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矿井(一)+番外

祁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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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提腿便出了门往走道那头的楼梯去。临了,我扭头看了眼戎老六,他一条腿半曲着,身子靠在墙上,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我自是没兴趣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我道:“戎老六,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句话你听过吧。这世上万物存在都有其道理与规律,别当自己是人就能肆意决定其他物种的生死,你不比它们高贵多少。以前你虐待那条狗的时候可曾想过不久的将来自己会遭此大劫?最终竟又是为那条已经死去的狗的鬼魂所救。你找到我们的时候就让我们帮你打散它的魂,恐怕你根本从未往这个角度去想过。所以说是什么样的人,看到的东西就是什么样,你就好自为之吧。”

    等我说完这一长串,他仍是呆立不动,我想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他曾经做过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但今日的种种,不论是老鬼与他妻子数十年的守候还是他车祸幸存的真相,想必能触碰到那颗发黑腐烂的心脏深处,哪怕一丁点儿的柔软吧?

    朋友正在楼梯口等我,我们往楼下并驱而行,到了一楼,走出阴森黑暗的楼洞,沐浴在晨曦下让我莫名的舒畅。我长长伸了个懒腰,将手放下时才发现他正看着我,我问他:“怎么了?”

    他扬眉淡淡一笑,我曾说过他笑起来很好看,诚然如此,那样的笑容像是融在光里,我突然意识到,似乎就是他的到来照亮着我整个原本阴暗毫无期待的生活。他说:“叶宗,从前我也跟同行一起处理过单子,但他们多数人在乎的只有酬金的多少。虽然我救了你很多次,但其实我也想感谢你,至少现在我不会去质疑自己所做的一切。”

    “妈的,谁让你救很多次了。”我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惊讶于他竟然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但我觉得他这几句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也许与他曾“死过”有关。想着,我觉得要是气氛变得太感人我俩都会尴尬,本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理念,我补了句:“你想感谢我是因为我人格魅力无穷。”

    紧接着,我的慷慨解围竟然换来了他轻蔑一笑。

    “……”

    照例来到东北就要找小杨玩几天,这次我们也没急着回去。小杨把年假请了,带我们从厦门路吃到大福源,接连着几日,啥事儿不干就陪我们胡吃海喝。值得一提的是,钱卞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所以我每日都生活在那次在机场感受到的奇怪气场中,特别难受。

    终于小杨的假期到头了,我们也各自准备回老巢。临走前一夜,钱卞到我们房中打牌,打着打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回了自己房里,很快,拿了一张纸过来。

    他说前些天他接了两个单子,都比较急,实在分/身乏术,就想着我们能不能帮他解决一个,当然酬劳全给我们,他就不提成了。朋友骂了一句问他怎么不早说,他嘿嘿一笑,说这不忙着呢嘛。

    我一头黑线,敢情他的忙就是陪妹子。

    我从他手中接过纸条,上面写的是一个地址:贵州修文县扎佐镇。

    这地方我从没听过,朋友看了下纸条,问:“是不是干龙洞?(地名,因为那里有个巨型天然溶洞而得名)”

    钱卞点头:“对,就是那里,我给你们说说具体情况。”

    我将床上的牌理起来,示意他赶紧说。

    据钱卞从委托人那听到的说法来看,这一次出现的不止一只鬼。

    贵州临近修文县的扎佐镇干龙洞附近有很多煤矿井。黑煤矿井这种地方环境恶劣,极度危险,少不注意就可能酿成惨祸。近年来,黑煤矿井出事的消息屡见不鲜,但就是没有一个可以杜绝此类事件的法子。

    而且但凡出了事,必定没有下文。要问下文在哪,估计得去某些人的口袋里问。

    说到这里钱卞有点愤愤不平,我拍拍他算是安抚了他的情绪,他便继续道。大概半个月前,那边有个黑矿井坍塌了,死了不少人,去挖煤的都是家境有些困难的,甚至有些无家可归之人,出事后煤老板就用钱打发了罹难者的家属,至于那些没有家属的,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正好有一户人家住在附近,家中有个两岁的孩子,非常聪明活泼,讨人喜欢。每次吃饭的时候这孩子就会把家里人的碗筷摆好。可自从那黑矿井出事之后孩子的行为就有些奇怪,每次吃饭他都会在桌上摆满碗筷。他爸妈问他为什么,他说家里多了好多奇怪的叔叔伯伯,要请他们一起吃饭。

    孩子爹妈一听都吓到了,就问他什么叔叔伯伯?小孩儿说这些叔叔伯伯都好奇怪,有的没有腿,有的没有胳臂。

    这下爸妈真吓傻了,前些时日矿井出事的事情住在附近的人肯定都是知晓的,没办法,便开始到处找人帮忙。谁知一连问了十几天,就是没有能帮忙的。而且日子拖得越长,孩子的反应就越怪,到后来竟然会在半夜里惊醒哭闹。

    后来是住在隔壁稍远点一个村子的大伯听说了这事,就到他们家来看。这大伯是懂些道的人,问清了事情后,他让主人去买一只打鸣的公鸡和冥纸,然后用八个碗碗口朝上置于桌面,里面盛上水饭。等东西买来了,大伯抓着公鸡,在鸡冠上掐了道口子,依次将血滴进每个碗里,然后看血滴的形状。

    听到这里朋友连连点头,说这大伯处理得很好,照这样做应该不会出问题,为什么还会找到钱卞。

    钱卞捏了捏鼻子,道:“废话,就是出问题了才找我的!”

