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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二月初的一个中午。
合肥城西的肥水码头,来了一队骑兵,黑衣玄甲,持弓挎刀,举手投足之间散着惊人的煞气,一看便知是军中一等一的精锐。
为之人是一名丰清俊朗的青年,年约二十,头上却没有带冠,只以青色帻巾裹头。
青年身穿白色深衣,腰间悬挂着银印青绶,气度雍容,前额隐隐透出一股青气,贵不可言。
此人正是刘和。
正所谓“过了惊蛰节,春耕不停歇”,现在惊蛰已过,这春耕就成了重中之重。加上合肥平定之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等着刘和去做,所以刘和忙得晕头转向,数天都不得安宁,比打了一个月的仗都要累。
像难民的安置,荒地的开,耕具的打造,耕牛的购买等等事宜,每一样都需要刘和去亲自拍板的,而像合肥城内烧毁房屋的重建,投向袁术的家族,军队的整顿、抚恤、安置等问题则需要刘和亲自处理。这都关乎着刘和势力的未来展,参与的人员只能是刘和自身及其亲信。
所以今天刘和便起了个大早,忙碌着所有的事情。但是,在接到一封来幽州的书信后,刘和便丢下一切,带着着一队黑衣卫急匆匆的赶到了肥水码头。
因为,去信久时的幽州来人了!
虽然现在惊蛰已经,天气回暖,但是迎面的春风中却夹杂着丝丝的寒意。
刘和忙了一上午,又马不停蹄的赶了一段长路,使得额头、脸上都是汗涔涔的。
寒风拂过,一片凉意。
秦汉以来,每任朝廷都非常注重道路的修建,宽阔的官道遍布郡国,使得整个天下四通八达。
无论秦汉,道路的修建都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前汉设立驿站以来,官道的修筑更是被提上了日程。
刘和一路来的路上,走的就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而官道两侧则是大片的正在休整的田地。
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佃农、私奴穿着粗褐穷裤,挥洒着汗水在其间劳作。
看到这一幕,刘和忍不住蹙着眉头。
今年天气回暖的有点晚,虽然给了刘和一点垦荒开田的时间,但新开出的生田,夏收之后能有多少收成,他是不敢有太多指望的。
现在他只能期望,收上来的粮食能够勉强供应合肥一地所有军民的需求就好。
所幸现在寿春已下,连整个九江都平定了下来,笼罩早江淮数十县上空的战争阴云终于散去,所有民众的活动得以正常进行。
合肥平定之后,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寿春,周昂彻底绝了继续念头,立刻弃城而逃,不知所终。
整个九江立刻落入了袁术的手心,九江东南各县更是传檄而定。
于是,整个合肥迅焕出勃勃生机,巢湖与肥水边上的,这两个一南一北的中转码头,很快的忙碌了起来。
此时才过日中不久,位于北部的肥水码头附近,路上车水马龙、行人众多。
有春游踏郊的士子,行色匆匆的商贾,也有担水送食,搬物运货的黑衣黔。因为周袁之争方定,逃兵遍野,匪寇四起,行人多随身佩戴短刀、长剑。
刘和偏转马头,给一辆对面行来的牛车让开道路。
车内坐着一位高冠博带的老年儒生,衣冠整齐,端庄儒雅地坐着,旁边是两个俏丽可爱的少女,一个刚刚及笄,一个则稍小几岁,皆是豆蔻年华。
两边交错时,小姑娘掀开窗帘,好奇地看了看刘和,萌萌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知打着什么鬼主意。
小姑娘肤白如玉,姿容俏丽,如粉雕玉琢,浮翠流丹。乌黑的长梳成两根辫子,又圈成双环,甚是可爱,一蹙一笑中充满着童气。
刘和还了她一个笑脸,小姑娘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注意姑娘家的端庄淑雅。
她就像一只火烧了尾巴的兔子,哪怕是关在车厢里也不安稳,似乎被关的久了,急不可耐的趴在窗口上,东张西望的瞅着外景。
她的阿姊似乎有些着恼,一把将她揪了回去,在窗帘落下的一瞬间,美人乍现。
少女肤如白玉,淡雅胜兰,明媚的阳光下,春风拂过她的云鬓梢,使得纤指微动,点在香腮,掠过肩头,青丝飞扬。
仿佛是春风摇动了画上的美人,吹动了一池春水。
少女束淡妆,碧钗斜插,抬手间映颜如月,顾盼生辉。
似乎感觉到刘和注视的目光,她不由得柳眉低垂,好似在脸上敷了薄薄一层红妆,娇不胜收。面赛芙蓉一朵,唇色朱樱一点,春光下更显得她娇媚动人。
奈何花易谢,雾易失,梦易逝,云易散,帘幕落下,美人不见。
望着擦肩而过牛车,刘和一时痴了。
拉车的牛身上以及车轮、车身上都满是尘土,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走的路不近,这老者大约是从邻郡而来,带着后辈往城中访友去的。
望着远去的牛车,刘和的心中空留了些许遗憾,只可惜春风依旧,美人不见,不知她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刘和殊不知,他的一脸痴羡已经被一对滴溜溜的大眼睛瞧在了眼里,引来了一句“呆子”的评价。
小姑娘放下再次悄悄撩起一脚的窗帘,犹如偷吃了蜂蜜的小鹿,颠着头上的两根小辫子,欢快的叫着,“阿姊,快看,又有一个呆子在看你!”
