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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姜安和羞惭满面,看着姜进欲言又止,“大哥,我……”
姜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会因胡氏怪我?”
姜安和想也不想的摇头,胡氏所作所为,死不足惜,他岂会因此怪罪兄长,反倒是他对不住兄长,想想姜瑶光至今还未脱险,姜安和满心愧痛难言,“是我无能,御妻不严,才让她铸下如此大错,我对不起大哥!”
“胡氏是胡氏,你是你,我们兄弟之间岂能为一个女人坏了情分。”
随着姜进的话,姜安和愧色更浓。
姜进暗暗摇头,二弟性子有些拖泥带水不够果断,换了他们兄弟随便哪一个,胡氏便是不早早病逝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也就二弟心软心善,才让她能蹦跶到现在。
眼下胡氏命丧,过几年二弟续弦,得提醒母亲给他找一个爽快利落的贤妻,夫妻俩总要有一个唱白脸。
“几个侄女那,你最好去安抚下,生母出了这等事,还是她们亲自揭发出来,心里必然不好受。”姜进岔开话题。
姜安和神色一变,冲姜进长长一揖。
姜进望着姜安和离去的背影,不由一叹。他和姜安和之间不会因为胡氏之死生隙,可两个侄女那,怕是未必。二人已然懂事,胡氏死讯一公布,岂会猜不到真相。
伤心难过甚至是怨怼都是正常的,便是要报杀母之仇,姜进也不会惊讶。
如今她们无所依仗依附姜氏而活,便是想做什么也无能为力。即便日后出嫁,想为母报仇也不容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进不得不留个心眼,感情总归不同了。若侄女们真鬼迷心窍想报仇,他和二弟的情分想不受影响,太难!
娶妻娶贤,至理名言。
几日后,镇国公传出胡氏死讯,对外说她得急症而亡。
闻讯那一刻,大姑娘踉跄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天终于来了,长辈们终究容不得她。
二姑娘彷佛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在原地,过了会儿冲到报信人面前,拉着她的衣领问,“你再说一遍!”
报信的婆子唬了一跳,忙道,“二夫人去了,姑娘节哀!”
“你胡说八道,我娘怎么会死。”二姑娘大怒,抬了手就打人,毫无章法,“你竟然该咒我娘!”
那婆子也不敢躲,只能抱着脑袋求饶,“奴婢不敢,二姑娘息怒!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假传这等消息啊!”
回过神来的大姑娘命人拉开二姑娘,又让人给了报信婆子压惊赏银,让她速速离去。
那婆子得了重重的银子,差点要笑,到底知道自己是来报丧的,绷住了。小姑娘家一个,就是打人身上能有多少力气,她皮糙肉厚且不疼,要知道能得银子,还巴不得多挨两下呢。又想私下里都说大姑娘宽厚稳重,二姑娘骄纵任性,还真没说差了。
二姑娘冲到大姑娘面前,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质问,“五妹不是没出事吗,她都没出事,凭什么杀了母亲,凭什么!”尾音尖利,“杀人未遂,就是衙门都不会判人死刑的。”
大姑娘抬了抬脸,止住泪水,“母亲的手段太过阴狠!”五妹大难不死,是五妹命好,不是胡氏手下留情,还有四姑娘安危不定,这都是她的罪过。单这两条就够她去死的,何况胡氏入门来,大错小错不断,家里如何还能容得下她。
二姑娘只觉得一股恶气在她胸腔里四处乱撞,撞得她想砸东西想破口大骂。她咬住了嘴唇,直到尝到甜腥味,“我想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大姑娘也有此意,自打胡氏去了山庄,母女之间足足有两月未见,不想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
姐妹二人到了世安院,刚开了口就被俞氏一口回绝。
胡氏胡搅蛮缠不肯认罪,是受了刑的,死前遭了罪,模样不堪,让大姑娘二姑娘见了,岂不是刺激二人,“你们母亲是急症而亡,为避免传人,早已入殓钉棺。”
二姑娘倏地抬头,眼含控诉,张口欲言。可对上俞氏冷冰冰的目光,二姑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回去收拾下,你们母亲的灵柩该回来了。”俞氏淡声道,让胡氏从镇国公府发丧,是给二房颜面。
大姑娘看出俞氏不悦,赶紧拉着二姑娘告退。
二姑娘突然道,“阿娘是不是挨打了,被折磨了,所以他们不让我们看娘最后一眼。”
大姑娘身体一晃,险些站不稳,厉声喝道,“你休要胡说八道。”
二姑娘惨然一笑,笑的大姑娘心惊胆战,“阿姐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说罢不顾勃然色变的大姑娘,跌跌撞撞走了。
大姑娘环顾四周,悲从中来。二妹心中有怨,这可如何是好。
胡氏丧礼上,除却三个女儿痛哭流涕,悲不自胜。姜氏阖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为她落泪,纵使姜安和念及十四年夫妻之情与三个女儿,也是一分悲痛,九分如释重负。此外,丧礼上,淑阳郡主,姜瑶光和姜劭勤、姜劭勉缺席。
让女儿祭拜胡氏,淑阳郡主能当场呕出一口血来。反正人尽皆知姜瑶光出天花,可光明正大的缺席。
姜瑶光知道她这一劫,盖因胡氏。淑阳郡主思来想去,还是将来龙去脉据实以告,包括胡氏为何害她,如何害她,以及胡氏伏诛。她这女儿人虽小,难得通透,淑阳郡主倒不怕吓着她。
事实也没让她失望,姜瑶光听罢,只郁郁感慨,“从此我与大姐二姐再不能一如当初。”她差点死,胡氏已死,这就是姐妹之间的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闻言,淑阳郡主既是又疼又是欣慰。
姜瑶光见不得她娘这表情,摇了摇她的胳膊,“马上就是端午了,我们怎么过?”她的病差不多好全了,痘痂全部脱落,御医也说再观察上七八天模样就能回城。只是病是好了,却留下不少红印子,这形象委实惨不忍睹,姜瑶光偷偷照了镜子,当时差点没把镜子摔出去。
后来看久了,倒也能坦然面对了,淑阳郡主给她准备的面纱,除了开头几天,后面放风时,她就嫌麻烦不肯带了。反正过上一两个月就能消退,只有少部分可能成为麻子,这么一张脸,便是有几颗麻子也完全不影响颜值,就是这么自信。
淑阳郡主搂着女儿道,“你舅公已经派人来说了,邀咱们一起过。”
到了端午当日,姜瑶光穿着素色衣裳过去,到底胡氏是她叔母,礼数上不能落人口舌,临出门,淑阳郡主递给她一面纱。
姜瑶光接过来甩了甩,笑嘻嘻道,“我去了总要吃东西,戴着面纱吃也太矫情了。反正我更惨的模样,舅公和璟表哥都见过,他们总不会觉得我有碍观瞻。”若是见不熟的人,她自然会戴上面纱,你好我好大家好!
