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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简浔跟着宇文修采蘑菇捉野兔看他下河捉鱼,三日三夜里只有彼此相伴,甜蜜得真有些乐不思蜀,只想放下一切,以后二人就这样悠闲甜蜜的度日算了,人生毕竟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十年。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宇文修肩负的责任太重大,朝廷和百姓都需要他,他自己也必定做不出为了小我舍弃大我的事来。
所以三日一满,宇文修还没发话,简浔倒先催起他来:“我都十来日不在家了,还真怪想大家伙儿的,也该回去看一下爹爹和母亲,他们如今日日都待在家里,既不好出门走亲访友,旁人也不好登门,必定寂寞得很,我回去也好给他们解解闷儿啊。”
一面说话,一面还动手收拾起行礼来。
宇文修见状,虽满心的歉疚,却也知道他们非回去不可了,只得帮着收拾好了行礼,待奉命来接的马车一到,夫妻两个便一道回了盛京,回了睿郡王府去。
宇文修事多,回去换了官服,去给睿郡王请了个安,便急匆匆进宫去了。
简浔却是又梳洗又收拾屋子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妥了,也去了银安殿给睿郡王请安。
十来日不见,睿郡王瞧着气色又好了些,简浔没进屋前,还听得他中气十足的与人说话,谁知道她一进去,他便立时咳嗽起来,一副还很虚弱的样子,看得简浔好笑之余,差点儿没忍住翻白眼,您老人家装虚弱也装像点啊,气色那么好,方才说话中气那么足,谁信您还病着还很虚弱啊?
却也没拆穿睿郡王,他也只是想尽可能的留下宇文修而已,倒也算是一片慈父心肠,只是这慈爱来得太迟了些,就跟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简浔陪着睿郡王说了一会儿话,便行礼告退了,睿郡王忙叫了崔公公:“好生送大少夫人出去。”
简浔一听,就知道睿郡王多半是有什么话,想经崔公公之口,告诉她和宇文修了,与崔公公出了银安殿后,笑道:“父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让公公转告大爷和我,公公但说无妨。”
崔公公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王爷就是想让大爷和大少夫人知道,杨氏那毒妇的娘家如今也成了过街老鼠,日子几乎就要过下去了,也好叫大爷消消气儿。”
睿郡王到底不好长时间的与自己的儿媳妇说话,何况自己说时,有些话譬如那个……为自己邀功或是开脱的,怎么好说出口,当然还是旁人更好说,所以才会特地吩咐了崔公公。
崔公公表明了主题,便细细的说道起来。
睿郡王既铁了心要整杨氏的娘家,那还不是易如反掌,杨氏一族的族长收到盖了他印信的信后,见千真万确是睿郡王的印信,不是有心人瞎冲字号来的,同时当地的官府也收到了邸报,知道了杨氏的罪行。
当地的知府大人先前与杨氏的大哥杨大老爷,虽不至于好到穿一条裤子,两家却也是有来有往,十分的亲密,若不是暂时没有适龄的儿女,早结了儿女亲家了,杨大老爷身上的确只有个捐的七品虚职,与正四品的知府差得远,可谁让他有个争气的王妃妹子呢?
所以,杨家的家底,知府大人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见杨氏坏了事,杨家没了最大的靠山,岂能不动心,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啊,有了那笔银子,他就可以往上活动,爬得更高更快,指不定很快就能擢升进京了。
于是知府大人叫了自己的心腹来如此这般一吩咐,不日就有人击鼓状告杨大老爷欺男霸女鱼肉乡里逼死人命了,这些事可都是事实,并不是知府大人瞎编来构陷杨大老爷的,事实上,好几桩事,他昔日甚至经过手,指不定他滑不丢手的,没有留下任何凭据把柄罢了。
杨大老爷就这样下了狱,在府衙大牢里又恨又怕的艰难度日,不日便奄奄一息了。
杨大老爷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下狱,整个家都垮了,向来跋扈嚣张惯了的杨大太太和她的几个儿子,不得不做小伏低的开始到处找门路,希望能将杨大老爷给捞出来,杨大太太素来与知府夫人交好的,送了大把的银子到知府夫人面前,连知府大人新近最宠爱的小妾那儿,也送了大把的银子去。
只可惜二人当面答应得好好儿的,收了银子,下次再去时,便连人都见不到了,大牢那边也需要各处打点,这个五两,那个十两,今儿二十两,明儿五十两的,不几日便将杨家的家产给填限了一半进去,却连水声都没听见一声。
杨大太太这才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她也是个刚强硬性的,见实在捞不出杨大老爷了,索性决定不捞了,反正那个没良心的,往日里不是寻花问柳就是养小老婆,弄出一堆的庶子庶女来,还动辄怪她偏心善妒,连表面上的一碗水端平都做不到,夫妻间的情分早耗得所剩无几了。
遂开始变卖家产,打发家下人等,打算以后便关起门来过日子,几个儿子是培养不出来了,那便着力培养孙子们读书,只要他们书念得好了,将来自家总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庶女们,她锦衣玉食的养了她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她们报答她,报答这个家了,不拘是给人做填房还是做妾,只要将给她和她的儿孙们带来好处,她管她们以后是好是歹,是死是活呢!