“你瞎说什么!”红云爬过香腮,少女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少女猛地扑在小姑娘的身上,纤纤玉指挠在她的周身各处,“叫你瞎说!叫你瞎说!……”
“咯、咯、咯……”小姑娘招架不住,被挠的咯咯乱笑,只得缴械投降。只是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深仇旧怨,坚决不住手。
小姑娘实在抗不住了,只好向老者求救,一边附身爬到老者的怀里,一边尖声叫道,“阿翁救我,阿姊杀人灭口了!”
老者看起来至少有五六十岁,这样的年纪做两人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竟然是两个女孩的父亲!
看起来是因为老来得女的原因,老者对两个女孩很是放纵,哪怕是将牛车摇动的晃晃荡荡的,似乎有倾覆的迹象,都不置一词。
见到小女过来求救了,才顺势用右臂将小女楼在怀里,左手捋了捋颌下的三寸短须,笑呵呵的道,“阿莹,霜儿还小,不懂事,你就再饶她一次吧!”
“哼!偏不,等阿翁不在的时候,我一定会收拾这个小妮子!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老说我的闲话!”
看到阿姊威胁自己,小姑娘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将小脸嘟嘟了起来,双臂抱着老者的左臂,不停地摇晃,撒娇道,“阿翁,您看,阿姊长大了,都不听您话了!”
老者闻言哈哈大笑,“霜儿说的也不错,我的阿莹确实长大了,该给你找个好婆家了。我看刚才的那个小子就不错!”
“阿翁……,侬再也不理你了!”
少女赌气般的转过身躯,嘴中却威胁道,“等到了小弘先生那里,我一定让他评评理!
小姑娘拜托了阿姊的魔爪,兴奋举起捏成小拳头的右手,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仿佛打了一场大大胜仗。
老者却有些无奈,脸上挂着一丝苦笑,眼中却闪过青年的身影,透着一股凝重,老袁这家伙说的那人应该就是他吧?
……
“什么,你说那个老者很有可能就是庐江的桥公,桥老太尉?”
牛车“吱呀吱呀”地远去,刘和的心神刚从怅然若失中回转过来,却因为亲卫的一句猜测又起了波澜。
“不是很有可能,而是一定!主公,属下敢保证,那名老者一定是桥公!”
刘和身边一个年轻的黑衣甲士再三保证道,刘和也并没有再次质疑。
黑衣甲士姓赵,名普,子伯益,乃赵家族长赵翰的嫡长孙,在赵翰率众迎接刘和入合肥城时,顺势推荐将他给了刘和。
刘和正想拉拢赵家为代表的这批合肥士族,与之一拍即合,便将赵普安排进了黑衣卫,作为自己的亲卫。
赵普是土生土长的江淮人,尤其会不知道邻郡名震天下的桥公?
当下能称桥公的,只有安居在邻郡的原太尉——桥玄,也就是历史大小乔的父亲,乔国老。
《三国志·吴书九》中记载:时得桥公两女,皆国色也。策自纳大桥,瑜纳小桥。
桥、乔其实是同姓,桥玄的六世孙桥勤在北魏任平原内史,北魏末年桥勤随魏孝武帝一起投奔西魏,西魏皇帝宇文泰改桥勤姓乔,赞他见识高远。
所以当时的大桥、小桥,到了南北朝时期就成了大乔、小乔。而桥公桥玄,也就成了后来的乔国老。(以后文中用大小桥的“桥”全用“乔”来代替,万不要当成是是剑手笔误)
而桥玄此人在当下的名声,非常大,在后世的史书中是这样记载的:
《续汉书》:玄字公祖,严明有才略,长于人物。
《魏书》:太尉桥玄,世名知人,鷪太祖而异之,曰:“吾见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吾老矣!愿以妻子为托。”由是声名益重。
《汉纪》:玄历位中外,以刚断称,谦俭下士,不以王爵私亲。光和中为太尉,以久病策罢,拜太中大夫,卒,家贫乏产业,柩无所殡。当世以此称为名臣。
对于这样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名望的大贤,刘和充满了兴趣。若是能将他收至麾下,无论是刘和的威望,还是实力,都会的到巨大的提升。立足合肥,开拓庐江,雄踞江淮,会变得更加简单。
朱禾会意错了,以为刘和对刚才的少女念念不忘,裂开嘴嚷嚷道,“正好老家来人了,让他们给公子提亲去!”
刘和闻言,脸上立刻挂不住,有种想锤死他的冲动。但是想想他前几天的惨痛遭遇,只得作罢,一甩手,策马向码头赶去。
四周的黑衣卫,全都翻着白眼,心中暗道,也就是你这个乳兄才敢这么张口胡来,主公的婚姻大事岂是一个下属所能胡乱置喙的?
朱禾茫然看了下周围,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郁闷的挠了挠头。
说来也是朱禾倒霉,前一阵在合肥当奸细,眼看就要立下大功了,没想的在行动的当天下午,就被困在了刘府的大院。
虽然因为刘和攻下了合肥,朱禾也被刘勋乖乖的里送出府,可朱禾错失大功不说,本人还成为了军中的笑柄。
等到战后,刘和本想趁势提拔他一下,可却死活找不到提拔的理由,你说他倒霉不倒霉?
很快朱禾能明白了原委,瞬间变得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从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