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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幼林拿着药兴冲冲地走了,一会儿的功夫,崔大福和崔大婶带着崔小麦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过来了。【ㄨ】
一进屋一家人就给周小安跪下了,不由分说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吓得周小安手忙脚乱,情急之下胡乱地跟着蹲了下来,要不是二叔公和二叔婆赶紧把他们劝起来了,她也要给这一家子跪下了。
她也觉得自己够没出息的,可这样呼啦啦地在面前跪一片,又不是演电影,这阵势她真没亲身体验过呀!
“小安是我们小麦的救命恩人呐!我们一家子一辈子感激你的大恩大德啊!”
崔大婶拉着周小安的手一边哭一边又要跪下来磕头。昨天一家人吓傻了,守着崔小麦啥都想不到,今天一早孩子就不咳带血的痰了,烧也退了,刚要来感谢救命恩人,小张大夫竟然又带着药过去了。
人家小张大夫说了,明天还有两支药呢,这么一来以后小麦就能跟好人一样了!
前几年邻村有人也得了跟小麦一样的病,去医院把命救回来了,可家里没钱,不咳血就不再用药了。后来那人一年得咳嗽半年,一年比一年重,一到冬天就咳成一团,啥活都不能干,几乎是半个废人了。
这孩子对他们家小麦的恩情太大了!一家子一辈子都还不完呐!
周小安被崔大婶一家子当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般围着,脸上木得直发麻,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开始后悔没跟张幼林去刷牛了!
至少围着牛转她不紧张啊!
二叔婆知道周小安在外人面前腼腆,把崔大婶拉过去说家常,二叔公也没走,跟崔大叔说着话,周小安终于不被盯着看,总算能喘上气来了。
“小安妹子,我娘说要给你和你家小兄弟做两套衣裳,我给你俩量个尺寸吧!”崔小麦的妹妹崔小翠尽量细声细气地跟周小安商量。
其实崔小翠才十六,只是长得结实,看着比周小安年纪大而已。
崔小翠也紧张,这是她姐姐的救命恩人,还是城里人,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跟城里人说话呢!
人家那身上一块补丁都没有!那衣裳也好看!跟她远远看过一回的女干部穿得是一样的!
城里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身上还有香味儿!
崔小翠摸摸自己脸上的两块高原红,自卑地低下了头。
周小安当然不能要人家的衣裳,现在农村一年一口人两尺一的布票,一家人一年的布也就够做一件衣裳的,她哪能占这个便宜。
崔小翠看她推脱,不好意思极了,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啥好布,跟你身上穿的不能比,是我娘和我们姐俩自个织的土布……”
农村的老土布不值钱,只要不是太笨太懒,B省农村谁家都有个一匹半匹的。
老土布软塌塌地不挺括,还容易出褶子,树枝勾一下就坏,一点儿都不结实。染色也不均匀,农村人自己都看不上,拿出来给救命恩人做衣裳实在是拿不出手。
可是他们家真的没别的好东西了,以后肯定会好好报答,现在只能先拿老土布表达一下心意。
周小安却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农村的老土布呢!
B省产棉花,农村家家都能纺线织布。生产队也像产粮区分粮食一样,每年都分给每口人几两棉花,所以妇女们才能整个冬天都在纺线织布。
周小安有了目标,就把紧张给冲淡了,对崔小翠咧开一嘴小白牙,“你家有土布啊?我一个工友要结婚,知道我回农村,让我给买几匹做被子呢。你家布多吗?卖不卖?”
崔小翠没想到周小安一下跳到这儿来了,赶紧摇头,“多,不卖,都给你!送给你!不要钱!”
周小安看她这么紧张,自己反而放松多了,“那有多少啊?”要不要钱的跟个小丫头也说不清楚。
“这些年存了七、八匹呢,本打算给我哥结婚当彩礼,可人家结婚都不要土布了,要花洋布,又细密花又好看,我娘愁呢……”
崔小翠对周小安是一点儿不保留,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问就都交代了。
土布虽然常见,可完全靠手工织,又费棉花,谁家都没有多少,能有个一匹算很不错了,崔家竟然有那么多!
周小安一听更高兴了,她和弟弟的被子还没被罩呢,纯天然棉布做被罩,睡起来多舒服啊!
“你家不卖啊,”周小安表示很失望,“这可怎么办呢?我拿了工友的钱,买不回去布,她得怨我啊!”
崔小翠马上替周小安着急了,赶紧找崔大婶商量去了。
二叔婆一听也急了,“小安呐,你别急,二叔婆给你去村里问,谁家布织得好二叔婆心里有数!咱一个村儿凑凑,一准儿让你把事儿给圆上!”
土布不值钱,也没人要,除了没啥劳动能力的老头老太太,已经没人穿土布了,要是有人买,大伙儿巴不得卖。
崔大婶赶紧阻止,“大婶家好几匹呢!可别花那冤枉钱,你都拿去!拿去!不要钱!”非常的真诚。
周小安和二叔婆极力推辞了半天,崔大婶才不再说要送布的事,张罗着要给周小安量身做衣裳。
盛情难却,周小安也没打算占便宜,就大方地让崔大婶给她和周小全量。
崔大婶一家还得回去照顾崔小麦,坐一会儿就走了。崔小麦的大哥崔谷子把周小全也带走了。
男孩子之间的事儿,周小安什么都不问,乐得弟弟有人带着玩儿,给他装了一小包压缩饼干,让他分给朋友。
时刻备战的年代,压缩饼干在军队里很常见,有军人的人家,能拿出几块压缩饼干非常正常。
当天下午,高音喇叭里播了公社的通知,县里要举行纺线能手大赛,各个生产队、大队、公社,一级一级地选拔参赛人员,明天各个生产队就要开始比赛了。
这种比赛去年也进行了一回,在县里得了第一名的马寡妇发了一张奖状,现在还贴在公社的墙上呢!
得了名次也不发钱发粮,妇女们都没当回事儿,说说笑笑地该干啥干啥。
不出意外的,马寡妇在生产队和大队又得了第一,当天下午就被集合到公社去参加比赛了。
马寡妇熟门熟路,跟各个大队选上来的几十名妇女待在公社的院子里,守着纺车准备比赛。
想到自己过几天要去沛州,还得来公社开介绍信,马寡妇就偷偷往公社办公室里溜。
上次她去沛州的时候管得可没这么严,在队里开个介绍信就行了。
等见着公社领导,拿着奖状说事儿,肯定能搭上话混个脸熟,再来办事儿也不抓瞎。
可走到大门口就被传达室的老头给拦住了,马寡妇解释半天,就是不让进,她也只能待在门口转悠着找机会。
这时候从办公室走出来两个女干部,一个是公社妇女主任,一个穿着蓝色呢子大衣黑皮鞋,打扮得非常利索,一看就是城里来的。
公社妇女主任也非常巴结这位女干部,两人站在外面说话,“汪主任,咱们出来透透气,这些老烟枪,我都被熏习惯了,您是文化人,一定受不了!”
马寡妇慢慢往前凑,想看看能不能搭上两句话。
站在门口的两人并没注意她,县里的女干部已经说起了这次纺线大赛,“……今年沛州纺织厂计划招一批女工,可能要在这批纺线能手里选。”
女干部冷冷淡淡地说两句就不再说了,妇女主任和马寡妇的眼睛都是一亮。
看到妇女主任的表情,女干部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听人随便说的,还做不得准。”
他们这些县里的大干部都听说了,还能做不得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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