可杨大太太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族长便带着族老们上门了,列了他们家上下整整三十几条罪行,要逐他们一家出族,还让他们把这些年侵吞族人们的房产田地银子都双倍的赔偿出来,否则,大家就公堂见。
杨大太太母子几个气得半死,嚷嚷着:“你们这是想墙倒众人推啊,别以为我们如今一时失了势,就会怕你们,等我们哪日东山再起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话虽说得硬气,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虚,他们如今哪敢闹上公堂去啊,知府大人正愁不能再剐他们一层油下来呢,他们再与族人们闹上公堂,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吗?
只得又拿人唱红脸,打起圆场来:“大家都是骨肉至亲,何必这般不留情面呢,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么,说来族学近年来破败了不少,很该重新休憩一番,再延请几位名师来的,族里的祭田也是,收成一年比一年不好,大家一年下来,不但得不到好处,反倒还要倒贴银子进去,这样罢,就让我们家来出银子,重新将族学休憩一番,再添一千亩地做族田,为大家伙儿谋福利好不好?”
满以为这样说了,族长和族老们总能放他们一马了。
却忘了杨大老爷素日是怎样挤兑族长,把族长挤兑得反倒要事事看他脸色,也忘了族人里泰半都是明里暗里受过他们家气的,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这么多年了,好容易得了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何况将他们家出了族,他们的田产本就该充没到族里,大家直接分田地分银子,岂非越发的直接与痛快?
于是坚持将杨大老爷一房给出了族,还说他们如今的宅子虽是他们自家几经修葺有了如今规模的,宅基地却是祖上传下来的,之后扩建的地方,就更是族里的了,勒令他们一家必须尽快搬出去,否则,仍得上公堂。
杨大太太当场给气得晕了过去,她的几个儿子自打杨氏做了王妃,就不知道吃亏和忍气吞声为何物了,忍到现在,已是极限,见母亲被生生气得晕了过去,哪里还忍得住?
对着族长和族老们就是一通乱打,将人全部给赶了出去,将大门给重重关上了,以为以后只要他们不开门,族长他们便奈何不得他们了,至于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该怎么办,暂时依靠库存还能应付得过来,实在应付不过来了,又再打主意不迟。
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族长和族老们一出了杨家的大门,便有几个倒下了,抬回家后,更是连床都起不来,口口声声自己快要死了,让儿孙们立刻去府衙击鼓鸣冤去。
知府大人正等着再抓杨家的小辫子,将他们剩下的一半家产也弄到手,谁知道现成的机会就送上门来了,岂能放过?立时差了人去杨家拿人。
彼时杨大太太已醒过来了,知道儿子们一时怒极下,竟打了族长和族人们,便知道要糟糕了,正忍痛吩咐儿子们收拾细软,立刻离开此地,且往别处重新开始去,虽说人离乡贱,他们一旦离开,宅子和田地也只能白白便宜那些个狼心狗肺的所谓族人们了,但总比将儿子们也给陷进了大牢去的好。
只是还未及行动,如狼似虎的衙役们便上门了,他们可不会像族长族老们那样,先礼后兵,叫了几声门叫不开,便直接踹开门,闯了进来,以“殴打无辜百姓”的罪名,拿下杨大太太的几个儿子,连同她两个已经成年的孙子在内,一并带走,押到府衙的大牢里关了起来。
杨大太太这下就不止是晕倒,更是吐血了。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头,族人们知道他们家成年男丁都被抓走了后,蜂拥上门,对着余下的妇孺孩子们又是骂又是打的,说他们已不是杨氏的人了,逼他们立时滚出杨氏一族的地盘,还说他们若再不滚,他们就真让他们一无所有的被赶出去。
杨大太太无法,只得将满腔的血都给强咽回去,带着一众女媳和剩下的孙子们,一步三回头的忍痛离开了家,去到了她在城郊的一个陪嫁庄子上落脚,得亏细软女眷们已提前收拾得差不多了,她们才能多少挽回一些损失。
崔公公说得都快口干舌燥了,但仍继续说道:“那杨大老爷本就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下了狱后,牢狱里又是阴暗潮湿又是吃没的吃喝没的喝,获救还无望的,哪里撑得住,日前已一命呜呼了,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判了流放之刑,那个田知府虽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事儿倒是办得大快人心。”
“至于杨家的女眷,在杨大太太的陪嫁庄子上也是度日艰难,四邻们都知道了他们家的事,对他们家指指点点的,还有人让他们滚,别玷污了他们当地,两个年轻些的儿媳因此自请下堂,几个小妾知道等杨大太太缓过气儿来后,必定第一个就会拿她们开刀,还互相掩护着偷了杨大太太好些银票细软讨了出去,其余的儿媳又吵着要分家……总之如今已是秋后的蚂蚱,都蹦跶不了几日了。王爷听说后,十分的解气与痛快,想着大爷与大少夫人知道后,必定也是一样,所以才会特地让奴才细细的说与大少夫人听,虽说已是于事无补了,好歹也为王妃娘娘和大爷出了气不是?”