淑阳郡主睃她一眼,“反正你最有理。”说是这么说,小姑娘不为了这个自卑自苦,自然是好的。可若等长生知道,她容颜的损伤比御医告诉她的还重,她还能如此乐观吗?想到这里,淑阳郡主心里就沉甸甸的。
到了大厅,姜瑶光向武成王请安,又与萧璟见礼。
武成王见小姑娘顶着一张大花脸照旧神采飞扬,便觉高兴,将人招到跟前,抱到膝盖上坐好。软软糯糯的小姑娘,身上还带着药香,让武成王一颗心都柔软下来。他素来偏疼女儿家,只独女早逝,唯一的孙女都当娘的人了,再不肯跟他撒娇,孙女呢,又生了两个臭小子,都没给他添个曾外孙女,深以为憾。
“长生今天觉得如何?”武成王开始日行一问。
“挺好的,我早上起来就觉得倍儿有精神,还吃了两大碗粥,”说着说着,姜瑶光眉头皱成一团,握着拳头告状,“我想吃肉,阿娘不许我吃。”生病中,吃的清淡点,她忍。可她病好了,还让她吃素,她又不是兔子,不是说病人更要注重营养吗?
武成王笑出声来,“呦,这么可怜!”
淑阳郡主颇觉丢人,“说的我是后娘似的,早上粥里的鸡丝难道是假的,粥还是用熬了一宿的大骨汤做的。你这还吃着药呢,且不能吃那些大荤大腥之物。”
“可那么一点,每天塞牙缝都不够,不都说药补不如食补,您和御医商量商量,咱们食补吧!”
淑阳郡主冷笑,“你好大的牙缝!”
姜瑶光张嘴,反手一指,“是挺大。”小姑娘正换牙呢,缺了一颗侧切牙。
淑阳郡主明显的哽了一下,没想到敌人这么刁滑。
眼看她娘有恼羞成怒的征兆,姜瑶光武成王怀里一缩,仰着脸问,“今天有粽子吗,什么馅儿?”
武成王乐不可支,“鲜肉馅儿,排骨馅儿,牛腩馅儿,鲍鱼馅儿……”反正全都是荤腥就对了。
“您是故意的吧!”姜瑶光拖长了尾音,挺委屈,“没一个我能吃的。”
武成王一脸恍然,“我想起来了,还有个蛋黄馅儿,问过老张,他说你能吃。”
姜瑶光眼睛都亮了,“真哒?”小声音扬起来了。
“必须是真的!”武成王回答的特别正经。
“长生倒是投了舅公的眼缘。”姜劭勤侧脸与萧璟说笑,武成王可不是什么好性人。
望一眼上首二人,萧璟眼中含了淡淡的笑意,“一个老小孩,一个真小孩,自然投缘。”
武成王正看过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阿璟,你那郎中何时到京?”
萧璟一怔,道,“已经在路上,约五天后到。”
这档口,提起郎中,淑阳郡主如何能不上心,便问,“舅舅说的是什么郎中?”
武成王颠了颠怀里的姜瑶光,揉了揉她的头顶,“阿璟打听到南岭有一郎中,精通女子养颜药理,早些日子便使人去查访。咱们长生这么漂亮,可不能留下疤痕。”
淑阳郡主喜不自禁,感激道,“阿璟有心了,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不管是不是名副其实,至少是一希望。
“姑母言重了。”萧璟忙站起来道。
那郎中原是萧柏为穆贵妃费尽心思寻来的,当娘穆氏因大皇子口误被姜后施以杖刑,身上留下疤痕。穆氏伤心欲绝整日里哭闹不休,萧柏被闹得不得安宁,下令征招名医。这人确有手段,治好了穆氏。京中贵妇慕名结交,只他性格乖张,得罪了不少人,后死的莫名其妙。也是因此,萧璟才记住了。
可萧璟不确定,吃人十几年前是否有当时的医术,具体要等人到了才能有定论。不想姜瑶光空欢喜一场,他便无意说出来。
武成王也道,“不过是找个人罢了。他是长生兄长,这些不都是他该做的。”光做不说傻把式,我怎么就养了个笨蛋孙子呢!还得老头子出马,开门见山会把人吓跑,得走润物细无声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