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无所得】

寇十五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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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放一路狂奔西逃时,长安也是乱象频发。

    朝廷内无隐秘事,富平侯叛逃之事,很快不胫而走,半个朝廷都乱套了。为毛?奶酪被动了!

    前面说过,张放早就在策划出逃,在短短半年时间里,不声不响把长安的产业处理得干干净净。而接盘的人,囊括了大半个朝廷官员或者是官员们的亲眷、朋友之类。查抄富平侯家产,简直就是动了整个利益阶层的奶酪。

    头两天王根、王章还顶着压力,强硬查抄了十几处,但很快就查不动了——连平阿侯王谭、高平侯王逢时、右将军史丹、大将军王凤之子等等都有牵扯。最后更是连王根自己都有份……你说还怎么查抄?

    上报天子之后,看到奏章上密密麻麻牵涉其中的官员名字,刘骜沉默了很久。第二天,下诏,查抄富平侯府及此前已经被执金吾、京兆尹所抄十余处张氏产业,其余不问。

    于是朝堂一片弹冠相庆。

    有人喜就有人悲,赵临就是悲催者之一。

    这位靠出卖义女而拜爵关内侯的新贵,倾尽家财买下张氏茶叶铺,到头来才发现是“一女五嫁”。其中有“两嫁”是王谭与王根,让他如何敢争?更致命的打击是,手里的“秘方”根本无法生产合格茶叶……半生辛劳只换得一片废纸,这样的打击是个人都受不了。

    某个黄昏,有人看到赵君侯手里捏着一片纸,失魂落魄走出城外……第二天,渭水浮起一具泡胀的尸体。

    查抄张放家产,只是执行国法,虽然最终以阻力太大宣告失败,但对刘骜而言,不过又添一层堵而已。他最想要的,是把那个人抓回来祭于母后灵前,才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为此,刘骜顶着压力(因为绝大多数朝臣并不知晓皇太后之死与张放有关),以冰镇皇太后灵枢,坚持不出殡,声称要守灵三十六日。

    天子孝心满满,朝臣们自然是要支持的,一时朝野赞声四起。只是没几人知道,天子是在等,等一个人或其首级。

    然而不断传回的却不是刘骜期盼的好消息,全是坏消息:先是追兵至武功受阻,道路断绝。据武功令奏报,曾见张逆经过,随后发生巨震,周边邑聚房屋有损,幸无人伤亡,疑是地龙翻身云云……看到这份奏报,君臣心知肚明,必是张放做的手脚。

    炸药啊炸药!母后也是毁在此物之上,刘骜有点后悔没继续研究此奇物。

    随后谒者传来消息,一路上未能截住张逆,有逃窜出国门之可能。

    一个月后,在刘骜守孝期满的最后一天,接到敦煌六百里加急奏报:逆犯张放,串通西域都护班况,尽起都护府屯卒、胡兵三千余骑,击退敦煌太守郭习所部追兵,隐入大漠戈壁,不知所踪。请朝廷做进一步指示。

    据《成帝起居注》记载:“帝拔剑击案,怒而西指‘何至此’!”

    是啊,刘骜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军队居然会造反?区区一个西域都护,就能鼓动、挟持整个都护府及交河壁数千屯卒造反?

    这个几乎击毁大汉君臣对西域都护府信任,并在其后严重影响西汉朝廷对西域国策的祸根缘由,在若干年后才为刘骜所知。

    换血计划。

    一切源于张放的换血计划。

    张放把老丈人班况以及一手提拔起来的陈立安排到西域都护府不是没理由的,而是早有预谋。班况当西域都护三年,就干了两件事——一是汉民西输,二是摘星城军队东运。

    西输的汉民自然是到摘星城,而东运的军队则以部落的形式驻于乌垒城以西五十余里,处于龟兹国与乌垒国的边界处,属三不管(西域都护府、龟兹、乌垒)地界。在商贸的强力纽带作用下,乌孙、龟兹、温宿等国已完全与摘星城结成利益同盟。而西域都护府又是班况主持,结果不问可知,三年时间,先后输送了数千军兵。而都护府及交河壁屯兵,则在各种利益诱惑下,纷纷加入西行队伍,甚至连家眷都一齐带上。

    西域都护府的屯卒在流失,而摘星城军兵则在增加,最终完成替换过程。

    这就是张放的换血计划。

    这个计划并不单单是接应张放顺利逃离大汉那么简单,它还为将来摘星城与大汉争夺西域埋下楔子。

    所以真相是,不是西域都护府造汉天子的反,而是摘星城及附庸部落万里护主。

    既使后来搞清楚来龙去脉,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西域都护府,被渗透了。谁可靠谁不可靠,有多少人可靠,多少人不可靠,无从得知。

    汉朝君臣,再也无法信任这个数千里外、孤悬异域的据点。直接的后果,就是其后汉朝与摘星城争夺西域的力度上大大减弱,无所作力,以一国之力,居然不敌一城,最终失去西域……

    事已至此,天子及王氏一族纵然恨不得啖其肉拆其骨,却也陡唤奈何。

    皇太后王政君的国丧,也提上了日程。据说天子每次看到皇太后残缺不齐的遗体,都会哭晕过去。每次苏醒,都恨得咬牙切齿,拔剑击案。

    摆在刘骜前面,是个艰难的选择:要不要再来一次西征?

    刘骜没有考虑多久,最终自我否决。先不说刘骜本人有没有这个魄力,单就国力国情而言,就没这种可能。

    自刘骜上台以来,天灾频仍,连年不绝,是大汉近二百年来未有之乱象。每年用于赈灾平乱的钱粮令国库、太仓压力山大,日渐损耗。此时汉朝的国力已在走下坡路,架子还在,内里空虚。

    而要西征,必须以西域都护府为支撑点,没有西域都护府做为中转或基地的西征是不可想象的。然而现在的西域都护府还能承担这份信任与重任么?很显然,不可能!

    打仗就是打钱,汉朝绝对经受不起一场旷日持久的远征之战。除非象当年陈汤、甘延寿西征那样,速战速决,否则就等着坐蜡吧。

    陈汤这样的人物,一个时代出一人已是不得了,还想再来俩?陈汤西征,那是一个奇迹,什么叫奇迹?奇迹就是不可复制。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刘骜是当家人,对家底一清二楚,他的家底耗不起,他的囊中也再没有可以创造奇迹之人……

    阳朔元年闰八月,日有蚀之。

    面对老天的警告,刘骜终于消停。

    张放叛逃事件,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