简浔对杨大老爷杨大太太之流,原本是没什么恨意的,都没见过的人,也不是他们害的唐氏和宇文修,冤有头债有主,恨他们又有什么用,可谁让杨氏那个与她一样狠毒的母亲早早死了?母债子偿,天经地义,那他们就算被睿郡王整治得再惨,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所以听了崔公公的话,她不由笑了起来,道:“怎么于事无补了,一来为婆婆和大爷出了气,也为父王出了气,二来也让人知道,善恶终有报,做了坏事,就总会得到报应,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劳公公回去后与父王说,我先代大爷谢过他了,等大爷回来后,我把事情与他说了,再让他亲自给父王道谢去。”
崔公公忙笑着应了,又道:“王爷还吩咐了奴才,尽快把这些事,都告知狱中的杨氏呢,总是兄妹一场,杨大老爷没了,她也该为自己的兄长哭一场不是?还有她那些侄儿侄女子孙们,身上可都流着一半与她相同的血,也该让她知道他们的近况,省得她走都不能安心。”
简浔方才已觉得十分的解气与痛快了,听得这话,更是痛快,杨氏害别人骨肉分离时,可从不手软的,如今也该让她尝尝明知道骨肉至亲正遭受劫难,家破人亡,却无能为力的锥心之痛才是,笑道:“那公公可得抓紧时间了,行刑的时间可没两日了。”
那个丑恶的人,那个丑恶的灵魂,总算要去到她该去的地方——十八层地狱,以后再不能害人了,真是老天有眼!
崔公公笑道:“大少夫人放心,奴才回头就亲自走一趟,到底也算是主仆一场,奴才也该去见杨氏最后一面才是。”
简浔笑着颔首:“辛苦公公了。”
崔公公下午果然坐车去了顺天府大牢。
杨氏被关了已快一个月了,又干又瘦又憔悴,头发还花白了,浑身恶臭的坐在角落里,崔公公差点儿没认出来,等认出来后,便笑了起来,若是让王爷见到这样的杨氏,一定会更高兴更解气,只可惜王爷不好亲自来这样的地方。
杨氏也觑着已有些视物不清的眼睛,看了崔公公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他,立时挣扎着站了起来,嘶哑着声音恨恨道:“你这个阉奴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儿吗?你现在已看过了,可以离开了!”
高嬷嬷见她说话间摇摇欲坠,知道她是饿的也是被浑身的病痛闹的,忙也挣扎着站起来,扶住了她,虽然高嬷嬷自己的情形,只会比杨氏更糟。
崔公公已笑道:“我来,是奉王爷之命,告诉您几个坏消息的……您不该惊慌才是啊,难道您还以为,到了这个地步,王爷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吓唬您的?您做了恶,受到了惩罚,您那个恶毒的娘,可还没受到惩罚呢,母债子偿,也算是天经地义不是吗?”
