隐约间,他看见了一道黑影闪过。
······
暖融油灯散落下的光线时而折射,时而渐趋于无形。
数条魂锁像是灵蛇一般在狭窄的石道里低转飞舞,那些黝黑的截环触碰到空气中飘散的最细微灰尘,沾染上弥漫着的或是冰冷或是炽烈的强大气息,幽光猛然更盛几分,将长长的石道封困到密不透风。
风忽狂,雷猛沸。
人影的身躯不是很强壮,在魁梧大汉那两根大树般的臂膀前更是显得弱小许多,然而他的手掌落下,其内却是蕴藏着一座山,山重若渊,直接压向大汉魁梧的身躯,仿佛下一刻手掌便会轻易地将对方压成一蓬血肉粉末。
大汉暴喝一声,如蒲扇般的手掌自下而上猛击,绕身的土黄色光芒像是清水在臂膀间流淌,为其输送源源不断的气力。
有石落于土间。
平淡无奇的手掌无声无息按在大汉的胸膛上。
嗤嗤劲意从手掌和大汉胸膛间喷射而出,随着喀喇一声闷响,光芒不再流淌,如同破碎的镜面一般悄然散弥,大汉像石头般的胸膛骨断筋折,猛然踏陷了下去。
风雷静,百象止。
人影身形微缩急退,过堂夜色扰着袍角,如沙过隙不作声响,瞬间退到了一应同僚的身前站下。
进退趋转不过刹那时光。
大汉身子不停地颤抖,身体其余部位的动作也变得极为缓慢坚硬,他的五官七窍开始淌下血水,下颌抖动不停,显得极为痛苦。他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凹坑,出一声不甘绝望的叹息,脸上忽然生起几分紫青之色,愈渐浓郁,直至布满整个面庞。
命已膏肓。
刀气渐骤渐敛,如风雨般响起,中间夹杂着袖袍鼓荡之音。
男子的眼睛里,出现一抹痛楚,然后被不可思议的情绪占据。
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
身形像是万水覆收般急退。
光线散落在石道里,渐趋明亮。
他的模样此时怎么也与翩翩二字淡上半点关系,无数极微小的血珠从脸上手上毛孔里渗了出来,把他变成一个面容恐怖的血人,夜行衣有些部位已经被血渗透,看来被黑衣遮蔽住的身躯如同露在外面的皮肤一样,同样被那些细小的血珠铺满。
男子抬袖擦了擦眉上的血汗,看着油灯下的络腮胡,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们天狱司的隐藏力量,在这幽暗狭窄的石道里……居然有数位大修行者在内,这个消息若传了出去,不知道应天神都里那些旧老会怎么想?
络腮胡略微整理了下大红袍,认真说道:“我天狱司的力量几何关你毛事?既然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男子将手中长刀紧紧握了些,目光却下意识地望着身后幽深的长道,像是等待着什么一般。
有影疏忽而过。
男子余光回转,微微一笑,满是细微血珠的脸庞上浮现出的笑意显得格外惨淡。
“不过……好像你并不能把我怎样啊!你们那位新任的钦天监典狱貌似落在了我们手上了。”
说完,他松开了左手掌。
一颗破云珠向地面落下。
魂锁像是突然没了目标般,胡乱狂舞。
烟雾渐散。
原地赫然早已没了那些人的踪影,痕迹都未留下。
络腮胡袖袍猛然一挥,将烟雾驱散,冷冷注视着无物的空气,嘴角微微扬起弧度,丝毫没有丁点沮丧,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鱼,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