    八个碗里都滴了血后,几人就凑近了看,其中有一个碗中的血滴是葡萄型的,而另外几碗都是散的。大伯告诉孩子爸妈是因为阴气太重把鸡血冲散了。

    接下来就是烧纸倒水饭送魂,一切搞定,大伯告诉孩子爸妈没事了。在全家人的千恩万谢中大伯就回家去了。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当天晚上大伯回到家里跟往常一样吃了晚饭,早早就上床睡下。半夜里,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大殿上,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子,大堂上一身着长袍之人朝他们这瞪着眼大吼:“那个小孩唱歌!唱!”

    可大伯身边的那个小孩不说话,就安安静静站着,大伯急眼了,说:“你倒是唱啊!”

    结果那孩子还是没有反应,大殿旁边就上来几个人抓着大伯,说要打他板子。接着他就醒了。

    第二天大清早,他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赶去那孩子家,问他们:你们买的那只鸡到底有没有打鸣?主人家说他也不知道,菜市场的老板说是已经打鸣了的。胡大伯气的不行但又无计可施,谁能料到这千算万算竟然棋差一招。没了旁的法子,又不能就此撂下不管这事了,大伯只好托人几番辗转才找到钱卞。

    我听这事真是跌宕起伏高/潮一波接着一波,就问朋友这事儿会不会很难处理。他说难倒是不难,只不过有些繁琐,然后他答应了钱卞接下这个单子,钱卞显然很高兴,哼着小曲儿就走了,临走还不忘说一句这个单子他就不拿提成了,酬劳都给我们,虽然不会太多。

    我丢了个拖鞋过去才把他赶出大门,朋友将写有地址的纸条收好,让我早点睡,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动身前往贵州。

    跟着朋友到处跑单一向都是坐飞机,这下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让我不太舒坦。朋友说我没大少爷的命还偏偏死乞白赖非得要去患大少爷的病。

    我们坐的是小隔间,隔间里除了我们俩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小女儿。那女孩十分可爱,哥哥长哥哥短得喊我们,喊得我心花怒放,把包里带着的好吃的全数拿出来给了她。这女孩儿胆子还特肥,平常这样堪堪几岁的孩子看到生人怕就不说了,哪里有敢趴在火车窗户上探半个身子出去的。她是毫不在意,不过倒是把她爹吓得够呛。

    被抓下来后,又不肯要她爸爸抱,偏偏往朋友身上跳。朋友被她扰得无奈了,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女孩的父亲喊她也不停,这老爸终于没了法子,只好一个劲给我们道歉。

    女儿也不管他爹,勾住朋友的脖子闹着要听故事。

    问她要听什么,还要听鬼故事。

    我心道这小姑娘眼挺毒啊,简直是找到说鬼故事的祖宗了。

    那时候已是夕阳西下时分,火车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况迟况迟况迟”地飞速奔跑,仿佛是要在最后一丝阳光消逝前到达目的地,可目的地太远了,最终还是被夜幕追上吞噬。

    嫌外头太吵,我们就将窗户关了起来,整个隔间顿时就静谧了下来。朋友半靠在窗边,让出一大半空位好让女孩儿坐得舒服。

    他清了清嗓子,以他惯有的低沉清泠的嗓音缓缓道:“这个故事,是我的奶奶告诉我的。”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奶奶还很小,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那个年代正在打仗,我家里还住在农村。本来生活就很困难,又遇上打仗,老百姓都没饭吃,喝得上粥的都算是富裕人家了。我奶奶的大娘就在这时期得了病。

    并不是慢性病,一场恶疾人就没了。对那年代的人来说还会觉得庆幸,不然全家都得拖垮。

    跟现在不一样,以前农村里有习俗,有人死了,得在家里放着,这叫停灵,停灵的日子是看过世之人有几个孩子。那时我奶奶的大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要在家里停三日。

    停灵的要求有很多,最重要是就是不能让老鼠把尸体啃了,还有不让猫进到停放尸体的大厅里。所以晚上都得要人看着。家里人老的得休息撑不了一晚上,年轻的也得睡觉第二天才能继续干活,所以,每天晚上守着尸体的都是家中的半大孩子。

    停灵的第二个晚上,轮到了我奶奶和她大表姐。

    我奶奶那时年龄还比较小,到了半夜里就眼皮打架忍不了了,不一会就打起了瞌睡,值班的活儿就交给大表姐。

    然后我奶奶说,她就记得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大表姐突然一声惨叫,把她给震醒了。

    迷迷糊糊问了声怎么回事,大表姐一张笑脸惊惧惨白,抖抖索索告诉她,原本挺尸躺着的大娘不知为什么坐起来了,然后自个儿下了门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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