他是打小儿在宫里摸爬滚打一步步熬到今日的,与人说话时,哪个“您”字,便跟吃饭喝水一样,已成为天性了,哪怕对方是个下九流的人,他也能面不改色的称一声“您”,且让听的人觉得真诚无比,熨帖无比。
不过现下,他一口一个“您”的称呼杨氏时,却没来由的,就让人听出了一抹莫大的讽刺与讥诮来,倒比直呼“你”或是用其他更不好听的字眼来代替时,效果还更好。
杨氏已是遽然色变,声音尖利得刺耳:“王爷把我兄长他们怎么了?冤有头债有主,他这样绝情的对我我认了,可他凭什么这样对我的亲人!还有信儿,他把信儿怎么了?他要是敢对他们不利,我活着时奈何不得他,死了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他,一定日日夜夜都缠着他,让他不得好死!还有你这个老阉奴,竟敢背叛我们,我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崔公公任她骂,反正她骂得再狠他也不会少一块儿肉,王爷更是连知道都不会知道。
待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后,他才掏了掏耳朵,好以整暇的道:“骂完了吗?骂完了我继续说了啊。您的大哥,因为鱼肉乡里作恶多端,被人告上了公堂,证据确凿,所以判了监斩侯,只是他还没等到行刑,便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至于您的几个侄儿,因为聚众斗殴差点儿致使好几个人死亡,则判了流放三千里,要不说那个知府与您大哥好呢,特地把他们判去了琼州那样的好地方,怎么样,高兴罢?男人们都有了好去处,女人们自然也不能例外,您的大嫂……”
把杨家一家子如今的处境都细细的与杨氏说了一遍,末了笑道:“至于二爷,您放心,到底是王爷的亲生骨肉,王爷可不会向您这般狠毒,怎么也不会要他的命,也真绝了他的后路的,所以,十几日前,已安排人将他送去漠北,这会儿应当已赶了一小半儿的路了。王爷心慈,还让带了些想带的、打小儿用惯了的东西和一千两银票,又让我特意买了一房人跟二爷一道去漠北服侍,对了,二少夫人也跟了去,看二爷的样子,很感动于二少夫人的不离不弃呢,指不定明年您的忌日时,您就有孙子了,高兴吗?说来二少夫人的确有情有义,虽出身差了些,人品次了些,言行举止卑琐了些,如今配二爷一个被逐出了宗室,连家族和姓氏都没有了的人,也算是绰绰有余了,嗐,看我,怎么还一口一个二爷的,该直呼宇文信了才是,不对,也不能叫宇文信,他连姓氏都没有了,要不,叫杨信得了……”
崔公公话还没说完,杨氏已是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高嬷嬷拉她不及,也跟着摔成了一团,好容易才稳住了,见杨氏一动也不动,忙急声道:“薇姐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心急如焚的凑到她面前,才发现她人虽一动不动,眼里却不断的有泪涌出,知道她是悲愤过度所致,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能流出泪来,总比泪都流不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的强,再一想到杨家上下的遭遇和宇文信的遭遇,高嬷嬷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叫杨氏怎能不哭?
娘家家破人亡,成年以上的男子全部不是死就是流放,剩下的也眼看只有死路一条,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好好儿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她死了都没脸见地下的亲娘和哥哥去,若不是她一再的心软一再的犯糊涂,事情怎么会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她害了她的那些骨肉至亲们啊,王爷真是好狠的心,她只是变相的杀了唐氏那个贱人一个,他就要让她和她的全家来陪葬!
但这还不是最让杨氏心痛的,她最心痛的,还是宇文信,她是听睿郡王说过要将他送去漠北,可她以为,他是吓唬他们母子的,他不会真那般狠心绝情,不然此番的事,他也不会只问她一个人的责,直接把宇文信给撇干净了,——人都是这样,当知道噩运有可能会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总是会忍不住比旁人多几分侥幸心理。
可王爷却真这么做了,不但真净身出户的将他送去了漠北,甚至还把他逐出了宗室,家族姓氏都没有了,那他以后还有什么希望未来可言,难道真让他一辈子与刘氏那样的贱人为伴吗,那个贱人根本给她的儿子提鞋都不配吗,都是她害了儿子,都是她害了他啊!
杨氏越想眼泪便流得越凶。
她还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那是她唯一的儿子,他们母子此生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啊,王爷真是好狠的心,她当初怎么就会爱上了这样一个狠心绝情的人,她根本就是瞎了眼!
杨氏当天晚上便带着满腔的悲愤与绝望咬舌自尽了,反正娘家已家破人亡,儿子也被送走了,她还有什么可牵挂可忌惮的?
