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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至行今日是有备而来,昨日他的顶头上司郎中令卫出已经将能够找到的关于赵高的情报都交给了他。据了解,赵高的先祖曾是赵国公室子弟的远亲,后来家道中落,传到他父亲赵文这里,已然只能靠当个卑微的文法小吏勉强拉扯一家人。
等到赵文一去世,十三岁的赵高便入宫做了洒扫小童,其后他的字被左史瞧上,便又在太史府中当了几年文吏。这期间他若想找机会拜入名士门下,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要说他有机会做大王的老师,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再后来听说是大王回秦,他便立即辞了文吏的职周游列国,也未听他拜谁为师。
说起来真是荒唐,一个是少年,一个是稚儿,当年两个娃娃毛都没有长齐,居然还能是师生关系?就说现下,看这小白脸的模样,说是与大王同岁也必是有人信的,而且看他清清秀秀的模样便觉得绵软得很,哪里有半点君王之师的持重?
“臣有一言不知可否请教先生?”鲁至行问的是赵政,冲的却是赵高,赵政心中雪亮,但总不可能不让人家问,所以大大方方地看向赵高,赵高会意,转而看着鲁至行略略颔首,肃色道:“鲁大夫请讲。”
鲁至行心中窃笑,等把你拆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他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一派方正之色:“请问先生师从何人?”
赵高闻言,心中无奈一笑。虽然有句话说得好,叫“英雄不问出处”。但是古往今来选人用人却都免不了这个俗套。你要是想教书或者入仕,人家必然会问你师承何处。偏偏赵高自己教的还是一国的君王,眼下又打算入仕,自己的出处就更是受人瞩目了。
“赵高没有老师。”这话他波澜不惊地说出来,却激起了朝中一片唏嘘声。赵政不动声色地看向他,他感受到目光也回望过去,顿时明白了赵政的意思。
这些人是算准了赵高没有任何背景,所以想要拿住这个最大的软肋痛踩一番。但此时赵高初入朝堂,便要高调地与人争论,显然不合时宜,更不是他的性子,所以赵政的意思是:小高,这事我来说最妥当,你且安心看着。
“鲁至行,你这么关心老师师承何处,可是在质疑老师没有把寡人教好?”赵政知道,以赵高如今的身份与地位,要想让他少受诘难,就只能将自己和他绑在一处,让那些瞧不惯他的人多多少少有忌惮。
赵高的事情若非熊启这么大张旗鼓地捅出来,也断不会如此棘手。不过既然一个不察让赵高被人推到风口浪尖,赵政也只有表现得强硬些了。
“大王明察,臣不敢。”鲁至行倒是个人才,赵政的铁腕朝中不少人便是没有亲眼见过,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他平素收敛得极好,不会轻易祭出,但却不代表没那个能力,所以好些大臣都不敢如此同赵政唱反调。
“呵,你不敢。便是不敢,这不该问的不也问了?”虽言辞不太客气,但偏生赵政这语气听来倒只是像寻常问句,并无半分责怪的意思。
紧接着只见赵政抬手悠悠往扶手上一靠,手支在下颔处,似是若有所思,片刻垂下手又道:“也罢,寡人知道你们对老师的身份尚有顾虑。然前人有言‘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区别唯有‘贤者识其大体,不贤者识其小者【1】’。既然处处皆有道,老师何处不学?以万民万物为师,又何错之有?”
