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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沙镇的白天很短,天气热得如蒸笼一般。
夜里又十分漫长,因此大部分的物资清点和准备都是在上半夜完成的。
白日里士兵们都安营扎寨休息。
七公子命人不得骚扰当地的百姓,由于喀沙镇物资贫瘠,仅有水源可以补给,在进攻乌托莫合之前,有一片区域是水极度贫乏的,因此在喀沙镇挖掘地下水成了主要的工作。
喀沙镇地处边境,各种建设都落后,也难怪多伦毫不留情地舍弃了。
当地夷人由于不满句迟国王的残暴统治,对于恭国的安营扎寨也并无反抗,对于百姓来说,谁做国王还不都一样,只要能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就认谁做国王。
白天,穆天睿和七公子视察当地百姓的生活,觉得他们实在太过可怜,可是军队物资有限也不能大举给这些贫民。那里的夷人白天都赤身露体,皮肤黝黑,看上去瘦骨嶙峋的。
当下穆天睿就派人回国,专门请人过来治理这片土地,将喀沙镇编入恭国的郡县,教化当地的百姓,让他们学礼仪,知识,农耕。让他们自给自足,等战事安定了下来,便寻个地让这些人迁徙,将沙地集中改良。
当地有人生病,也派军医帮他们医治。当地夷人将穆天睿敬为神,纷纷对着他下拜。是神派使者来拯救他们的!
雨柔修养了几日,那些冰魄生肌膏着实是灵药,她身上的伤痕三日抹止血消炎,三日生肉愈合,三日修复除疤,怪不得千金难买。十日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气血虚,九霜天天盯着她喝补血中药,一日两碗,喝得她口舌满是苦味。
两罐生肌膏是七公子派人送来的,雨柔也毫不客气地用了,欠一次也是欠,两次也是欠,索性就欠着吧。不过她没舍得浪费,伤口愈合了之后还剩一罐,她将这罐给了九霜藏起来。
经过很长时间的接触,雨柔发现九霜实在是个很好的女子,温柔娴静,从不多言,对人又体贴,心境单纯,和她在一起,整个人顿时充满安宁,这样好的一个人,嫁给穆天垂也般配。美人配英雄。
九霜准备好了避暑汤药,装了满满两大壶,对着雨柔笑说:“看你这性子八成按捺不住了,今儿随我出去走走吧!”
雨柔高兴地蹦了起来,这个管家婆天天看着她不许出帐,说是太阳晒了疤痕便不易消退了,吓得她躲了好几天。女人哪个不爱美呢,更何况,她浑身上上下下全是伤,得不留疤才好。
消停了几日,听到终于可以出去了,她就像给了糖果吃的小孩,心花怒放,主动承担起了扛水打伞的重任,和九霜比起来,她算是皮厚肉糙,在烈烈太阳之下,她是得充当劳力的。
“九霜,打完仗,你会嫁给穆天垂吗?”雨柔打着伞,身上背着水壶和几个干净的瓷碗。她一身男装,身材也比九霜高出一截,看上去还真像个护花使者。
九霜拿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羞涩一笑:“天垂哥说等攻下句迟之后,他会娶我做侧妃。”
看着她满心满眼的期待和欢喜,雨柔心里的柔软顿时也化了开去。或许曾几何时,她的脸上也有着和九霜一样的期盼吧。
“侧妃要皇上赐婚吗?”雨柔问道。
“正妃需要皇上亲赐,但是侧妃要求会稍微低一些,王爷若是看上了谁,只需向皇上请个旨,便可获准。”
雨柔心里也替她高兴,或许只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正妃或是侧妃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她却不能放开心,和人共事一夫,或许她还不够爱天佑吧。
“那,你成亲那天可要请我喝喜酒。”雨柔在她身后痞痞地讨酒喝。
九霜脸都红了:“你还笑我,何时你也得请我喝喜酒。”
“我啊……额……我嘛……那是当然的了。”雨柔摸了摸脑袋。
皇上与大将军王、先锋、都统们正在了解当地的百姓风俗,他们都卸下了盔甲,将袖子挽起,汗流浃背。
几名侍从,将阳伞撑起。
九霜跟着他们有些吃不住,雨柔扶着她,找了个阴凉处替她遮阳。
穆天睿尽管也热得浑身都是汗水,但他依然保持着皇帝的雍容和风度,丝毫不为这天气所动。
身边的七公子也一脸严谨,一双深目瞧不出半点倦意和焦虑,他们二人都是沉得住气的,走了一上午,也没喝一口水,歇一歇腿,兢兢业业。身边的戴明和陈冲不时给皇上和恭王递着手巾,绝无怨言。
穆天垂总是找机会跑到九霜处讨水喝,多看她几眼,九霜每每笑颜如花,拿手巾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他们不曾说一句话,但是举手投足之间,令雨柔深深感动。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二人之爱,如此心心相印,不许一言一语,只需一眼一笑。
喝完了水,穆天垂又跑入军中,忙碌去了。看着这个威武粗犷的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红着脸咧开嘴笑,满是傻气。和战场上目光如虎,指挥若定截然不同。
穆天垂不怎么同雨柔说话,但是每每九霜在,他总能和她说上几句,诸如:“陈参领,九霜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雨柔想,九霜大概暖到心窝子里去了吧。
军营里条件艰苦,补给不多,新鲜的水果更是别提了。但是穆天垂总能找到几个果子带给九霜,有时候拜托雨柔交给九霜,他总是道:“在外不比京城,总有好吃的。这果子虽小,但是极甜。她的肌肤都脱皮了,叫她好生注意些。”
有时候雨柔看到天垂偷偷捧着九霜的脸颊,心疼地道:“叫你别跟来,你偏不听,现在变丑了吧,不过你放心,就算你变成丑八怪了,回去本王照样娶你。”
雨柔挺羡慕他两的,在感情上,她终究是个逃兵,她对天佑的爱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打住了,当时太妃提出来做侧妃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她就是不能接受,宁可失去天佑,可见她爱的还是自己吧?对吧?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可曾经那脸红心跳的感觉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很困惑,相当得困惑,爱一个人不是能接受他的一切吗?这件事以后天佑依然没有放弃,而她却在一步步越退越远,噢,天呐,雨柔扶额,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对自己这个感情的处境很是迷茫,就好像一根棒头不停地在搅浑着水。她拿着一朵小花,掰着花瓣,去,不去,去,不去……来决定她究竟去不去,当她看到最后一片是去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纠结。
豁出去了,去!就算是朋友,天佑为了救她受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他的,她纠结个毛啊!