本来她每日都在忍饥挨饿中度过,是绝不可能有足够的力气咬舌自尽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反正等第二日狱卒发现时,她蜷缩成一团的身体都已僵硬了。
高嬷嬷自然也死了,却不是咬舌自尽,而是触墙而亡的,杨氏的身体虽因临死前忍受巨大的痛苦,蜷缩成了一团,头发却是梳得整整齐齐,身上褴褛的衣裳也是理得整整齐齐,显然是高嬷嬷看着她死后,替她整理好了遗容,自己才死的。
主仆两个的眼角都有泪痕,脸上的神色也是扭曲而痛苦,也不知道二人临死前,有没有后悔过她们可笑可又可悲的这一生?
睿郡王听说杨氏竟敢不等到行刑,就咬舌自尽了,气得当即砸了手中的杯子,咬舌自尽再痛苦,难道能痛苦得过凌迟之刑不成,那个贱人毒妇真以为她死了,事情就能了了?没门儿,以前他还想着,好歹留她娘家的妇孺们一条命,既然她不识好歹,他也不必再客气,他这就让她的娘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通通去给冰月陪葬!
倒是宇文修与简浔听说了杨氏的死讯后,很是无所谓,睿郡王定要她受凌迟之刑,他们可以权当是看个热闹,杨氏自己先自尽了,于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不过就是条臭虫般的存在罢了,难道还要他们为一条臭虫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不成?
宇文修更忙了,上位者想换掉一个不喜欢不满意的下属很容易,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做下属的想换掉上位者却是千难万难,何况宇文修与平隽想换掉的,还是一国的皇帝,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株连满门的勾当,自然就更难了。
他除了每日进宫上朝当值,更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在他和简浔外面的、本该是他们新房的那所宅子里,因为他的幕僚他的心腹们都在那里,有些人是人人都知道的他的心腹,譬如秦三英周四平这些,还有几个他就提拔到今日地位的武将。
但更多的,却是别人想破脑袋都万万想不到的人,那些人,官员有之,商户有之,甚至连地痞流氓和勾栏院的大茶壶都有之,总之三教九流一应俱全,也不知他是怎么将这些人聚集到了一起,又是怎么让这些人义无反顾追随他的。
他还要空出时间来,一次又一次的和平隽私下里碰面,各自通报彼此得到的线索和彼此的进展,当然,彼此多少都会有所保留,平隽的顾虑也比他更多,他能理解平隽,任谁背后站了那么多一个家族,也会有顾虑的,不像他,在乎的人,通共就那么几个,要给他们留后路也更容易。
如此一来,宇文修陪简浔的时间自然比以前更少了,两个人甚至几日都不能坐下一起用顿饭,他为此愧疚得不得了,偶尔一次尽可能的早些回来,面对简浔一如既往的恬淡笑颜,他却连歉疚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些话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难道就能改变事情的结果,就能让自己多陪她吗?
倒是简浔反过来安慰他:“我真不无聊,不难打发时间,倩姐姐时常回来陪我不说,她不回来时,我每日也有事做,上午呢,就看看书写写字,看看账本逗逗小吱什么的,用了午膳小憩一会儿,二妹妹她们几个就过来陪我说笑了,一屋子娇娇嫩嫩,爱说爱笑的小姑娘,你不知道多热闹,何况我本来就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别人不知道,师兄还能不知道吗,你就只管放心罢,如今短暂的忙碌,都是为了以后长时间的闲适。”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前世在宫里,有一段时间失了宠,门庭冷落,她成日里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她还不是一样熬了过来,何况宫里的女子,进宫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能忍受孤清与寂寞,哪怕是没有希望的孤清与寂寞,也只能一直忍下去,她如今已好得太多了,至少她每日里都能自己给自己找到事做,她的心里更是满足安宁的,不是吗?
我心安处即是家,再没有什么能比心里安宁满足来得重要了。
何况这些日子宇文佳姐妹几个几乎日日都要到她这边来,都是自己的小姑子,简浔倒不好跟对几位侧妃孺人似的,对她们太冷淡,等相处了几日后,发现姐妹几个都是很不错的人,各有各自的优点与好处,或温柔,或活泼,或善解人意,她也渐渐有几分喜欢她们了,自然就更是宾主尽欢了。
宇文修闻言,这才心下稍松,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
如此到了年底,离年日近,云侧妃与尹侧妃既要忙着准备年事,庄子铺子的庄头管事们也一一登门交租子奉账来了,二人是既忙不过来,以她们的身份,也的确有些弹压不住所有的庄头管事,那些人好些甚至是服侍过睿郡王祖父的老人儿。
二人没法,只得求了睿郡王,让简浔暂时替她们分担一些,简浔推辞不过,只得尽快走马上任了,这下宇文修终于不必担心她无聊、难打发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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