“老师何处不学”这六个字,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在几个提早了解了赵高的人听来,实在是大快人心。就连鲁至行也哑口无言,他没有想到大王三言两语让小白脸最大的短处变成了入情入理的长处,甚至比自己执着于师承何处的境界还要高那么几分。他暗自悔恨,自己处心积虑,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纵观历代秦君,可将儒家之言信手拈来者,唯有赵政。按说自孝公起,秦国便视法家为学派正宗,公室子弟皆习法,赵政也该将法家是为正源,少沾别派谬论。然这些年赵政虽不废法,却也时常引用别派之言。
更有一事殊为奇怪,昔年蕲年宫事发,吕不韦牵涉其中,赵政对吕不韦积恨已久,虽以铁血手腕镇压,将其按罪论处,却仍研读《吕氏春秋》日夜不缀,更是常在朝中提起那书,此种态度教人摸不着头脑。然本国朝臣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到了后来,竟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寡人适才想要说的事可以说了么,鲁至行?”赵政问得平静,鲁至行的脸却有些白,向他行了个礼,闷声闷气地说道:“臣无意打断大王,请大王恕罪。”赵政好脾气地回了一句“无妨”,直听得鲁至行一阵毛骨悚然,连眼皮也跟着跳了三跳。
“念。”赵政看向一旁的寺人,简短地吩咐道。那寺人将一早准备好的诏书展开高声念了出来。等诏书念完,不少人只觉得一阵恍惚或不可置信。只因其内容不是什么交给新入秦的老师赵高权柄,而是大王那日在街上偶遇一小儿,与其交谈时深感文字繁复误时误事,欲简化本国文字,着新拜太史令胡毋敬、客卿李斯、新拜客卿赵高三人创制新字,以为秦用【2】。
朝会散后朝臣三三两两从国政殿出来,不少朝堂之上言犹未尽的臣子此时没了约束便忍不住说了起来:
“所以,只是给了个客卿?我还道不说给个丞相,少不得也在九卿之列,谁知倒是沾了个“卿”字,却只是个小小的客卿。而且做什么?就做那半死不活的改……”
他话未说完有人打断:“慎言慎言。”
这是赵高和赵政一早商量好的,莫看赵政眼下就让赵高做个客卿,不温不火地和另外两人做简化文字的工作。但是一旦成功,这些经由他手的文字推行全国,届时赵高的名望就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况且客卿之位可大可小,赵政身为秦王向客卿问个策再平常不过。赵高初入秦国,根基不稳,一步跨得太大并不是好事,所以不大不小的客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时机合适,他又渐渐攒够了资格,往上提是迟早的事。
今日朝会几个朝臣有意把赵高的事情高调拿起,而赵政却顶住压力将其低调地放下,这一高一低的起伏荡在心中是何滋味,只有一些揣着别样心思的人才能体会到了,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意,渐渐淡忘了此事。
国尉府。
“昨日来不及问,老夫一直好奇,小友和大王是怎么认识的?”换作从前尉缭也不屑这么打听人私事,就算昔年二人处了两年,他也仅仅只是知道赵高在赵国做过几年文吏,别的一无所知。但因赵高为这事儿阴了他,所以尉缭一改性子,全然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赵高也不瞒他,当即大大方方解了他的疑惑。其时二人在一株老槐树下共酌。等尉缭听他娓娓说完,直叹:“也难怪他如此敬你。”赵高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半晌才风轻云淡地道:“又何尝不是我重他。”
翌日。
创制新字的事务由胡毋敬总领,办公的地方在太史府。看着眼前的巍巍宫阙,赵高不由失笑,世事无常,他似乎与太史府十分有缘,无论是在秦国还是赵国,都离不开这个地方。只是相隔十年,易地而居,又换了一个身份,心境到底是有些许不同。
在这里不仅见到那日在栎阳认识的老前辈胡毋敬,还有一个让赵高也万分期待见到的人——李斯。此人已至不惑之年,乍瞧着同张先一样既沉且稳,但仔细一看之下又有许多不同,只因这人身上暗暗藏着着一股执着的狠劲,虽藏得极好,但是赵高瞧他拿出手抄的孝公《求贤令》放在自己案上以作警醒时就感受到了。
听说前几日郑国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少秦臣皆言秦人当驱逐所有客卿,那时赵政还未回来,态度尚不明确,李斯怕自己前途受阻,提前写就了一篇《谏逐客书》准备在侧。要说赵政没有这个意思,这东西就该成废书一卷无甚用处,但偏偏在这之前,这事就悄悄流传了出去,并进了赵政的耳朵【3】。
接着赵政要来一看,见无论是文章还是他的字都让人心驰神往,当下便默默记在了心里。其实这东西是如何传出的,赵政未必没有察觉,但这种小手段无伤大雅,不仅不影响赵政对这个人的赏识,反而让赵政觉得他心思活络可堪重任。所以昨日借着赵高的事情,赵政也不忘提了他一提。
先同长辈胡毋敬见过礼,赵高、李斯二人又看向对方。
“李斯。”
“赵高。”
这样简单直白的见面礼令赵高十分自在。李斯不因赵高同赵政的关系,就对他曲意逢迎又或者轻而视之,至始至终态度平和,这点很对他的脾性。加上在赵政那里看过了《谏逐客书》,比起从前看历史书提到他时三言两语地带过对他无甚感觉,现下却是对他由衷地钦佩。
创制新字的活庞杂而精细,虽然听着觉得轻松平淡,但是既要推行全国,就需要些时日,宜早不宜迟,所以是实实在在耗费精力的差事。至那之后的好些日子,赵高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连王宫也甚少出去,弄得国尉府终日只得尉缭一个人住,他入宫见着赵高,还就此抱怨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