她偷偷去瞧瞧天佑,选在庆王妃去熬药的时候,在帐外悄悄看看他,见他安好,便也不去打扰。直到天佑察觉道:“为何不进来?”
“我……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雨柔尴尬地搓搓手,正欲离去。
天佑想坐起来,却咕咚一声翻下了床。
雨柔心惊,慌忙跑了进去:“天佑,你怎么起来了,快,快回到床上去。”
雨柔满脸焦急,将他搀扶起来,坐回床上,吓死她了,他居然就这样翻下来,她的心也跟着翻下去了。
天佑轻轻一笑:“若不如此,你岂肯进来。”
“……你居然骗我!”雨柔不客气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天佑吃痛,揉着胳膊埋怨道:“天底下大概就你敢这么拧王爷了。你这么拧一下大不敬可是死罪!”
“你少来这套!最看不惯你们这些有权势的人,拧一下骂一句又不会少块肉,动不动要人家的性命,搞不好还是全家满门的性命。你的命还真看不出来哪里金贵了!”雨柔吐槽。
天佑开心地一笑:“被你数落真是满心舒畅。多来几句吧?呃?”
雨柔汗涔涔的,她打量了天佑:“你和我刚认识的那会差太远了。哎,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你这么有风度?”
天佑笑得颤了颤,他扶住胸口道:“本王一向极有风度,是你后知后觉,现在才发觉而已。”
“是吗?”雨柔脑袋一热,果然她是被七公子给荼毒了吗,以至于她竟然觉得有人能坦然地接受她的吐槽不适应了!他不是应该有攻击性吗?天佑风淡云轻地接受了,还让她再多说几句。
“坐吧!你站着我眼晕!”天佑指了指床边的凳子。“我已经好多了,习武之人,没那么弱,再多服几贴药,便能行走自如了。”
“那就好。既然你没事,我闪了!”雨柔觉得自己多虑了,她和天佑之间还是能毫无芥蒂地开玩笑的。
“闪?有必要如此快吗?你说走我心里还能好过一些。”天佑一本正经地道。
“你嫌闪太快了呀?那我爬!爬出去!够慢了吧?”雨柔说着伸出两掌,在他面前做出爬的动作,“爬走了,拜拜!”
天佑脸上的笑如水波一般一层层荡漾开去,他想笑但是胸口还是有些隐痛。她这哪里是来看他的,这分明是来给他加重伤势的!
“等一等。”天佑忍住笑,认真地道,“我们能回到从前吗?”
“呃?不太明白?”雨柔有些困惑。
天佑靠在榻上,一脸郑重:“从前我给你的时间太短,三天,现在就三年,你看如何?你不必急着答复我,三年里会发生许多事,在这三年里,你我都会如何难以预料,倘若三年后,我未死,而你也未嫁,我们就在一起,如何?”
雨柔觉得天佑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他说他未死,而没说他单身,三年后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啊,雨柔道:“那三年后再说吧!”
“喂!”天佑想喊住她,可是她溜得没影了,他看着还在晃动的帐帘,重重躺了回去,“又跑了!”
他真的很想拿根绳子捆住她,然后把话都说明白!
雨柔跑得快自然有她的道理,天佑总是给她下紧箍咒“三年后,我未死,而你也未嫁,我们就在一起。”这不是紧箍咒是什么?她可不能乱答应了,免得又给他绕死了。天佑说他只娶她一个,结果无奈娶了别人,她说嫁给他不分开,结果她也没遵守。
誓言究竟是个啥?誓言被打破了就是个屁!既然都破了,还守着干什么?她心里不痛快,谁也不希望圣神被亵渎,可是现实就是有本事让神马都成为浮云。所以,她不许诺了,再不许诺!
她百无聊赖地从天佑那里出来,避开了圣香,做贼一般,生怕给她捉个正着,然后她莫名其妙地挺直了身板,她干嘛要怕那个圣香?左思右想又矮了下去,算了,她捡了根稻草拿在手里,等着她走没影了才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被浇得满身醋,洗都洗不掉。
外头粮车载着粮草一辆辆从她眼前走过。皇上的大帐外头戒备森严,不得靠近,但是里头争执的声音她大老远都听到了,虽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