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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衙围了很多人,人群之中不停传来的谀赞几乎快要塞满了姜凡的耳朵。
大宋立国百余年,包青天三个字也许是从百姓嘴里说出来的最夸张的溢美之词。
这个“大宋第一聪明人”的确断了不少奇案,也替百姓伸了不少冤情,不过包拯的大公无私、品端行正才是这些人如此敬仰他的原因。
“青天?”姜凡心里暗暗念到,试问有什么比天还大呢,就连当今皇上也只能自称天子而已。
想起前些天听阿乐谈起的一件事情,姜凡曾经的某些疑惑便烟消云散,可惜的是,姜凡心目中的老包已不再是往日的老包。
包拯年近花甲之时与侍妾孙氏相通,事后囿於其身份,当即弃逐孙氏。
长子包繶弱冠而卒,其妻崔氏年纪尚轻,义不肯改嫁他人。得知此事后,暗中给予孙氏财物,直至孙氏生下一子,并暗中接到府中抚养。
崔氏在公翁包拯六十大寿之时,将怀中小儿抱到包拯面前。包拯在包繶早夭之后本已后继无人,却在花甲之年喜得一子,甚为高兴,随将小儿取名曰绶。
几个家丁在饭桌上的谈资永远是天南地北无所不谈,谈起老包的这件事情,姜凡心目中老包的伟大形象便黯淡了太多太多。
姜凡脑子里正在重新评价包拯这个人,却被传到耳朵里的一句声响打断了思绪。
“传证人姜凡。”某个衙差大声吼道。
姜凡信步走到堂内,正色道:“草民姜凡,见过包大人。”
余光瞥到了坐于公堂一侧的魏宇吉,他显得很轻松。
包拯审案的时候脸似乎黑得更厉害了,一双怒目圆睁的丹凤眼,加之额间的一抹弯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威严。
“三品将军魏宇吉,你可认识?”
“认识。”
“你是否曾在街上见过他追逐一女子?”
“是的。九月初三,我在马行街看见他追逐一个女子,当时他一身官服着实显眼,我印象很深刻。”
衙差拿过来柳潇潇的一纸画像,在姜凡面前展开。
“可是此人?”
“正是此人。”
魏宇吉哈哈一笑,道:“我说包大人,这证人说一身官服显眼,你确定他是看到了穿官服的人呢,还是我魏宇吉呢?”
“这京畿之地官员多如牛毛,莫非在街上见到穿官服的人就一定是我么?”魏宇吉狡辩道。
姜凡补充道:“朱红官服只怕没多少官吏能穿得上吧?”
“朱红官服乃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以穿戴。不过京城内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三品以上官员,你怎么确定是我魏宇吉?”
对质如同辩论,姜凡很清楚自己的思路一定不能被对手带着走,跟这家伙在官服上纠缠不休,岂不落入了他的文字陷阱。
“官服只是次要,当时你和柳潇潇两天先后从我身旁经过,你们的体貌特征我当然记得。 ”
转而向包拯正言道:“大人,草民姜凡,确信九月初三在马行街见到的两人就是他和死去的柳潇潇。”
包拯惊堂木一拍,脸色神情丝毫未改:“好,你且退下。”
姜凡退至观看审案的人群当中,周围不少人嘀嘀咕咕地赞扬自己。
“小兄弟真丈夫也,敢当堂指证三司将军。”
“小伙子义举令老身敬佩,敬佩的很呐。”
这群人中当然还有看见魏宇吉在马行街追逐柳潇潇的,不过他们选择了赞扬别人,而自己明哲保身。
“诶,黄三儿,你那天不是也看见了么,前些天开封府捕快来寻证人的时候,你咋一问三不知的。”
“当时可不是咱包大人审这案子,我哪敢啊。”
“呵呵,瞧你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胆儿这么小。”
“放你娘的屁,我黄三儿上有老下有小的,搞不好我也进去了,谁来照顾他们。你说得这么轻巧,你咋不去?”
“我又没看见...”
姜凡嘴角微扬,也许吧,他真的是没看见。
在姜凡之后,又6续有几个证人被传了进去。这些人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无声无息,当初傅求管这案子的时候,杨为义遍寻东京城也找不出一个证人来,这会儿竟钻出这么多证人来。
当然这事很好想明白,老包出马总归是有非常大的号召力,“包青天”三个字自然不是凭空得来,这代表老百姓的信任与尊崇。
事情俨然进展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老包的惊堂木拍了又拍,瞧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姜凡暗暗笑到,老包哇,年纪大了,可别动太多肝火啊。
稍时过后,案子总算是有了结果。
“柳潇潇一案魏宇吉有重大杀人嫌疑,现判决王为斌无罪开释。”
堂外观审的人群瞬间升起了一阵欢呼。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嫌烦魏宇吉押入牢中,等候处置!”包拯怒目金刚的那种气势,自然不是后世拍电视的那些演员能够轻易演出来的。
魏宇吉骤然起身,横眉怒目地道:“好一个包拯,竟如此放肆!你何来权利将我魏宇吉关入牢中!我堂堂三司将军,若无政事堂令,你敢拿我?!”
包拯怒容不改,拿出来一卷黄帛,字字顿出:“圣旨在此!”
“敕包拯,京畿之地,竟有此冤,朕闻之悲切,天理昭昭,尔当秉公断案,一应事务,可当便宜。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宣旨毕,众人不断拍手叫好,欢呼雀跃。姜凡瞧着这番阵势,那种激动、那种欣喜,他们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偶像”包青天惩治奸人了。
而魏宇吉则登时两眼怵,瘫坐下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话可说。
......
王为斌出狱了,没有任何一个亲人来接他。
他的头白了很多,只是月余,他失去了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
姜凡随着杨为义走了过去。
“王为斌,这是衙门给你的一点银子,你拿去继续做你的生意吧。”杨为义伸出手来,将手里的两锭银子递到了王为斌面前。
王为斌面无表情的接到手里,他似乎很需要这些银子,似乎又完全不需要这些银子,不过,这些银子都是他应得的。这四十两美其名曰朝廷恤银的东西,只不过是朝廷为自己的无能做出的掩饰而已。
姜凡注视着王为斌的一脸麻木,他不高,相貌平平,他是一个极普通的人,却做出了大部分人不敢做的事。
“王为斌,杨捕头替你说好了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便宜。摊位也替你留下来了,你可以继续在那儿做点生意。”
王为斌仍旧面无表情,只怔怔地应了一声:“哦。”
杨为义将手搭在王为斌肩上,劝慰道:“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
王为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
他没有买下那间小屋,也没有继续在曾经的摊位上做生意。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似乎就这么消失了。
姜凡坐在花园的台边,翘着个二郎腿望着天空。
一阵风带着的初冬的凉意袭来,姜凡突然觉得这个时代不那么陌生了,至少很多人、很多事,自己似乎是熟悉的。
大宋的冬天,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